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原罪 第66章
“先不忙下定论。”我拉住玛门的衣领,把他扯到骷髅旁边,“你看看,这个像是阿撒兹勒被拧的吗?”玛门凑近了看看,说:“你真把我当神了,通过这个怎么看得出来?不过阿撒兹勒拧别人脖子是用魔法,你看这个像是手弄的吗?”我说:“时代太久远了,看不出来。给我多讲讲杰利的事。”
玛门大致说了说,反复想想他确实有被杀的可能。以前杰利是魔界的领主之一,自路西法堕落以后他就一直不服气,想找机会扳倒这个新魔王。他曾不止一次说路西法虚伪又高傲,还说路西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当然这些事都是偷偷说的,俩人面皮子依然挂得十足地道。不过路西法对别人的非议一般都是持无视态度,应该不会怒到杀人,除非他真是碰了他的死穴。
还是说,阿撒兹勒有什么事瞒了路西法?
想到这里,我突然直了背。
伊罗斯盛宴上的五芒星!当时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个旁边,或许他问的话有问,或许那个魔法阵根本就有问题!
阿撒兹勒不惜血本捣乱我和路西法的关系,是为了什么?
越想越头疼。的01
玛门回头,在身后的柜子上四处打量,我随手抽出一本比较醒目的书,又随便翻开看看。翻了几页看到里面是空的,正觉得奇怪,再翻一页,忽然看到里面露出一双眼睛。
一双血红的眼睛。
它正往下看。的53
而这时,它的目光飞速与我正对上。
这一刻,我连叫都来不及,狠狠把书扔出去。
它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刺眼的锯齿一根根立起,又在眨眼之间飞冲过来。
眼看那一双血眼离我越来越近,已经冲到我的面门,忽然一个东西横过来,送入兵刃般锋锐的锯齿间。
玛门闷哼一声。
他居然把自己的手臂送进去了。
书本在一丝丝合拢,玛门的黑衣中滴落鲜血。
他从怀里掏出烟杆,往缝隙里狠狠一戳,书本抖了一下,继续使力合并。玛门拔出烟杆,在里面狠戳了几次,肉体撕裂的声音一阵阵响起,圆润的黑色血珠大片大片飞溅出来,落在地上。
只是几秒的时间,魔书抖一抖的,忽然就不动了。
玛门随手扔了烟杆,重重靠在书柜上,大口大口喘气。
我毫不迟疑变回成人模样。虽然带有魔法的衣服会随着人变化而变化,但是这种款式的衣服实在……
刚把手伸过去想要看伤情,他猛地收回去。看着他手上的血亚马孙河似的流,我声音都抖了:“很疼?”玛门朝额头处吹了一口气,不屑地说:“疼?哈,笑话!”
“让我看看……”我再伸手过去。他飞速收手:“不要过来,我自己来!”我说:“伤着骨头了?”玛门说:“你不要过来!”我说:“啊,你后面有什么?”
玛门刚把头转了一半,又突然回头:“不要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走开,我自己来!”
我说:“战天使也比你个魔法盲的恢复力好,不要动。”玛门愣了愣,慢慢伸出手:“轻点。”
我点点头,轻轻扣住魔书的边缘:“你怎么不像刚才那样用书砸?居然塞自己的手进去。”玛门说:“一急就给忘了。”我轻叹一声:“谢谢你,要不我早死了。”
我慢慢提起锯齿,玛门的血流得更多了。我抬头看看他,他嘴唇抿得死死的,一张小白脸白得更彻底了。我说:“会很痛,忍着点,一会就好了。”玛门颇乖巧地点头,额上冒了细汗。
本来想玩彻底一点,狠狠把整本书都提出来,但是那样他肯定会痛死过去。于是只有慢慢往上提,提得我都开始冒汗。
玛门小声说:“米迦勒。”
我刚一抬头,他的两片唇就压了上来。
我惊诧,却不敢动弹。
他拨开我的手,抓住书壳,往外一扯,果决干脆。他低哼一声,用另一只手扣住我的脖子,深深探入我的嘴唇。我在心中默念咒文,捧了一团光靠近他的手臂,周围的景物迅速被点亮。
手上的伤在一点一点恢复,他纠缠得令人愈发难以自拔。
玛门侧过头,以便探得更深。
白玉般的鼻尖顶在我的脸颊,他良好的接吻技术居然可以使尖牙不弄伤别人。
鬼火被白魔法的星光掩盖,理智在激烈的吻中迅速缓缓磨散。
每一秒脑中都在嗡嗡作响,时间过得飞快。
恢复清醒是在玛门开始动手动脚后。他刚一伸手到我的衣服里,我立刻就往后退了一步。玛门粗重地喘气,双臂轻挂在我肩上。他扬着头,一整副发情的媚相:“我们继续吧。”
我晃晃头,有点怨怼自己的身子。
怒,怎么这么容易就硬了?
