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边的饭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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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没有剑的时代

(2004-10-26 20:22:17) 下一个

剑在没有剑的时代

 

——略论辛词中剑的意象

 

 

 

 

 

       在辛弃疾流传至今的620多首词中,内容涉及到“剑”的词其实并没有许多,然而,“剑”的意象在辛弃疾一生的词中都没有消失,从早期的“剑在匣中”,到中期的“剑酒疏狂”,再到晚期的“剑气横秋”,“剑”始终是辛弃疾生命的一个主题,更确切的说,“剑”始终是辛弃疾生命中永远无法释怀却也永远无法实现的一个主题。

 

 

一、“剑指三秦”的意志与“长剑弹铗”的悲凉

 

 

       辛弃疾的祖父辛赞虽在金人的朝廷中做官,但却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汉人的血统和收复沦陷之地的理想,在辛弃疾幼年的时候,他的祖父就将这种民族观念和光复理想灌输到他的头脑之中。在《进美芹十论子》一文中,曾有这样的记述:“大父臣赞……每进食,辄引臣辈登高望远,指画山河,思投衅而起,以纾君父不共戴天之愤,尝令臣两随计吏抵燕山,谛观形势。”辛弃疾祖父的这种做法,铸就了辛弃疾一生的生命意志,也塑成了辛弃疾一生的命运悲哀——因为辛弃疾恢复沦陷之地的壮志,并非是靠后天间接的教育灌输而有意识形成的一种理念,而是还在幼年初谙世事之时通过耳熏目染而无意识形成的一种意志;理念可以通过思索、通过实践得以改变甚至解脱,而意志却已经化成生命的一部分,用一生的时间都无法消解干净;而不幸的是,无论是在沦陷了的北方,还是在苟且偷生的南方,辛弃疾的生命意志始终无法得以施展,而这无法施展的意志又不能通过其他的形式获得超脱,因此辛弃疾的一生都生活在痛苦之中,这种痛苦远远不止于一般意义上“不遇”的愤懑,而是一种生命遭到压抑、生存意义无法得到实现的悲凉。

       南宋时意图收复失地的人虽然不多,但也并非没有,在诗词中把这种理想表达出来的人也大有人在,只是许多人所谓“收复失地”的理想,如果不是出于建功立业的动机,便往往是酒酣愤懑之时的豪言壮语,体现在诗词中,前者常常是一种杀了人时的痛快和自豪,后者则是一种杀不着人时的不满和牢骚;剑,在他们的话语体系中,只不过是一个工具——建立功勋的工具或者抒发不遇之情的工具。这种两种剑的意象,在辛词中并非毫不存在,如下两首词:

 

木兰花慢

汉中开汉业,问此地,是也非?想剑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战东归。追亡事,今不见,但山川满目泪沾衣。落日胡尘未断,西风塞马空肥。

一编书是帝王师,小试去征西。更草草庭筵,匆匆去路,愁满旌旗。君思我、回首处,正江涵秋影雁初飞。安得车轮四角,不堪带减腰围。

 

满江红

汉水东流,都洗尽,髭胡膏血。人尽说,君家飞将,旧时英烈;破敌金城雷过耳,谈兵玉帐冰生颊。向王郎,结发赋从戎,传遗业。

腰间剑,聊弹铗。尊中酒,堪为别。况故人新拥,汉坛旌节。马革裹尸自当誓,峨嵋伐性休重说,但从今,记取楚楼风,裴台月。

 

       然而细味这两首词,我们会发现,在“剑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战东归”的豪气之外,在“腰间剑,聊弹铗。尊中酒,堪为别。”的不遇愤懑之外,词中真正触动我们的,却是一种世事命运的悲凉和人生意志的顽强!

追亡事,今不见,但山川满目泪沾衣。”韩信如果生在这个朝代,跑也就跑了,不会有人因为爱惜他的韬略而不远千里的去追他,然而生在这样一个时代的辛弃疾是不是也能够象韩信那样一走了之了呢?不!因为“落日胡尘未断,西风塞马空肥。”可见,所谓“剑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战东归”的豪情幻想,在辛弃疾的心中早就已经破灭了,对于人生的不遇,辛弃疾是早有意识,然而即使在这种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辛弃疾也没有选择逃避,而是“马革裹尸自当誓,峨嵋伐性休重说”,而是“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贺新郎·同父见和,再用韵答之》)。辛弃疾的选择是自觉的,更为难得的是,这种自觉是一种清醒意识到前途黯淡后的自觉!一个人在看到前途光明时,选择勇敢的战斗下去,我们可以尊称他为战士;而一个人在意识到前途黯淡时,还要选择勇敢的战斗下去,那么这个人便无愧于是一个英雄!在辛弃疾“剑”的内涵里,少有建功立业者式的豪情幻想,也少有怀才不遇者式的牢骚满腹,更多的,是一种洞悉命运后的顽强与沉重!这正是辛词豪迈的动人之处。

