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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端午
昨天,正在网上查些东西,忽然朋友发来信息,给了我个链接,打开一看,原来是祝贺端午节和怎么包粽子的页面。
朋友嘿嘿笑着:所有在线的朋友我都发了,你就看着办吧。
我能怎么办呢?自然也是照办不误:)
顺手也在论坛发了一个,结果有朋友跟帖:端午不是十一号吗?
啊?赶紧查了一下,果然是十一号:)
——恩,那就当预告提个醒儿好了。
小时侯都是过端午的。
每年的端午,妈妈都要包粽子。糯米都是买的,棕叶则是用去年留下的。我很奇怪,那东西又不值钱,就问妈妈为什么,她并不回答,我纳闷儿也没办法。后来大了,也就慢慢明白,那时侯可不象现在流通很发达,什么都买的到。有的时候棕叶买不到或者卖光了,到了最后一天,想吃了没的买怎么办?万一那些小贩子到最后时刻顶住了要高价,您买还是不买?不买没的吃,买吧又撮火儿:)
隔了一年的棕叶,虽然洗的干净,却没有了新鲜棕叶的清香味儿,不能不说是种无奈的遗憾了。
后来自然这都不是问题了。改革以后,物质极大的丰富,虽然假货越来越多,这样的天然产品却是造不了假的。可惜妈妈还是有吃完把棕叶留下的习惯,虽然再也用不着。这只能说是又一个遗憾了。
后来妈妈去世,我收拾她的东西,在阳台上还发现了很多历年积下的棕叶。我想笑,却笑不出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扔了。人已经走了,留了东西也没有用。人已经刻在心里,不留东西也没关系了。
开始的时候,妈妈只会包裹枣的粽子。
枣是舅舅寄来的自己树上长的金丝小枣儿,干嚼和包粽子,虽然味道有差别,却还是甜香可口,一样的好吃。我总是希望一个粽子里多几个枣子,妈妈却仿佛故意似的,只放一个,害的我总是吃不过瘾,为了吃里面的枣子,只好再吃一个,再吃一个,直到撑的漾到嗓子眼儿。
大约,那就是妈妈的目的吧。
后来搬家到南方一个城市,有次过端午,邻居送来了几个肉粽子,我们吃的很开心,妈妈见了,也就学了包。
从那时侯起,我们家粽子的花样儿就多了起来,腊肉、香肠、蜜枣儿、花生等等,虽然辛苦了妈妈,我们却是大过了嘴瘾。——所以说,交流和开放总是带来进步的。
很奇怪,我一直没学会包粽子,虽然我的饺子包子什么的包的也不怎么好看,但至少能做到不破不漏,不中看也中吃。
这包粽子就一直没学会,是我比较郁闷的事情。我一直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包的即美观又实用,既做到有棱有角窈窕状,又能不漏米。不管我怎么尽力,要不然在某个角儿上,有个小小的漏洞,要不然就是层峦叠嶂,臃肿不堪。一手拿着包好的粽子不使它松散,一手用绳子扎好打个结,对我来说也是个浩大而艰难的工程,是我花了心思却没有做好的事情之一,曾经使我很有挫折感,觉得自己连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实在是够笨。
记得小时候曾经问妈妈,为什么要过端午节。妈妈回答:为了纪念屈大夫。
妈妈没读过多少书,可历史的事儿知道不少,历史道理和人生道理也是行家。我常常说我父亲是有知识没学问,妈妈是有学问没知识。令父亲极为不快,妈妈却乐开了怀。妈妈的毛笔字写的也比父亲好,也是她经常借以贬低父亲的根据之一。
这倒常常令我反思现在中国的教育。母亲只读书到高小,思想水平可比很多所谓的干部高多了,什么时候说话都能服众,除了服不了我——当然,母亲如果走仕途,以她的精明能干,应该也是不低的位置了,她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是县处级。只是她为了父亲做了家庭主妇而已。
记得小时候,爷爷背起“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甚至“论语”里的很多句子,都是张嘴就来,妈妈说起中医理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还有几个特灵验的偏方儿,曾经解过我好几次急。如果去医院,也许就麻烦大了。
有次在一个韩国朋友家,谈起中国的文化,他顺口就背了几个“千字文”里的句子,还好我有爷爷教的底子,没有当场丢丑。而旁边的两个八十年代生人,连“千字文”这个书名都不知道,遑论内容。幸好,韩国朋友很快转了话题,不然的话,我那点点记忆,也顶不下去了。传统文化上,中国人还不如受我们影响的韩国人和日本人,又怎么能怪人家瞧不起。我们的祖宗很厉害,可后代就差的远了。
母亲对于历史人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虽然登不得大雅之堂,却常常是一语中的一针见血。她不看新闻,但是评论起国际国家大事来,那真是头头是道,本来似乎是错综复杂的事件,到了她嘴里,往往一句话就解决了,让你瞠目结舌之余,却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和思路。怪不得有人说政治应该女人来搞。
八九年,事情刚刚开始,大家都无所适从的时候,她就告戒我别乱来:狼行千里吃口肉,狗行千里吃口屎。怎么搞都是老百姓吃亏,到时候还是手里有权的人占便宜。小孩子和打过天下的人闹,哪有什么好果子吃。还真以为你们是毛主席他们啊!
