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性(原创)--
(2012-07-20 18:08:41)
下一个
隐性(原创)----林起立
这个故事是关于我的一个朋友的。
大家肯定听说过阴阳眼,就是那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的眼睛。准确地来说,我这位
朋友不是。他的天份在于能预知人的生死。
我跟他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初中到高中,直到他大学落榜后,我们的接触才一天天
少了。以至于后来他成家,但是没有立业,游手好闲的在家里需要老婆打工养活。
他是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人,甚至可以用一点笨来形容。长相一般,出身一般,
出生时候也没有什么天兆异象。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实在太过普通了,普通到你对
他的名字都不想记住。他就游走于这个社会之间,观测这这个浮躁人群的生死。
我暂且叫他明。一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名字。他以前跟我说过一个理论。譬如,
一笼做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哪一个被抓去做实验的可能性大。当然,被挑中的机
率是随机的,但是却是有迹可寻的。往往被挑去的机率大的是里面最活跃的或者是最
不活跃的。这就是一个动物生死的决定。再比如,一个鹿群里最容易被捕猎的会是哪
一只,一般都是跑得最慢的那一只。
但是说到人的死亡,就好似比动物有复杂了许多。因为人的死亡不是依靠强壮跟活
动力来区分的。人有很多死亡的因素,譬如车祸,飞来横祸,病死,等等等等。所
以,能看穿一个人是否要死亡,是门很深的学问,进一步说,需要一些天赋。
明就是具有这种天赋的人。但他说过,他不能说出来,只能由别人从他的举动中看
出端倪。他不能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他将会被奇怪的力量所牵引,后果难料。
我知道明有这种天赋还要从高中时候一个同学说起来。这位同学长相普通,个子比
较矮。要说身体,十分健康,体育项目样样达标。为人也非常友善,学习中上等。这
样的人,跟明做朋友,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
但是,当我试图把他介绍给明认识的时候,他显现出了少有的不安。这跟他稍显木
纳的个性很不符合。我甚至怀疑明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但是他的不安是那种非常忧虑的不安。他见了这位同学以后,就开始不停地的在天
空中划四方块,划了几次以后,就开始踱步。问他话,他也不说。
等到第二次,我再次看到明这样反应的时候,我心中似乎明白了,明要表达一种内
心中无法表达的东西。我一再问明,有什么不妥吗?你为什么见到他以后就开始做些
反常行为。他呆滞的看了我一眼,说,三个礼拜。我当时想到的是中考,我回了句,
三个礼拜,中考正好结束。他没说话,默默地走了。
就在三个礼拜中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因为学校要放假三天。那位同学骑着自行车,
夹着打扫工具回家的时候,被一辆突然快速转弯的黄色面包出租车撞到,当场死亡。
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得知新闻。我是几天后才得知的。我惊讶了好久,一个鲜活的生
命就这样结束了。等我惊讶之余,我才想起了明说的话,三个礼拜。
恰恰是三个礼拜,我甚至仔细又看了时间,正好是明说话那天的三个礼拜。我吃惊
程度远远高于那位同学的死亡。
因为我跟明关系很好。我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明的家。我把事情告诉了他。他正在喝
晚饭的稀粥。一脸的平静。甚至递给我一只玉蝶香烟,那种劣质香烟,说,抽烟吧。
别说了,等我吃完饭。
我瞅了眼内屋,明的母亲正在看一台十三寸的,那个时代已经罕见了的黑白电视。
或许他不想他母亲听到这些。
我默默点上了根烟。那种难闻的,甚至是臭的烟草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明的母亲
也在屋子里点上了根烟,跟我们的二手烟对抗。
明吸溜溜的把稀粥喝完,才抬头看看我,也点上了一根烟,说,走,出去走走。
我俩站起来。听到内屋明的母亲喊,明儿,不看婉君啦,快开了。当时流行的电视
剧是琼瑶的婉君。我简直不能相信,明这样能通生死的人,居然看这么俗气的电视
剧。
明答了一句,不看了,跟小林出去走走。
我俩象是往常一样走出了他家的院子。只是这次,我心里无数的问号。
我看没人,迫不及待的就问:"你是怎么知道三个礼拜事情会发生的?"
