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和两位牌友打桥牌,大家都在持牌思考,一片寂静中,只听窗外传来了直升飞机的“嗡嗡”叫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渐渐地听不见了。
那是我老公所在的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养的直升机,有两架,专门用来紧急接运病人的。
对面的女牌友长舒了一口气说:“真好,我现在终于不用怕这个声音了。”
我问她:“难道说你以前怕直升飞机?为什么?”
她给我们讲了下面的故事。
在高中时有她有三个非常要好的女朋友,四人帮,高中毕业舞会前,她们几个人就和男伴约好了舞会完后要去玩通宵。
美国高中生的毕业舞会非常隆重,是他们结束孩提生涯进入成人世界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仪式。男生那天都要去租燕尾服来穿,女生要到专业店去做头发化妆,穿上奢华的晚礼服,力求以最女人的姿态呈现在男生面前。有的男生还要租加长礼车接送女伴,一起到当地最高贵的五星级宾馆用餐、跳舞。
舞会结束以后,很多人没有玩够,会继续到某个人家或者娱乐场所接着玩。
牌友和她的女友们,以及她们的男伴共八人在舞会完后分乘两辆车,要到其中一个男孩家里继续狂欢。
牌友坐在后面那台车上。一路上,坐在副驾驶座的小伙子扭着头和后面的两个女孩不停地笑闹着,突然耳边传来开车的男孩的一声叫喊,然后他紧急刹车,几个乘客都被晃得忍不住尖叫起来。车停下来,大家大声问怎么回事,却见开车的男同学顾不得回话已经打开车门冲了出去。他们剩下的三个人定睛一看,只见前面同伴的车斜插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好像大树是从车里长出来的一样,车头在冒出滚滚浓烟,那台车里的人安安静静的,没有人下车。
另一个男孩子见状马上也跳了出去,车里两个女孩吓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那两个男生试图打开车门,可是车门都已经变形,根本打不开了。两个女孩哆哆嗦嗦地也下了车。
透过车窗玻璃可以看到,车内靠近他们一侧坐的是两个男生,浑身是血,昏倒在座位上,另一侧前后的两个女生,身体都已经被树被车挤变了形。
很快,救护车、警车还有消防车“呜呜”地开了过来。救护人员让几个学生站在稍远处,急速地撬开了车门,先把两个男生抬了出来,送上了救护车,回头又费了很大的周折,才把两个女生弄出来,这时,天上响起了直升机的“嗡嗡”声,原来救护人员在救人之前,先简单探查了四个人的状况,发现两个女孩伤势严重,马上打电话招来了救护直升机,以便尽快送她们到条件好的大医院去急救。
牌友在夜色中,站在树下,耳中充斥着轰鸣的直升机螺旋桨声,袒胸露背的晚礼服,被直升机扬起的强风吹得飞扬,眼睛睁也睁不开,却没有错过自己两个最好的朋友被抬上直升机的模样。随着直升机渐渐升起,她只觉那声音震散了她的意识她的心神,眼前只是通红一片,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在医院中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下午,父母和兄妹都围在床前。
那两个女孩子,却再也没能够醒过来。
两个受伤的男孩子一个痊愈,另一个留下了终身残疾。
毕业典礼上,有一个程序就是为两个逝去的女孩默哀,大厅里哭声一片。
参加完毕业典礼及女友们的葬礼,牌友在家里躺了两个多月,并接受了心理治疗,直到大学开学在即,才恹恹地启程去上学。
大学四年,她都住在学校附近,没有开车。直到读了博士,那件车祸过后的第六年,她才能够重新开车。但是她落下了一个毛病,就是听不得直升机的声音,一听就心发慌,喘不上气来。
博士毕业之后她结了婚,生了四个孩子,在奶瓶尿布的环绕下,学生时代的一切渐渐远去,她的“恐机症”也渐渐好了起来。可是等到她的大儿子十六岁,开始学车的时候,她的症状又全回来了。
只要直升机一响,她的心马上被恐惧控制住,什么都干不成,一定要立即给儿子打电话,确认他平安无事才行。
大儿子上大学了,又轮到了二儿子……,最最难熬的是孩子们的毕业舞会,那天晚上她简直就是热锅上的蚂蚁,耳鸣心慌,坐卧不宁,一定要看到孩子回到家才能缓解。孩子们都知道她的心病所在,也都很体贴地早早回来,即使这样,她每次事后都要病一场。
直到她最小的女儿也上了大学,离开了家,她才算真正解脱出来。
她说,高中毕业舞会那晚,她的男伴没有开车,她当时坐哪一台车是很随机的事儿,如果是她坐在前面的那台车上,那么她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人生了。那将会是另一个女孩的人生,生了几个孩子,坐在这里和我们打牌。
正在帮一对朋友为他们因骤然事故而去的十七岁的女儿(也是我女儿的朋友)做葬礼安排。
青少年不知身前身后的潜在危险。
伤痕总是永远留在人们心中
有的时候以为他已经消失,其实只是淡却。。。
娓娓道来,余音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