我推开他的脑袋:“找别人去,谢谢。”玛门挡在我的面前,又面条似的缠上来:“我就要你。”我深呼吸,摸摸他的头:“孩子,我能理解你。我在你这个年纪,连头河马都想上。”
玛门愣了愣,站直了身子,特不高兴地说:“算了算了,我知道这种事急不得。”我说:“你的烟杆不要了?”玛门抽出另一根一模一样的烟杆:“我有备用的,好几百根了。”
我笑:“那好,我们现在去哪?”
玛门说:“雪月森林。”
我说:“不去。”
玛门勾勾我的下巴:“小气的天使,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都不可以?”
天神右翼原罪 第67章
开始总是以为玛门对我那些表示是闹着玩的,充其量就是年少的冲动。后来回想当年的事,知道他动真格的了,似乎已经晚了。到最后走的走挂的挂,一锅汤哗啦啦打散。那一年,天界和魔界彻底撕破了脸,圣浮里亚和罗德欧加,依然是一个在天顶一个在地底,隔得比较远,加上九日九夜的距离,我看着逐日疯狂的路西法和渐渐沉默的玛门,总会想起这一年。
和玛门一去第二狱,水中城又名幻影城的后方,满满的白雪堆积了世界。街道很窄却很热闹,热闹却又不喧哗。苦恼河的河水从两边流过,白雾雪花撒网似的落下。
艾肯雪山脚下停着一排排鹿拉的雪橇,旁边站着车夫。鹿的毛发是白色,斑点和角是银色,背后还长着梅枝般的白色骨翼。
玛门抱着我跑过去,给车夫一安拉,坐在雪橇上:“直接到雪月森林吧。”车夫应了一声,摸摸鹿身,在它耳边嚷嚷几声,雪鹿拍拍翅膀,拉着我们往天上飞去。
我睁大眼看着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地面,还有正朝我们微笑挥手的车夫:“他不跟着上来?”玛门说:“不,一会儿雪鹿自己会下去。我们可以坐其他雪橇下来。”我说:“真像圣诞老人。”玛门不爽了:“别在魔族面前提圣诞。”我耸肩:“哦。”
飞得越高,雪花颜色就越接近海蓝,飘摇旋转,就像暗夜中的繁星从天而降,纵横交错,漫天蔽野。
苍莽的世界,大雪把回头路模糊。
越往上走,天际就越黑,不见明月,却见在夜空下散发出宝石蓝光的雪地。
雪花飘点点,飞满天。像纤细的绒毛,像舞蹈的精灵。柳絮一般绵软,蜜糖一般香甜。
树木孤单的躯壳,白雪的漂泊,绝艳倾城,隐忍冰冷,如同魔界君王的笑容。
雪月森林,冰蓝的世界。
七瓣的雪花,鹅羽一般翩翩落下,随着风飘飘洒洒。
森林是一片平野,琼枝玉叶在树上轻轻抖动,偶然抖落一片玉雪,几颗泪珠。
我和玛门从雪橇上走下,靴底踩碎了残雪。
流华千里,把脚下的世界染成银白。
现在是魔界至冷的时候,不会魔法的人来这里绝对是自己找罪受。玛门就是个例子。他抱紧我,指尖不断打颤。重点是,他死活不肯承认他冷。我实在无奈,只有一直用小火球将我们两个围住。
一轮明月出现在森林尽头,一个个玉一般的精致冰雕发出水晶的光。
月前有两个紧紧相拥的美丽身影。
男子展开黑色的六翼,将女子裹在怀中。她依偎在他胸前,安静幸福地躲风。
雪花在巨大的轮月前旋转,一片一片又一片。
他的身材高挑,跟她站在一起尤为明显。他跟她说话的时候,需要微微低下头。
雪落在这银色的大地上,模糊了回去的道路。
玛门停下脚步。我下意识抓紧他的领口。
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只听到莉莉丝的声音轻软,在路西法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话,然后满足地把头埋进他的胸口。
路西法的视线在月下显得十分温柔:“你如果还想来,我随时有空。”