"我随便一说而已。"明没有说实话。
"不,你不是随便说的。你三个礼拜前,向天空里划四方是什么意思?"我突然对面
前这个熟悉的朋友,感觉陌生起来。
"唉,我知道我是瞒不过你的,你如此的机灵。"明叹了口气说。
"那,你是无意中流露出,被我发现了,是不是?"我追问。
"不是。我的反应是与生俱来的,我无法抵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你能看
到眼前的树,墙,但你看不到空气,你知道它的存在。"明说这些话时,眼睛变的很
浑浊。
"你能预知生死?"我切入了重点。
"是,我能。当时我不能告诉要死的人,也不能透露给任何人。"明说。
我脑子里突然一阵糊涂,我是在跟一个人讲话吗?我一向是个不信鬼神的人,我都
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会相信明的这番疯话。
我只有猛吸了几口烟,试图让自己相信,我俩都是神经病。
我没有继续谈话。我觉得太荒谬了。我一向对明的领悟力都持有怀疑,怎么会轻信
他这番话。
但是,接下去的一件事情让我更加的吃惊。
我们隔壁楼道里一个姓牛的小孩,也不小了。技校毕业,被分配到了我们公司当会
计。要说,也是一普通小孩,家里徘徊老三,俩哥哥,一个妹妹。这小孩比较疯,整
天和朋友在一起玩什么的。
一次,明来我家玩,正好遇到了他。我上去打了个招呼。姓牛的小孩也上来聊了几
句,无非是单位如何,父母如何的家常。
完了,我看明又看了看天空,在天空里划了个四方。我心里一震,问,你这什么意
思。他说,不急,还早。
我俩到我家后,我又追问他不急是什么意思。他说,不是时候呢。
因为上次明预测跟他说的那番话,虽然我内心里不愿意相信,但又不得不暗自对那
姓牛的小孩担心。以至于我后来多事的找到了小孩的父亲,跟他说你家老三老跟坏
孩子玩,小心出事。他父亲倒是很当回事情,确实回去管了一番。后来,我还不放心,
又跟他哥哥讲。最后,他被他家里人逼迫的去了一家煤场当出纳。要知道,那工作
形同坐监一般,集体宿舍,每个月只能回家两三次。平时除了工友以外,几乎见不到
什么外人,因为煤场地处偏僻。
一年以后,我一天回家。母亲从阳台上盛饭说,知道吗?隔壁楼老牛的儿子死了。
"死了?老三?"我第一反应。
"你怎么知道的。是三儿!"母亲以为我从哪里得知了消息。
"怎么死的?"我内心一阵慌乱。
"运气也真背,人家拉煤的车从来没出过事情。他那天突然要跟车出去玩。人家那
天正好缺个跟车的,一般一辆媒车上必须有俩人。他坐乘客座。结果半路就撞在了一
棵树上,司机没死,他当场死亡。"母亲说话里,带着一丝遗憾。
我现在最想见的,就是明!
我来不及吃晚饭,飞奔去了明的家。我们住的不远,走路也就二十分钟。
"你说对了。那个小孩死了。"我喘着气说。
明正在院子里浇花。他看了我一眼,问,哪个孩子?
就是那个,你见了后说,不是时候的那个。我说。
"不记得说过了。哪个呀?"明一脸的迷惘。
"你说过,说过,我当时真的不相信。我现在信了。谁也想不通他会死呀,才十六
呀。"我激烈的叙述着,跟明的平静形成了强烈反差。
明没有答话。他把剩余的水一股脑儿倒进了攀延的豆角地里。然后,把水壶端正的
放在角落,掏出一根烟,递给我,说,抽烟吧。
我抽了烟,反而平静了。我似乎也感到,明有难言之隐般无法把事情说的那么透彻。
他平静的说:林,你觉得一个要死的人有什么样的特质?