然而“剑”的内涵还不止于此。“一编书是帝王师,小试去征西。更草草庭筵,匆匆去路,愁满旌旗。”初读这一句的时候,我常常疑惑,张良“一编书是帝王师”的典故,明明是鲜亮的底色,为何后来会“草草”、会“匆匆”、会“愁”满旌旗呢?固然,这是一首送别之作,朋友别离,难免愁肠郁结,然而这“愁”是不是还有另外的含义呢?我们注意到最后一句“安得车轮四角,不堪带减腰围。——这种时间流逝、生命衰老的现实,也许才是愁的真正根源吧!在辛弃疾的另一首名作中,他这样写道:

 

水龙吟 登建康赏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木,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仅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社,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英雄泪。

 

前人评价这首词的时候,常常对“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一句颇为称道,而我却觉得“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一句写的最为深切。人生易逝!对于清醒者来说,这种生命流逝的感觉,也就更为强烈、真实。壮志的不遇也许还可以通过“求田问社”、“红巾翠袖”来化解,然而岁月的流失、生命意志的磨损却是永远也无法修补的。再锋利的宝剑有一天也会锈迹斑斑!对于一个英雄来说,最为可悲的事情,不是在战斗中牺牲,而是在苟安中老死。辛弃疾这种对生命流逝、英雄衰老的真切感受,使他词中的“剑”的内涵更超越了前面所说的那种清醒后的沉重,而成为一种千古人生层面上的“悲凉”。

 

二、酒、剑、田园,清醒英雄的人生困境

 

 

一个英雄,在世上存活的方式通常只有两种:一种是拿起剑来战斗,一种便是用酒将自己灌醉。一个智者,在世上存活的方式也有两种:一种是充分施展自己的才能,一种便是借助田园让自己获得超脱。然而一个清醒了的英雄、一个看透了命运的英雄,他的生存选择便陷入一种困境。

辛弃疾便是这样的一种人。

他有两首词:

 

水调歌头 汤朝美司谏见和,用韵为谢

白日射金阙,虎豹酒关开。见君谏书频上,谈笑挽天回。千古忠肝义胆,万里蔓烟瘴雨,往事莫惊猜。政恐不免尔,消息日边来。

笑吾庐,门掩草,径封苔。未应两手无用,耍把蟹鳌杯。说剑论诗余事,醉舞狂歌欲倒,老子颇堪哀。白发宁有种,一一醒时栽。

 

满江红

倦客新丰,雕裘敝,征尘满目。弹短铗,青蛇三尺,浩歌谁续?不念英雄江左老,用之可以尊中国。叹诗书、万卷致君人,翻沉陆。

休感慨,浇醽醁。人易老,叹难足。有玉人怜我。为簪黄菊。且置请缨封万户,竟须卖剑酬黄犊。甚当年,寂寞贾长沙,伤时哭。

 

“刀剑化耕蚕”(《水调歌头 送郑厚卿赴衡州》)也许可以算是辛弃疾化解人生不遇之苦的一个理想,在辛弃疾有一次被罢官之后,他也曾给自己置办了田舍,想要用“耕蚕”来消磨闲时的时光,然而这种悠闲的田园生活,是否就真能磨平辛弃疾那“千古忠肝义胆”呢?“不念英雄江左老,用之可以尊中国。”剑,也许可以卖掉;然而剑的魂魄,又岂是一处田舍、几株黄菊便能消磨得干净的呢?消解英雄人生的苦痛,也许只有酒,“说剑论诗余事,醉舞狂歌欲倒”,醉了,便可以暂时忘记人生的一切痛楚;然而愁是深的,酒是浅的,浅浅的酒又如何能真正化解深切的愁呢?“白发宁有种,一一醒时栽。”即使是白发,也仿佛是有了灵性,只在人清醒的时候才在头上显现出来!“弹短铗,青蛇三尺,浩歌谁续?”“甚当年,寂寞贾长沙,伤时哭。”这是何等深刻的人生悲凉、何等沉重的命运负荷啊!