玛门小声哼道:“色狼老爸,平时我说什么他都没空。一遇到老妈就什么都忘了。”
莉莉丝说:“可是……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我的手握紧到生疼,玛门也愣住了。
路西法紧紧抱着她,把下巴枕在她的头顶:“我以后会天天守着你,不让你操劳。你呢,只需要躺着休息就好。”的1c
莉莉丝有些哽咽:“可是,你叫我拿掉他。”
路西法说:“那是我糊涂,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发誓。我们的宝宝会健康长大的。”
两个人的身体贴得更紧了些。
路西法放开她,垂头吻她。
她露出修长的白手套,轻轻搂住他的脖子。
他们吻得很缠绵,很漫长。
长到我忘了思考,长到我彻底松开了手。
“我想给你说一件事,不可以发火。”路西法轻轻捏着她的脸,直到她点头了才继续,“其实怀孩子的时候,前几个月是可以继续在下面的。”莉莉丝顿了顿,狠狠在他身上捶了一下:“你!”路西法微笑:“当时在天界的时候,你不是告诉我在上在下无所谓么。”莉莉丝说:“但是骗人就不对。你要想在上面就老实说,我又不是不让你……”
我这一回彻底被弄糊涂了。
怎么他们的对话越听越……诡异?
玛门抓抓我的手,指了指远处的冰雕:“怎么会……这样?”
定睛一看,一排一排,全是天界建筑的塑像。
光耀殿,光辉书塔,希玛的城门,希玛的住宅小区……然后它们的中间,摆着一个四翼天使和六翼天使的冰雕。四翼的是纤细活泼的少年,六翼的是美丽优雅的男子。
他们手牵着手,手腕上都戴着冰制的银链。
路西法拉着莉莉丝,走到另一个雕塑面前:“我准备把你的新雕塑换上去,你看这个怎么样?”莉莉丝抓紧他的手,喜悦溢于言表:“像……真的太像了。”
他搂着她的腰,慢慢走到树下,就像月下精灵的舞蹈,盛大繁丽的华尔兹。
他们身后的雪花漫漫落下,新的那一个雕塑依然站原处,庄严而高贵。
长发从肩落下,直垂到腰际,背后的翅膀变成了六支。腰间一把圣剑,额心一粒宝石。动作与耶路撒冷的塑像相差不大,却因冰晶的透明显得温柔许多。
像。真的太像了。
“开心吗?”路西法的声音大提琴一般缓慢,优雅,哀伤。
我看到她非常用力地点头。
“伊撒尔,我错了,不要生我的气。”
“不生气不生气。”
“重新开始,好不好?”
“好。”她弯着眼睛。
他把她推到树上,脸与脸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
后面说了什么,却听不大清楚。
“知道知道知道,你好罗嗦了。”她有些俏皮地拉了拉他的长发,假怒的表情很快散去。她仰起小脸,虽然在笑,可是分外认真:“路西法……我也爱你。”
天神右翼原罪 第68章
火球在清月中跳跃,照亮玛门的脸。玛门眼望莉莉丝,抱着我,轻手轻脚后退几步,直退到树后。卷卷的额发垂下,盖住澈亮的眼,颧骨上的玫瑰因蒙了银蓝而变为紫红。
风过,碎雪从树上震落。
我一下抱住玛门的头,小雪绒球晃荡就像雪花。我使力摇住牙关,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变回成人的模样。人变小了,居然会动不动就想哭。
玛门面无表情地大声说:“放开,放开,我看不到前面的路了!”
我当下松开手,知道他的目的,然后跟着说:“臭小子,走!”
玛门顿了顿,抱着我转身继续朝路西法那边走去。路西法和莉莉丝已经站回冰雕前,一起回头看着我们。玛门故作惊讶地说:“爸?妈?你们也在这里?”莉莉丝笑:“嗯,你们来这玩?”
路西法淡淡看了我们一眼,没有说话。
玛门说:“爸,我想和妈单独说几句话行吗?”
