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录: 五胡十六国的历史传奇 (8)
(2007-09-28 12: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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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k1019 回复日期:2007-9-22 3:43:41
十六国第一名将慕容恪
借着八王之乱的契机,一个叫做鲜卑的古老民族逐渐强大起来,成为中国北方新兴的霸主,三百年以后,甚至可以理解为鲜卑统一了中国。
传说鲜卑人的祖先是黄帝最小的儿子,被封在遥远的北土,在一片叫做“紫蒙之野”的地方建立了自己的部落,叫做“东胡”。在秦朝的时候东胡被正当盛时的匈奴击败,退守大鲜卑山一带,因此更名为鲜卑。
当时的鲜卑人没有文字,所以这些记载于口头的传说只能作为大致的参考。幸亏后来历史学家发掘了大鲜卑山的遗址,这样看来可以考证的鲜卑史还能推到秦汉时期。而魏书上言之凿凿的鲜卑从黄帝到汉朝的六十七代首领和后来的名字等,只能等待将来的考证了。
幸亏鲜卑慕容氏的历史离我们还不算太远,也比较可信。到汉朝时经过长时间的繁衍和匈奴的衰落,鲜卑扩张的势头似乎大了起来,许多匈奴部落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以大鲜卑山为中心向四周迁徙辐射的鲜卑人,这样一来鲜卑人的势力就逐渐地散居到了中国北部边境。其中就有一支在三国初期由大兴安岭辗转向南迁徙到辽西一带,他们的首领叫做莫护跋,曾被魏国聘请当雇佣兵配合司马懿剿灭了辽东公孙渊的叛乱,建立了不大不小的战功,被加封为率义王(上节说过对少数民族首领一般都会赏赐一个王的头衔,但王也有大有小,这个率义王在名头上似乎就比鲜卑嫡系的代王小得多),在大棘城附近得到了一小块封地,因而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辽西地区由于长时间作为中国的领土,汉化程度已经很深了。还处在原始社会的这支鲜卑人因而迅速地汉化,速度之快令人惊讶,仅过了两三代就基本跨进了封建社会(到后面慕容恪、慕容垂这一代,除了多了一份天生的冒险意识和不屈精神外,和汉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据说莫护跋很喜欢当地人戴的一种高帽子,而且据说帽子越高越大就越好(如同三国时期辽东隐士管宁戴的那种白帽子),这样走起路来帽子就晃来晃去的,被称为“步摇冠”。莫护跋头戴步摇冠走路的样子很有趣,这些鲜卑人都称呼他叫“步摇”,但传来传去不知怎么就变成“慕容”了。这就是“慕容”姓氏的来历(还有一说是莫护跋慕二仪之德,继三光之容,就改姓为慕容。但我估计此人的学问还没大到这个程度)。
慕容莫护跋死后,儿子慕容木延继位,不久他也死了,他的接班人叫做慕容涉归(虽然有了姓,这些名字还非常地鲜卑化)。
由于魏晋时期国力比不上汉朝,因此就逐渐丧失了对辽东等地区领土的实际控制权,慕容部落就被加封为鲜卑单于(注意这和刘渊的匈奴大单于是两回事,这个头衔只能看作辽东鲜卑慕容部落的单于),被连骗带哄地赶到比较荒凉的辽东当戍边民族去了。
没多久慕容涉归也死了,继承慕容部落单于之位的是一个叫做慕容廆的新人。他年龄和刘渊相仿,性格经历也差不多,慕容部落由此进入了第二个大扩张时期。
慕容廆小时候和刘渊一样被派到晋朝过了一段半学习半人质的生活,他拜会了晋朝已经掌握大权的张华,张华对他很赞赏,认为慕容廆将来一定很有出息,会成为“命世之器”和“匡难济时者”,所以把自己的衣服帽子和头饰送给他,表示慕容廆将来一定也会穿上这样的官服。
慕容廆果然没让张华看走眼,他本来就对汉族文化研究得很深,继位后又大力起用汉族知识分子,慕容部落迅速在四周的小国和部落中脱颖而出。慕容部落四处扩张,把周围的小部落打得落花流水,还经常入侵晋朝领土,劫掠粮食财物。成为晋朝边境的劲敌。
