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

巴特醒来，一翻身就看得榻上的千婉还睡得香甜。她的一条手臂滑出了毛毡，雪白的手垂在榻外，手指时不时微微地动动。均匀的呼吸声阵阵传入巴特的耳中，挥散不去。

巴特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榻前，小心翼翼地把千婉的手臂放回毛毡里，再把毛毡压好，腿却不听使唤地停在原地没动弹。他凝视着千婉的睡容，睫毛并不很长，比起蒙国的姑娘，算是很短了，但是这个时候，它们就好像千婉大眼睛一样，充满着灵气，随着呼吸微微颤抖着，挑逗着他的定力。

巴特把眼睛闭上，咽下一口气，身上越来越热，再看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但是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反应。巴特转过身，睁开双眼，小心地拾起地毯上的狐皮披风，轻轻地挂在架上，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在梦中的千婉，走出了帐篷。

天完全亮了。

千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第一件事儿就是朝帐中间看去，巴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回想起昨晚的难堪，千婉很感谢巴特为自己着想。她的不自在使得巴特一把抽下架上的披风，就地为床，睡了一晚上。

千婉下了塌，才听到帐外传来呼呼呼的声音。她也没叫乌塔娜，用手拔了拔齐腰的长发，抄上架上的披风把自己裹住，就出了门。

只见巴特在不远处舞着一条兵器。黑色的绳子大概有五尺长，两端系了一大一小两个金光闪闪的铜锤，一个铜锤有手掌那么大，另一边的铜锤是鸡蛋大小。长绳在巴特的脖子，手臂，腿或者身上缠绕后，就好像长了脚似的，没有看到巴特用手，就自己突然直线飞了出去，然后又自己漂亮地画个圆弧飞回到巴特身上，这让千婉看得目瞪口呆。

而巴特也注意到了千婉的出帐，他停下套路，直径朝千婉走去。

“不多睡会儿？”巴特一边用袖子擦着汗，一边有些气喘地问。

“你不是早就起了吗？”千婉是第一次看巴特练武，很是新奇，“这是什么？竟然是绳鞭上绑着两个铜球？”

“这是飞石索，是蒙国很古老的兵器，古人在狩猎时侯，可以抛出它缠住野兽的四肢。”巴特解释，伸手把千婉的碎发慢慢抚过脸颊，抹到她的耳后，“就这么出来了？”

“我只是好奇。”千婉被巴特暖味的动作弄得有点害羞，“现在我知道是什么了，我这就回去更衣。”说完头一甩，就跑回帐内，扔下愣在原地没动的巴特回味着刚才千婉不好意思的娇态。

待千婉准备停当，吃了早膳，巴特带着千婉，一起坐在榻上，表情严肃却有点躲闪：“婉儿，按照风俗，你得见见我的侧妃。”巴特观察着千婉的反应，所幸千婉早就料到，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我知道。”千婉轻声答道。

巴特见千婉反应冷淡，摸不透她心里所想，决定还是继续解释：“当大王统一整个蒙国的时候，为了安定各个部落，最常用的手段就是联姻。每征服归顺一个部落，就联一次姻，每个皇室家族的成员都有份，我的两个侧妃就是这么来的，她们都是部落的公主，而已。”巴特加重了最后的那两个字。

“我知道。”在这方面，千婉对巴特很信任，所以回答也简练。

“我的意思是，妾我可以把她们送出府，让她们开始别样的人生，但是侧妃就不行了。”巴特终于说出了重点，尽管他知道千婉并不想见她们。

“我知道。”又是政治婚姻，千婉思量该不该为自己没有卷入类似的伎俩而感到庆幸。

“你还是得忍耐一段时间。我没料到建新府会推延过成亲，不过一等到新府完工，我们就搬进去，她们可以就留在这儿了。”

“。。。”千婉没说话，但是心里却很复杂。她感谢巴特的专情，但是同时有不自觉地为那两个公主感到惋惜。成为和亲的牺牲品已经很不幸了，现在又得如此终老一生。千婉不知道是应该喜呢还是不忍。

看透了千婉的心思，巴特拉过她的手：“你太善良了。我不能主动的把她们送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们不能自己要求离开。蒙国改嫁的女子不如顺朝那么不受人待见的，只要是身家清白，不会被说闲话的。”

“就像是我。”千婉自言自语了一句。

“你不同。”巴特生怕千婉又陷入回忆，赶忙站起身，戏谑道，“你是我抢来的。”

“走吧。”巴特没等千婉再说什么，亲热地扶起她，“我们可是别人眼中的恩爱夫妻哟。”巴特虽然是甜蜜蜜地说出，但是心里却是苦涩，什么时候千婉才能真正地接受他还遥望无期。