路西法毫不介意,点点头。玛门看着莉莉丝,久久,才把手臂弯起,让莉莉丝搭上。他拉着莉莉丝离开,于是空寂的月华下,只剩我和路西法。
“陛下经常与莉莉丝陛下来这里玩?”我扑着翅膀在空中飞,这样才能与他平视。
“嗯。”路西法的表情如水澄净,仿佛刚才我们所看到的都只是幻境。
“最近不忙?”
“再忙的人,也有时间陪一陪妻子吧。”路西法笑笑,“你和玛门去过龙怒之谷了?”
“还没呢。我们先去了历史博物馆,可惜除了看到杰利殿下的尸体,一无所获。”
“那真遗憾。杰利去世很多年,怕只剩骨头了。”他转身细细观察身后的六翼天使的冰雕,对冰雕的原形却视若无睹。我再不想抬头去看他的眼睛,甚至连雕像都不敢看。
“陛下,我先退去变回成人的模样好了,这样实在失礼。”
“假装看不到这些东西,然后给我机会,让它们消失,是不是?”路西法伸出手,轻轻抚摸冰雕瘦削的脸,“米迦勒殿下,我都不害怕,你怕什么?”
我愣了愣,有些发窘:“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路西法说:“我们靠在树上的时候,玛门走路的声音不小。”
“陛下,容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你不觉得做出这种事,很自欺欺人么。”
有大而饱满的雪花压上睫毛,世界一片斑白。
我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忍耐,不去看他,不去看任何与我们有关的东西。就怕一个失神,又会因为冲动将他抱住。的dd
路西法犹然而笑:“不觉得。”
我说:“莉莉丝她自己是否有意识?”
路西法说:“莉莉丝有意识,我的王后同样有意识。”
我蓦地抬头:“什么意思?”
路西法说:“米迦勒殿下,你问的太多了。”
忽然腹部一阵刺痛。钢针刺穿身体一般的痛楚传到后脑勺,我的脸上顿时寒毛直立。我下意识捂着肚子,又飞速把手缩回去。
路西法瞥了我一眼,表情僵硬:“怎么了?”
我轻闭嘴唇,摇摇头。
路西法皱着眉,慢慢朝我走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玛门和莉莉丝回来了。我们两回头看着他们。玛门放开莉莉丝,若无其事地说:“爸,妈在哪里?”路西法说:“你是问莉莉丝在哪里,还是问生你的人?”
玛门面露诧异之色。
路西法说:“如果是莉莉丝,那你恐怕找不到她。她现在应该在人界,具体在哪个位置,去问萨麦尔。”玛门说:“萨麦尔?”路西法说:“萨麦尔是她的丈夫,应该最了解她的去处。”玛门摇摇头:“爸……你到底在说什么?”路西法说:“莉莉丝是萨麦尔的妻子,是洁妮的母亲,这句话很难理解么。”
萨麦尔的妻子?
芭蕾舞剧《天鹅湖》里,同时饰演黑天鹅和白天鹅的那个女人?
玛门看看路西法,又看看身边的莉莉丝:“那她是谁?”
路西法浅笑:“你已经知道,又何必问我?”
玛门身边的莉莉丝这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带微笑,仿佛听不见别人说话。玛门说:“你的意思是,你跟这个傀儡……生了我?”
路西法看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不信……你骗人的……”玛门失控地摇头,抓着我的手就往回走,“米迦勒,我们回去。”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从鼻口中吐出的白雾速度却飞快。
路西法说:“玛门,放开他。”
玛门停了停,把我抱在怀中继续往前走。
“玛门。”路西法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都说得十分清晰,“生你的人是我。”
玛门彻底滞住,连表情都没有。
我抓住玛门的领口。
路西法清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你跟你哥哥是双胞胎,可惜你保住了性命,他没有。”
玛门转过身,讥笑:“爸,你想告诉我,你,原来的大天使长,米迦勒,原来的四翼天使,生出了一个两支骨翼的我?你还想告诉我,我哥哥是堕天使,而我是大恶魔?”
路西法说:“是,这也是你活下来的原因。当初我的昏迷就是因为强制使用了黑魔法,把你变异成大恶魔,可你哥哥没有。所以他受到了亚特拉家族的诅咒,去世了。”
玛门说:“你还想告诉我,我以前是天使?”
路西法说:“堕天使依然有一半神族的血液,只要身上流着神族的血,就会受到契约的束缚。救你性命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你彻底变为魔族。”
玛门说:“对不起,我不信。”
路西法说:“玛门,你看看魔界所有的大恶魔,哪一个不是长得丑陋又可怖?你以为你长出天使的脸,是因为巧合?”
