<柱子>

* 先提醒一下，这篇有点儿血腥，女士们不看也罢。


我们高中高一有六个班，按初中升高中统考成绩划分，一二三班是重点班，四五六是普通班。我在三班，柱子在六班。

柱子不是本市的。我们最开始问起的时候柱子总是说他家在本市所属的一个郊县县城，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家是农村的。柱子个儿不高，但身板挺壮，从小没少干农活，大概是因为太阳晒得多，两颊黑里透红，一帮城里长大的顽劣小子们很快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菜农”，整天在教室、走廊里乱叫，有的男同学听了就跟着起哄，女同学听了吃吃笑。

柱子对这个外号非常反感，几次央求大家别叫了，可是没用。终于有一天柱子急眼了，把一个叫得最起劲的小子抡倒在地打了一顿。从那以后再没人敢当面叫他外号，柱子自己也一下子酷了起来。等到一个暑假过去、柱子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中分头、蛤蟆镜、老板裤，俨然一副混子模样了。

柱子跟了个绰号叫胖子的大哥。胖子是我们学校高三某班的，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跟他混的小兄弟除了一个兼做保镖的铁哥们儿之外都时不时要被他扇个耳光、踢上两脚，口头上的辱骂就更不用提了。小兄弟们怨气很大，但又怕他，谁也不敢怎么样。


柱子开混几个月之后闯了个大祸。具体出了什么事情一直没人跟我说，就知道他得罪了一个黑道上的头头儿，几乎天天被人打，而且每次都被打得很惨。最后实在没法儿了，柱子去找那人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罢手，那人说你留点儿什么在这儿，我以后就不找你麻烦。柱子走投无路，一狠心用菜刀把自己左手食指剁了下来。

这事儿我没亲见，听起来跟武侠小说似的，要不是柱子真少了根手指，我都不会相信。

柱子断指之后在小混混和同学们面前反倒趾高气扬了不少，动不动就把左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在别人面前乱晃，说我连自己手指都剁得下手这世界上我还怕啥云云。胖子对他似乎也多了两分忌惮，不太像以前那样呼来喝去，柱子对其他小兄弟耍横，胖子也由他去。


第二年寒假期间，大概是春节前后的时候，我在街上偶然碰到胖子一伙人，他们刚刚在一家小饭店喝了点儿酒出来，柱子脸有些红，胖子似乎漫无目的地在前面走，其他人跟着，一边说笑一边抢烟抽。

转眼走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巷，这时候胖子突然跳到柱子身前，劈面就是两记耳光。柱子懵了，问你为啥打我。胖子说，你不是狠吗？你不是手指都敢剁吗？刚才酒桌上跟我那么牛X，咱俩这就在兄弟们面前干一仗，看看到底谁狠，来吧。说完又抡起胳膊在柱子耳朵和脖子上死命打了起来。

柱子到最后也没敢还手。

胖子打够了，从兜里掏了几块钱出来让柱子去附近的烟摊儿给大家买烟。

从那以后柱子就又回到以前的地位，胖子对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唯一的不同是我以后再也没见柱子晃他的左手，也再没听他说过我手指都敢剁我还怕啥这种话。


我们那儿的非重点班很少有人能考上大学或大专，柱子这种不专心学习的人就更不用提了。听说后来柱子想过参军、考警校，都因为手指的问题而作罢，不知道最后是不是回家务农了。

柱子其实是个很淳朴很善良的人，至少我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坏事，希望他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