挺身战斗,在一个人人苟安偷生的时代,辛弃疾无法选择;田园归隐,因为自身的那种英雄气概,辛弃疾也无法选择;狂饮醉到,由于自己对人生命运的清醒意识,辛弃疾还是无法选择。

因为是智者,所以当辛弃疾满腔豪气韬略毫无用武之地之时,他做不到一醉了之——在看透了人生之后,他知道醉后疯狂痛快的代价是醒时无边无际的痛苦;又因为是英雄,所以壮怀激烈的气概使辛弃疾虽然已经洞悉了命运,却无法选择田园隐逸式的超脱——英雄的剑,是他一生也无法卸下的沉重负荷!叶嘉莹女士曾说,辛弃疾的人生是处在由一个向上的激情与向下的压抑而形成的一种矛盾冲突中,在我看来,也许矛盾冲突还不足以涵盖辛弃疾的悲剧命运。辛弃疾命运的悲剧,在于作为一个智者同时又是一个英雄,他根本没有办法选择任何一种可以让他从悲剧中解脱的生存状态!他的悲剧是永恒的,他的困境是纠缠于他整个生命的,更为震撼人心的是,他的这种人生困境是他自觉选择,并自愿用一生去承受的!

从这一层意义上,我们再来看辛弃疾的那首《破阵子》,我们所能得到感受也许会更多:

 

破阵子 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做的庐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人的一生,能够真正看剑的时刻,大约只有两个:一个是壮年的时候,一个是暮年的时候。壮年的时候看剑,往往充满了豪情,因为一生的抱负还未施展,而生命的绚丽正在慢慢拉开序幕——剑,在此时,是一种希望;暮年的时候看剑,往往心绪悲凉,因为生命无论辉煌、或者悲惨、或者郁闷,此时都已成为过去,人生开始慢慢画圆了它的句号——剑,在此时,是一种回忆。而辛弃疾看剑的时刻,却是在中年(注:根据《稼轩词编年笺注》,此作的时间莫考,不过邓广铭先生将它附在与陈同甫的其他唱和之词后,时间为1189年,此时辛弃疾大约49岁;从词中“可怜白发生”一句来看,此词大约也应该是辛氏中年所作),中年,本应该是用剑的时刻,而辛弃疾却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酒酣醉到的时候“挑灯看剑”,这本身便蕴涵了许多无法说清、说尽的东西。

词的调子在这以后变得激昂,“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做的庐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从这些句子里,我们似乎看到在战火纷飞的时刻,一个英雄屹立沙场,满身鲜血却又志气昂扬的形象……然而再回看前面的句子,“梦回吹角连营”,原来一切的激烈,一切的豪情,不过是一场梦回时的回味罢了。“可怜白发生”,英雄老矣!本来应该决战沙场的时刻,却只能在灯下、醉中看着已经生锈的长剑,等着白发在鬓边一丝一丝的生出,这是何等悲凉的场面!作为一个生命,辛弃疾无法选择存在与否和存在的时间、地点,这是一种无奈;作为一个存在,辛弃疾甚至连存在的形式也无法选择,这便是一种属于时代与个人的永恒的悲哀!然而就算是在这样的悲哀里,就算是剑已生锈,辛弃疾也没有选择将它从此放下,而是依然握在手中,在灯下,在酒醉后的清醒里,仔细的审视……

辛弃疾一生的悲哀,也许就在于他始终不愿放下手中的剑,即使是在本应该醉到愁消的时刻。酒和剑,战斗或狂醉,是英雄生存的两种状态,这两种状态,本来是不应该统一在一起的。而辛弃疾偏偏是在酒入愁肠之后,再来审视他生命的精魂所在——剑,这一看似不经意的举动里,却让我们看到了辛弃疾那一生也无法摆脱的生存困境,还有他那一生也不愿抛弃的生命意志!

 

 

三、欲飞还敛,剑在没有剑的时代

 

 

辛弃疾有一首著名的《水龙吟》:

 

水龙吟 过南剑双溪楼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常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问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

 

我认为这一首词,可以看成是辛弃疾一生命运的写照。

壮年的时候,辛弃疾曾经满怀抱负,在金人的领地里揭竿而起,然后又率兵南下,希望得到朝廷的支持,建立一番泽被万世的功业,实现自己自幼便已形成的生命意志。正如词中所写“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在当时的辛弃疾看来,祖国的土地还未收复,西北的浮云动荡还未平定,这样的一个时刻,是需要一把“倚天长剑”来支撑起这个时代的脊梁的。于是,寻找并铸就这一把“倚天长剑”,便成为青年辛弃疾准备用一生来承担的一项伟大任务。