玛门说:“我不信。”
路西法说:“你脸上的,我胸前的玫瑰,是圣剑火焰留下的痕迹。这个永远也消失不了。”
玛门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西法说:“米迦勒是你的父亲。”
天神右翼原罪 第69章
玛门点点头,挑挑眉:“说完了?我可以走了?”路西法没有说话。玛门抱着我转身就走。我说:“玛门,等等。”玛门像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我变回原来的模样,挡在他的面前。
玛门的身后是一片透明的冰雕,衬着乳色的月,更显莹白。路西法眼神淡漠地看着我们。
我轻轻摸了摸他的留海,很慢,很温柔。
指尖顺着他的额头抚摸到眼角,到脸上的玫瑰花,到漂亮的小下巴……从未发现,他脸上倔强的神情,与以前的我是那么相似。
玛门的脸色渐渐变了。
我把他揽到怀里,紧紧抱住:“你是我儿子……我连偶尔幻想一下都会害怕的事,居然会成真。”
玛门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相信我爸说的话?”
我闭着眼,把头埋进他的发:“只要是他说的,我都相信。”
玛门沉默。
路西法微微敛神,眼神空洞,就像已经失去了灵魂。
玛门推开我,双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臂:“好,那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叫你爸?”
我说:“我不会勉强你。”
玛门笑道:“爸,爸爸,开心不开心?嗯?”
我捂住他的嘴:“我根本没有照顾过你,你不愿意叫也没有关系,不必勉强。”
玛门狠狠拨开我的手:“米迦勒,今天的事我当没有听到!以后你也不能在我面前提,听到没有?”
我点头。
玛门搂住我的脖子,把我重重撞退一步,一口咬到我的唇上。
路西法快速往前走了一步。
血腥的味道在唇间蔓延。
玛门放开我,擦擦嘴唇,扬头妖媚地笑:“血缘对魔族来说什么都不是,别想用这个来束缚我。跟我走。”他拉着我的手腕就往下拖。我一动不动:“你先回去吧。”玛门顿了顿,拉着我继续走。我说:“玛门,我有话想和你父亲说。”玛门回头,凑近了些,拉了拉我的衣领:“今天晚上我会再来找你,要像在博物馆时那么热情,知道么。”
我匆忙看看路西法。
玛门舔去我嘴角的血,转身。我把那件放大版的儿童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他一路往前走去,没有回头。
看着玛门的身影消失在大雪中,我随口问道:“没有想过隐瞒真相?”
路西法说:“掩盖真相往往要费更大力气,不是么。”
“那倒也是。”我笑笑,踢去了地上的雪渣,“莉莉丝是什么时候走的?”
路西法说:“殿下,请给允许我拥有个人隐私,谢谢。”
寒风刮过,我禁不住打了个冷噤:“这么说你什么都不愿告诉我。”路西法说:“冷吗?”我说:“还好,谢谢陛下关心。”路西法说:“我们回去说吧。”
然后我,他,还有那个一直在微笑的女人,一起坐上雪橇,离开雪月森林。往下飞行的时候,冷风愈发冰寒,路西法使了火魔法替我们取暖,效果比我这个打过折扣的要好得多。
回到罗德欧加,拜修殿,对着古老却华美的壁炉坐下。路西法叫人送了热牛奶,一人抱着一杯,坐在雍容的雪白狐裘中,体温总算上来了一些。可路西法右手依然戴着手套。
我指指他的手:“还冷么?”路西法点头。
火炉里的星渣乱跳,一时两人又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他先开口:“你有考虑过玛门么。”我说:“我一直把他当成我的儿子,没想到真是。”路西法垂下头,又点点头,似乎在极力控制脸上的笑意:“哦,那真是遗憾。”我说:“路西法陛下,你掩饰的水平确实不大好。”路西法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些:“不过玛门现在已经长大,不用你再负责任照顾他。”我说:“你一直觉得抚养子女是很痛苦的事么。”路西法说:“对我来说不是,对你来说未必。”的7e
我有些恼怒,提气一口气,半晌才缓和过来:“对你来说,比这个重要的事多了吧。”路西法说:“人到快要结束生命的时候,才会发现他最在意的是他所爱的人。我现在提前重视他们,为的是不让以后后悔。”我说:“那你最爱的人是谁?”