我喜欢他把话题引入我要问的问题。我马上脑子飞快的转了一下,说:身体不好应
该是一定因素吧,还有,这个人一定是喜欢冒险的人,这样的人比较容易出意外。还
有,就是,这个人周围环境肯定也有影响。
明抽了口烟,看看我,说:不对,都不对。你说的表象,根本就不能确定一个人死
亡。很多死亡是随机的,譬如车祸,譬如疾病感染,等等。
我想了一下姓牛的孩子的死亡,确实跟我说的有出入。不过,我不服输的接着说:这
次我们这个邻居,虽然他是意外死亡。但是他喜欢干冒险的事情,这就一定会造成
死亡的机率大了许多。
明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那笑是一种讥讽的笑。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你给我说说吧,我并不清楚。"我猛的想到了他能准确无误的预测人的死亡,甚至
时间的时候,我不禁又对他敬佩起来。
"我看一个人的死亡,跟你是不一样的。就像我上次看到我们哪个同学,我看到的
是他周围的气场,跟他与这个气场格格不入的气息。当一个人,跟气场不符合的时候,
就会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他带走。这就好像,一笼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被首先拿出
来的,肯定是里面跟其它小白鼠格格不入的那只,或者是最活泼的,或者是最懒散的。
"明停下来,猛吸烟。
"那你看到了什么样不一样的气场?我问。
"人跟小白鼠比,又复杂了许多。人的死亡,有很多因素的影响。气场只是一种而
已。你要相信死亡,你必须要先相信,这世界是被一种神迷力量所管理的。"明说。
"什么样的力量?"我脱口而问。
"就好像选择小白鼠的那只手的力量。我们在那只手里,就是一只小白鼠。"明停顿,
似乎想等我消化一下他说的话。
我当然不想他停下。连忙摧他说,继续呀,还有呢。
"当那位同学跟周围气场冲突的时候,那只手就出现了。那只手把他引向了毁灭,
然后平衡了整个气场的存在。"明说。
"他没有什么不对劲呀?"我问。
"一个人气场出现错误的时候,是因为很多因素造成的。譬如,你的那个邻居。他
的气场是因为他妹妹的存在而产生了错误。"明说。
"他妹妹?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呀。"我惊讶说。
"不,是因为他妹妹不断地骚扰了他的正常气场,以至于他必须改变气场生存下去。
但是,那只神奇力量的手,把他带走了,保留了他妹妹的存在。"明说。
"你是说,他的死是因为妹妹?"我感觉这真不可思议。
"严格来说,是这样的。你可以发现,她的妹妹的生活跟他轨迹几乎一样。他们俩
本来是一个人。结果产生了两个个体。小的时候,他们俩气场尚可以存在,但是长大
后,相同的气场会互相干扰对方。世界上是不允许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存在的,他俩必
须死一个。"明说的很平淡,这跟他平时看个电视剧都大惊小怪的个性完全不同。
我当时听完这句话并没有震惊。真正震惊的是我后来验证的过程。姓牛的邻居和他
妹妹只差了一岁,长相几乎就是一个人,连生活轨迹也一样,上的同一个幼儿园,在
同一个医院出生。后来他妹妹也考入了技校,毕业后鬼使神差的在那个已经不管分配
的年代,因为她哥哥的工事死亡,又进入了相同的单位,干着相同的职务。
"行了,行了。我有点糊涂了。那你说的死亡的人是怎么一直特质的人呢?"我打住
了他继续讲下去关于姓牛的邻居的事情,因为我已经有点脑子不够用了。
"简单来说,占有了你气场的人。"明说。
后来我验证了明关于姓牛的邻居的说法,我才特别留意了他妹妹的长相,回来跟母
亲说。母亲哈哈一笑,说,大家都说长的像,现在是越来越像,连个性也像了。
我听完,背后一寒,望这窗外的天空,仿佛那只无形的手在跟我招手。
我对明的敬佩,已经属于膜拜级别了。当然,只限于这个,别的,他好像还是有点
笨。
我们街道对面是老干部宿舍。其中有个年轻后生,家里比较厉害。高中时候就已经
在挂名读大学了。高中毕业时候,去大学一年就毕业,然后进公家单位工作,二十
五岁,已经是副局级干部了。这人非常低调。每天骑个破自行车,戴个眼镜,慢悠悠
地上班。见了谁都是微笑,下班也准时回家,帮他母亲干家务,从来不到处乱混。不
知道他底细的,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百姓的子弟。