然而世事变幻,终非人定,南下后的辛弃疾,虽然也被嘉奖,但他收复国土的壮志,却始终被闲置于一旁,渐渐的,他也开始怀疑,在这样一个苟且偷生的南宋,自己真会铸就或者找到一把可以平定世事动乱的长剑吗?即使找到了、铸成了,在这样一个懦弱的王朝, 这柄长剑又真的就能有用武之地了吗?“人言此地,夜深常见,斗牛光焰。”在这个世界上,那把可以平定“西北浮云”的“倚天长剑”真的存在吗?还是只是人们的传言罢了。

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百般困惑后的辛弃疾,此时终于明白,在一个苟安的世界里,哪里会有真正的长剑存在呢?不仅没有长剑,即使连寻找、铸造这把长剑的人,也只有我一个啊!这个虚弱的世界上,能够与我做伴的,只有高高的山、空荡的潭、冰冷的水……明亮的月光,在暗淡的星空里,照着寂寞的英雄、照着英雄的寂寞!这让我们想起辛弃疾在一首《水调歌头》中的句子:“唤取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古时能够发现“斗牛光焰”的人,还有雷焕,而此时此刻,能够明白我辛弃疾浩荡壮志、冰雪情怀的,却只有那天上的明月了。这首词的后两句是“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壮志未酬,而英雄与他的剑,此时却都已老了……

不过,即使英雄已垂暮,他寻找、铸就长剑的意志却依然没有断绝。虽然那本应直冲云天的剑气已被这时代的懦弱深深掩遮,但如果我辛弃疾点燃犀角,也许仍可以找到的。——在这里,我们又看到了辛弃疾那一生也不愿割舍的生命意志——但是,如果真的找到了那柄长剑,结果又会怎样呢?它会不会也象那古时的宝剑一样,跃入水中,化为鱼龙,在雷鸣中冲天而去呢?毕竟,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象雷焕那样识得宝剑的人,也没有了象张华那样爱惜宝剑的人;一个根本不需要宝剑的时代,拿什么来留住一柄真正的“倚天长剑”呢?而如果这柄长剑最终抛弃了这个时代,那么,这是否就等于彻底判定了这个时代命运的完结了呢?此时的辛弃疾是犹豫不决的:一方面,他迫切想要找到那已失现许久的宝剑,来支撑起这个时代的灵魂;另一方面,他此时也清醒的认识到,这个时代并不是一个真正需要“剑”的时代,它甚至也不是一个能有资格保留住“剑”的时代,宝剑的出现,也就意味着这个时代被最终的抛弃,也就意味着这个时代的完结!

这里,辛弃疾把一个深刻的思考展现给了我们:剑,在没有剑的时代!——对于人类的存在而言,这个思考的主题是永恒的!

宝剑,在辛弃疾的笔下,是一个有生命有思想的神物,它可以选择或抛弃一个时代,然而寻找、铸造这把宝剑的人是不是也能这样潇洒的来去自如呢?“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这一颇具动感的静态形象,也许便是辛弃疾这一寻剑人一生命运的凝缩。辛弃疾一生几起几落,一方面,懦弱的南宋朝廷似乎意识到辛弃疾的才能,不愿让他从此消沉;另一方面,南宋懦弱的本质又始终使它不愿意让辛弃疾的才能真正完全的发挥出来。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对生命意志的一种最残酷的消磨:辛弃疾的一生,既无法在现实的功业中得到腾飞,也无法在世事的超脱上得到腾飞,他始终处在一种“欲飞还敛”的泥泞中,奋起、消沉、挣扎;一个寻剑铸剑的英雄,便在这样的消磨中渐渐老去了。“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也许,英雄的命运,几千年来,都是一样的吧!

在没有剑的时代,寻剑铸剑的英雄,比寂寞的宝剑更加寂寞……

作这首词的时候,辛弃疾的生命已临近结束的时刻(注:按照邓广铭先生的说法,此词确凿的时间已不可考,不过是晚年之作应该无疑)。“新剑戟,旧风波”(《鹧鸪天 三山道中》)或者反过来说,“旧剑戟,新风波”,无论怎样,一柄宝剑与一个时代,此时已是将要永久的错过了……

 

 

叶嘉盈女士在《论辛弃疾词》一文这样写道:“盖以一般之作者不过以其性情才气为诗而已,但真正伟大之作者则其所写乃不仅为一时才气性情之偶发,他们乃是以自己全部生命中之志意与理念来写作他们的诗篇,而且是以自己整个一生之生活来实践他们的诗篇的。”辛弃疾的剑与他一生的命运相交融,他仿佛是古时铸剑的剑师,在铸剑的最后时刻,毅然跳入熔炉中,以自身的鲜血与精魂,铸成了一把宝剑的倚天气魄,也铸成了一把宝剑的永世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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