路西法喝一口牛奶,斜斜瞥我一眼:“你希望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也没希望。”路西法说:“我已经放弃你了。”我笑:“我也一样。”
路西法说:“虽然我还经常想起你。”我咬住玻璃杯,眼睛直直地看着壁炉:“我也一样。”
路西法站起来,拿起外套:“最好不过,心里有个念的,总比无所追求来的好。就这样吧。”
我跟着站起来,送他走到窗前,忽然说:“路西法。”
他回头看着我,笑靥倾城。
我说:“我经常会想起你,然后想,我想你时候你会不会也在想我。”路西法笑:“你在说绕口令吗?”我说:“是这样吗?”路西法说:“很弱智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我耸肩,刚想和他道别,就看到窗台上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我拾起来看,是一颗黑珍珠。
“玛门来过。”我喃喃道,抬头看着路西法,“他来过……但是没有和我打招呼就走了。”
路西法说:“让他去。”
我摇摇头:“不行,我要去找他。”说完转身就去拿衣服。路西法抓住我的手:“没有你这么对待儿子的。玛门已经很乱来了,你希望他变成一个任性爱撒娇的大姑娘?”
“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不行!”我使力扯开他的手,却不小心带落了他右手的黑手套。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手。
森白的手,没有肉的手。那是一只骷髅的手。
路西法抢回手套,戴回去,一语不发地想要飞出窗外。我挡在他的面前:“怎么回事。”路西法冷冷地说:“让开。”我无法遏制地吼道:“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路西法不耐烦地把我往旁边拖。
我抱住他的腰,使了吃奶的劲不放手:“不准走,不准走!!”
路西法一咬牙,狠狠把我推到地上,头也不回地飞出去。
天神右翼原罪 第70章
玛门消失了一个星期,路西法不见客一个星期。不知是否和心中所想有关,肚子总是会时不时痛一次,而且频率在慢慢增加。在闲暇的时间,把罗德欧加逛了逛,顺便把自己在魔界所见所闻纪录下来,准备回去交给领导上。
一个星期之后,玛门仍未回来,我再忍不住想去找他,可路西法冒头了。他依然戴着手套,除此之外,依然优游自如雍荣尔雅,端庄得跟埃及艳后似的。在再三追究他的事他无所回答之后,我终于发现自己是只孵小鸭的老母鸡。
他把我带到卡德殿的寝宫,叫我先到一旁坐下。我总算想:“路西法,为什么你知道亚特拉家族的秘密?”路西法说:“你丢了三个水晶球,想不想把第三个球里的事都记起来?”
我一愣,说:“你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球在你那里?”路西法说:“球在我这里,但你曾在球上加过封印,从我这无法看到你的记忆。”
我说:“为什么到现在才给我?”
路西法拿出一个墨黑盒子:“让你活在记忆中,你会暂时忘了现在的事,这里的痛苦你也感觉不到,这样你可以不必忍受接下来几个月的痛苦。”
他轻轻掀开盖,幽幽蓝光照映在他的脸上:“其实我一直都很自私,我只容许我的光芒留在你的眼里。把它还给你,就意味着你将……”他说到这,忽然低下头,轻轻眨了眨眼,却没再抬头:“意味着你将离开我。”
我再不能看他的表情,转眼望向窗外。大雪已停,帝都难得一片清寂。
路西法说:“躺在床上吧,这段时间我会照……我会命人照顾你。”我在床上坐下:“你告诉我,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路西法坐在我身边:“这不是什么大事,等你想起来了就会知道。”
我抱住他,用自己最大的力气。他回抱我,声音断断续续:“你醒来的时候,就是你回天界的时候。可能是我们……”他顿了顿,“我们最后的见面。所以,我希望能送你离开。”
我点头,在开口之前,光芒溢满视野。
然后一切归于宁静。
黏的,湿的,滑的,软的……顺着脸流下来,我下意识揉揉脸,拨开旁边软绵绵的东西。但是很快,黏湿滑软的东西又靠过来,贴得我哼了一声。
“咕咕……咕咕……”
咕咕?
这啥?母鸡吗?
我慢慢睁开眼,猛然对上一双加倍大的蓝眼睛,还圆溜溜地。蓝眼睛的下面,是一个尖尖小小的鼻子,再下面,就是恶心的所在。
是个奶娃娃。的a1
没错,缠在我身上的是一个奶娃娃,还是个小女孩。
为什么说她是小女孩?你见过哪个男孩长得这么水灵灵的么?