来到另一个类似客厅的蒙古包里，两个侧妃已经等候多时了。巴特紧紧握着千婉的手进来，她们连忙停止了对话，呼得站起来，眼睛一眨不咋地盯着千婉上下打量，而千婉却只看了她们一小会儿，就把视线挪到了别处。

因为。。。她们好美，美得千婉觉得自卑了。一个是高挑瘦长的女人，细长细长的脖子，细长细长的眼睛，细长细长的眼睫毛，一副高贵气质。另一个丰满圆润，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一丝累肉都没有，一双蓝眼睛含情脉脉。巴特捏捏千婉的手，千婉转头，巴特投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牵着她坐下。

“阿古娜（杜达拉）见过王妃。”两个侧妃双手交叉搭肩，弯腰行礼。

“不用客气了。”千婉公式化地敷衍。

阿古娜首先发话，正如她的身材，她的声音也高：“王妃可是累了，不然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我们的王爷是最讲究时间的，偏偏他又是个起得早的人。”她一大早就看见巴特在舞飞石索，却没有看见千婉的身影，心里就有气。想着自己原来是巴特最宠爱的女人，那也得随着巴特起来的时候起来服侍。千婉的事情整个蒙北城都在传，起先她还以为是何等的国色天香呢，今天咋一见，却是个看似普通的女子，怎么就会让巴特如此地不同对待。

下马威。千婉听到阿古娜尖细高傲的语调，倒是感到有趣，听她的口气，巴特应该以前比较宠她吧，只是她也不至于如此出头啊！不管怎么说，对于巴特的宠溺，千婉还是有十足地把握的。

果不其然，巴特一脸的不悦，硬梆梆地说道：“是我让婉儿多睡睡的，昨天折腾一天，她得多休息休息。”

阿古娜还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杜达拉拽拽衣角而息声，但是心里对千婉的怨气就此结下。

巴特向来不理会这些小伎俩，他站起身，笑眯眯地问千婉：“我们现在去新府，有样礼物在那儿。”

千婉想起来巴特提到的“大大的礼物”：“现在弄好了？”

“嗯，终于在成亲前赶好的。”巴特的话语里带着兴奋。

来到新府前，千婉眼睛一亮。这与旧府最大的不同就是这几乎是纯木质结构的府邸，难怪巴特说得花很长时间建，而且蒙国的工匠们不熟悉。

“闭上眼睛。”巴特靠近过来，“我带着你到了礼物那儿再睁开。”

千婉嘴角上扬，满是笑意的闭上眼。巴特忍住亲吻樱桃小唇的冲动，一把抱起千婉，迈步走进府邸。

千婉感到他们到了一间屋子里面，但是又好像不像，因为感觉光线没有暗下来。

巴特轻轻地把千婉放到地上站好：“现在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千婉缓缓张开双眼，连惊呼都忘了，只是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

一个琴房。房间是六角形的，每一边都有一扇大玻璃窗。琴房不大，却也宽敞。正中间放着一架崭新的三角皮安琴，上面摊开了千婉最喜欢的琴谱。

千婉到了蒙国才知道，所有的玻璃都是产自蒙国西北部的沙漠边缘地带。但是玻璃及其容易碎，所以每多运一里路，就会多加一成的成本。逍城是顺朝的南部，就像是杨家，也才仅仅有一面台镜。而在盛京的时候，只有为数有限的皇室家族和富商，才会备有一面千婉所拥有的穿衣镜。现在一下子多出六面玻璃窗，说是金屋也不足为过的。

难怪如此的亮堂，难怪杨家迟迟没有把琴运过来，难怪巴特说是大大的新婚礼物。

“喜欢吗？”巴特声音从后面响起。

千婉兴奋地大叫一声，然后转身，给了巴特一个大大地拥抱，飞奔到琴边坐下。下一刻，琴房里就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巴特垂下还没来得及圈拢的手臂，有点颓唐。千婉第一次主动的投怀送抱，在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的情况下，就这么样没了。他自嘲地摇摇头，慢慢来吧，只要是婉儿喜欢这个礼物，目的不就达到了，不是吗？

他渡步到琴边，与千婉并排而坐，柔情似水地看着千婉弹琴的身影，阳光很温暖，空气很清新，音乐很动听，眼前的人儿很快乐，费尽心思打造出来的琴房有了他预想的效果。不，超过了他预想的效果，因为千婉时不时地把头靠向了自己的肩膀。不对，是大大超过了他预想的效果，因为当他的一只手环住了千婉的细腰时，千婉给予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