当时我不以为然,后来越来越看出她的远见,不由得有惊心动魄之感。民间教育的结果,和官方教育的结果,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一个没读过什么书只听过几句四书五经的人,看历史政治这么透彻。再看我们现在,学到博士教授的所谓现代教育,基本社会和人性问题都说不清楚的,甚至最起码的道理和礼貌都搞不清楚的,却大有人在。这不能不令人感到悲哀。
妈妈说起端午的来源,就给我讲了屈原的故事。说完了,她评论道:屈大夫是个大忠臣啊,可皇帝不听他的,他就只好跳了江,连鱼都不忍心吃他,还把他托出来。人,活着就要做忠臣,几千年都有人记着。要不然就象秦桧,死了还让人骂。
母亲的话,我至今记得,也深印在我心里。让我知道,做人,应该做什么样的,不该做什么样的。
我想,受过这样教育的人,是不会说出做汉奸有理卖国无罪那样的话的。
这就是传统的中国文化,善恶褒贬自在人心,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
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些文化的种子和根子,还是不是象那个时代一样,深植在老百姓心里。毕竟,内忧外患一个接一个的浪潮,破坏的也太厉害了。
我们这代人,受父母的影响,这些传统节日还是有印象的,但过还是不过,已经淡的多了。常常忧虑,看现在八十年代生人,对这些传统节日,已经比我们更加的不当回事儿,到了我们的下一代,还有人记得这些吗?也许都已经变成了轻描淡写的历史名词了吧?就象网上有人支持把“包二奶”一词编入词典一样,免得被后来的人误会成了“包家的二奶奶”。
我们已经习惯了从超市买冷冻食品,除了没时间的原因,主要还是嫌麻烦,工业或者后工业时代,对传统的侵蚀就是那么厉害,个人的感慨,在历史潮流面前是渺小又无能为力的。
只是希望,后来的人不会忘了,世界上还有那么一种清香,是母亲的巧手,用粽叶包裹了糯米,用春光包裹了历史。
于我,那样的清香,大约要从童年一直萦绕齿颊,直到失去记忆那一天吧。
忽然想起,那一天恰好是朋友结婚的日子,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若是巧合,告诉了她,应该也是个意外的惊喜了吧。看来,我送他们的木雕和贺卡上,要多一行字了。
现在正坐在母亲曾经坐过的椅子上,差点儿流泪。。。
可现在。。。
煮粽子的时候,我口水早渊源流长了,为的就是棕叶的香味儿:)
妈妈的味道,还有做鸡蛋饼的味道,煎鱼的味道。。。
小时侯我也攒过牙膏壳:)
我的衣服破了,扣子掉了,一般都是自己缝,不是妈妈不做,是觉得应该自己做,又不是不能做,虽然难看了点儿,却是自己的成果啊:)
所以,我的针线活儿还是可以地。。。惭愧惭愧:)
最遗憾的就是,等一切苦都过去了,他们也老了或者去了,没办法享用他们的成果。
很喜欢张的“活着”,窃以为那是他拍的最好的片子。
何只棕子叶,还有家里用完的牙膏壳,我们都用来换点糖稀...
我们那时身上穿的衣,都是母亲夜晚在我们睡后,独自在灯下一针一针缝出来的,记的还是孩子的时候,总是盼过年,因为只有过年,我们才有新衣穿,也才会有糖果吃...
艰难的岁月过去了,但为我们操老一生的父母却没有机会享用...
看老谋子的<<活着>>这部电影时,难过了很久,今读了<<又>>文, 再次难过的落了泪,也借此机会,抒发一下,献予在远方的母亲,祝老人家安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