一头软软的红发,圆眼大到让人觉得她的脸上就只剩眼睛。
我坐起来,擦掉脸上湿嗒嗒的口水,顺便把这小屁孩子从我身上推开。小女娃娃背上背着四支雪白的小翅膀,穿着开裆裤,双手撑在云烟中,左爬爬右爬爬,转呀转呀转,转得我头晕。
我突然留意到两件事:一,这个小女孩明明是个女孩,为什么会有小XX?
二,这是……哪里?
娃娃从云烟中找出一个奶嘴,含在嘴里,嚼了几下:“咕咕。”
汗……咕咕?
底下有人唤道:“米迦勒殿下醒了!”
米迦勒。
我晃晃脑袋,僵直了身子。
我能想起多少?
米迦勒是我的名字。我是天界军团最高指挥官,大天使长,是亚特拉家族的荣耀之子。我的称号有很多,我曾经替天界除掉一个最大的祸患,进而提升为天国副君。
小女娃娃翅膀收紧,放开,收紧,放开……最后在空中抖了抖,就像小狗洗完澡甩毛。
还有,还有……
我现在住的地方是光耀殿,是撒拉弗的右殿。我有一个关系不明的朋友叫梅丹佐,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我和他生过一个儿子,名叫哈尼雅。
哈尼雅长得特别漂亮,唯一的缺点就是吐……口水……?
我慢慢慢慢回头,慢慢慢慢看着身旁的小女孩,颤抖。
这……这是我儿子……?
我……就有儿子了?而且,还是个长得特别像小姑娘的儿子……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不大对劲呢?
我再用袖子擦掉哈尼雅又扑过来舔的口水,拎着他的领子就对下面喊:“把他带到他天父那里去。”一个四翼天使飞到半空:“米迦勒殿下,现在仍是朝会时间,梅丹佐殿下应该不在家里。”我微微一怔:“朝会?天,我错过朝会了。”四翼天使说:“不用担心,梅丹佐殿下已经替您请过假。”我这才舒缓过来,把哈尼雅放到四翼天使手里:“小孩带走。”
四翼天使小心翼翼地捧走哈尼雅,另几名天使替我送来衣服。
我换上衣服,飞下云床,一边梳洗一边努力回想过去的事。
怎么就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还有其他大天使的名字,却记不住他们长什么样了?包括梅丹佐……
打理完毕,飞到金凤镶边的巨镜面前看看,瞧那美丽的红发,瞧那海一般的蓝眼,瞧那雪峰似的鼻梁……唉,不愧是天界最帅的人哪。Perfect!
朝窗边走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扶着高大的窗栏往外看去。满目金色哥特式建筑,天界帝都圣浮里亚繁景尽收眼底。但一看到远处金混深红的建筑,我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一步。
没看到没看到,全是幻听全是幻觉。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说:“米迦勒殿下,犹菲勒请求晋见。”我应了一声,回头等着犹菲勒进来。
不过多时,蓝色的四翼天使进来,恭敬地欠了欠身:“米迦勒殿下的事梅丹佐殿下已经听说了,他说既然你愿意放弃过去,他就大方地给你一次机会。”我说:“放弃过去?给我机会?”犹菲勒有些愕然:“殿下不会连丢掉水晶球这样的事都跟着一起丢了吧?”
我说:“水晶球?”
犹菲勒扶了扶额头,轻声说:“果然在梅丹佐殿下意料之中……”
我说:“啊?”
犹菲勒说:“没没。是这样的,殿下曾经有一段不愿想起的过去,自从跟梅丹佐殿下在一起有了哈尼雅殿下以后就觉得人生应该重新开始,然后殿下选择性放弃了部分记忆……殿下能明白吗?”
不好意思,完全没弄明白。但是为了面子,我点头!
犹菲勒说:“啊,对了,梅丹佐殿下叫我交给您一封信。”
我说:“信?不会是情书吧?”
犹菲勒暧昧地笑了笑:“可能是哦。”
我摊开手。他放上来。我打开一看,反复读了两遍,是情书,还是短小精干型的:
亲爱的小米迦勒:
你我好比乌鸦鸟呀,比翅双飞闹天界,闹天界!
梅丹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