我跟明有一次看到他骑车回家。我认识他,就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跟明说,这哥
们,局级干部,家里后台硬着呢。这模样打扮的,跟个下岗职工差不多。
明一句话没说。只是沉默的继续骑车。
"这哥们肯定长寿,就这生活态度。我开玩笑说。
"不是,他。"明没说下去。
我当时也是难以置信。心里想,这人是不是也有错得时候。要是这个局级小伙子要
出事,那真是飞来横祸了。
就在第二年夏天。这个局级干部的小伙子,有驾照但是从来没开过车的。他那千万
级别的父亲喝酒喝多了,告诉他开车来接。他父亲一向是绝对禁止他开车的,结果
就是那天喝多了。结果,那小伙子就在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我听说了那消息,已经是大学第一学期了。我回家后,当然是第一时间跑去了明那
里,告诉了他发生的事情。明依旧点了烟,烟雾弥漫中,仿佛已经看惯了生死般,毫
无表情。
记得我最后一次见到明,是在我表姐夫家里。我仔细想过,那次确实是我最后一次
见到他。后来明搬家去了个很远的村里。后来因缘忌会,再也没见到他。虽然我听
说了他许多后来的事情,但是,只有我一个人,我相信,是知道他有如此特异功能的
唯一一个人。
我从表姐夫家里出来,我跟我哥,还有外甥女,亲戚朋友。那天,我记得是我表姐
夫家一个老人的生日,大家都被叫去热闹热闹。我出了大门,就看到了明。我跟他
介绍了我哥,因为当时我哥在外地读书,明其实没有见过他本人。
明很惊讶的看了我哥一眼,眼中尽是难以捉摸的表情。然后,他似乎要忍着什么,
走了。
我当然看到了他奇怪的表情。我追上去,说,明,有什么不对吗,你说呀,你说呀。
我当时的急迫心情是大家都懂得。
"没什么,放心吧。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家里的事情。"明勉强的笑笑,继续骑车走了。
我被赶上来的哥哥问,你这朋友怎么怪怪的。
"他一向如此。"我无心说话,一个人继续往家里赶。
我试图要找到明,问个清楚到底有什么会发生。但是无奈,明已经搬家了。唯一知
道他住址的另外一个朋友也在外地。我也要赶回去上学了。我不得不不此事放下。
后来我就一直没再见过明。虽然我一直在听说他的事情,找了个农村人,生了个女
儿,然后失业很落魄,在家里每天打游戏。反正他运气一直不好。我一直以为他是
因为过的不好,而不好意思见我。
记得一次,我跟我哥聊天儿,突然间聊到了一些生死的事情。我哥突然很严肃的说,
还记得那次你跟你那个同学,什么明的吗?
"记得呀,那次不是那姐夫家里人过生日吗?"我说。
"那个人也很怪。第二天,我一个朋友在那边请吃饭,我就去了。喝了点,头昏昏
沉沉的。刚出门,就遇到了那个什么明的。他走过来,神经兮兮的说,你别走,站在
这里,周围气场不对。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呀?他说,等你。我说,你喝酒了吗?他
说,没有。我说,我还有事,以后再聊吧。那个什么明突然把头上一顶帽子摘下来,
说,这个是我借小林的,你给他捎回去吧。我哥说。
"他从来不戴帽子的?"我打断说。
"我当时也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点问题。然后就把帽子夹在后座上。他说,不行,你
会弄丢了,要戴在头上。我无奈,也怪我喝多了,硬是把那顶难看的旅游凉帽戴在了
头上。"我哥说。
我脑海里似乎也出现了明硬要我哥戴上帽子的场景,他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我就戴上了,一路骑车,下午大概一点多吧,路上人不多。你知道要过立交桥,
一个大下坡,突然,我帽子掉了,我停车刚要捡。突然,一阵风,把我帽子吹到了
前面。从我后面上来的一个骑车的年轻妇女,刚超过我,后面飞驰来一辆汽车,咚
的一声,就把那个妇女撞飞了。当时满地鲜血呀,我吓的都没敢细看。人也醒了,
一身的冷汗。汽车停了,路上围了一堆人。我小心翼翼的低头从旁边经过时候,看
到了压在那辆汽车轱辘下的我的帽子,就是那个什么明给我的,鲜血都染红了。我
没敢看,是那顶帽子救了我一命。我飞快的逃离现场,连大路都不敢走了,走的那
条卖菜的菜市场小路。"我哥说到这里,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我不记得明借过我帽子。我只是还有很多疑问想问他。不过,后来就再也联系不到
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