司马炎正忙着灭吴,没空收拾慕容廆,等晋朝统一中国后就集中兵力痛打了慕容廆一顿。慕容廆吃了败仗,只好向西晋求和。西晋也无力收复辽东的领土,当然同意停战,这样大家都有面子。慕容廆安分了几年后,正好赶上晋朝进入“八王之乱”时期,慕容廆又自称鲜卑大单于,受晋朝幽州刺史王浚的聘请担任雇佣兵进攻成都王颖,后来还抢劫了长安。
这里还要提一个小插曲。慕容廆即位后,他的哥哥吐谷浑(由于是庶出,似乎还保留着鲜卑式名字)也分得了一部分家产,就在慕容部落的西面游牧而居。后来两个部落放牧的马匹打架,慕容廆很生气,大骂吐谷浑说:“父亲把家产都分好了,你怎么不滚远点,让马来打架?”吐谷浑听了后很是伤心,对弟弟慕容廆说:“马是畜生,它们打架是常有的事,为什么要迁怒于人呢?我会滚远一点的,我要到离你万里远的地方去,这样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慕容廆心里很后悔,派人去给哥哥赔礼道歉。吐谷浑就说:“兄弟两人因为马的原因而分离,那么你们就把我的马给领回去吧。如果马愿意回去,我就回去。”
慕容廆的使者就找了两千人来牵吐谷浑部落的马,结果走不了多远,吐谷浑部落的马都悲鸣不前,掉头回到吐谷浑部落的人群里,反复十几次都这样。吐谷浑就这样带着他的族人头也不回地向西远去了,兄弟两人从此就再也没有见面。
慕容廆很想念哥哥(也许是想念吐谷浑的马吧?),写了一首《阿干之歌》来纪念哥哥吐谷浑(鲜卑方言把哥哥叫阿干)。后来吐谷浑部落流落到青海一带,成立了自己的国家,就叫做吐谷浑。一百年后慕容廆的后裔全部战死,还是吐谷浑部落里的一部分人改姓为慕容,才让这个传奇的姓氏得到了延续。
慕容廆死后,儿子慕容皝继位,国家又陷入了内乱,辽东一带的鲜卑段氏联合慕容皝的哥哥慕容翰进行武装干涉,在几乎灭掉慕容部落的时候,慕容翰却反悔了,停止了对慕容皝的进攻。慕容皝趁机喘息过来,平定了国内的叛乱,反过头来要吃掉段氏首领段辽。但段辽根基深厚,慕容皝短时间内无法打败他,慕容皝就向后赵君主石虎求援。
石虎这人的脾气大家都知道,那就是贪得无厌。他正愁找不到灭掉辽东诸小国的机会,这次接到了慕容皝的邀请,他马上亲率大军一下子就把段辽轰走了。然后石虎找个借口连带着要把慕容部落也灭掉,这样一来,反而造就出了公元四世纪在中国最著名的家族——慕容家族。
后赵帝国这次出动的兵力有多少,史书上并没有明确记载,只说先锋是陆军桃豹十万,水军姚弋仲十万,那么算上石虎的主力,后赵此次出动的兵力少说也得三四十万。而且队伍中是精锐尽出。石虎本身就是百战百胜的牛人,桃豹则是当年跟随石勒一起当土匪起家的,也是曾经和东晋大将祖逖斗智斗勇的老将,姚弋仲是羌族大酋长,当时就是后赵帝国的一员猛将,石虎都不敢得罪他,后来平定十万高力卫兵叛乱。姚弋仲的儿子姚襄、姚苌、姚硕德都是后来十六国的风云人物。在这支庞大的军队中,还有一位当时叫做石闵的人,在《五胡录》里我们已经知道他就是后来的冉魏开国皇帝冉闵,后来成为慕容家族多年的劲敌。
率领这数十万军队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但他们都成为了一位后来在十六国历史中大放异彩的少年人慕容恪的陪衬。
慕容皝有六个儿子,其中有四个后来成为了当时在中国呼风唤雨的人物,他们是:次子慕容俊,后来成为前燕皇帝;四子慕容恪,十六国时期第一名将;五子慕容垂,后燕的开国皇帝;小儿子慕容德,南燕的开国皇帝(慕容皝真牛,生了一窝皇帝,呵呵)。
当后赵的数十万军队包围棘城四面攻打十多天后,慕容皝的手下劝说他投降,慕容皝的回答很简单:“孤方取天下,何降人乎?”他的秘密武器就是年仅十五岁的慕容恪。在某一天凌晨他派遣慕容恪带领两千骑兵突袭后赵的阵地,后赵军就“互相惊扰,弃甲而遁”了。然后,“恪乘胜追之,斩获三万余级。”
无法想象慕容恪这位十五岁的年轻人的勇武(注意十五只是他的虚岁,实际年龄应该是十四岁,搁现在正是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他用两千骑兵就击破后赵数十万精锐,真正是以一敌百,还斩首三万余。是后赵军都变成熊包了吗?似乎不是,因为就是这些被慕容恪击败的军队紧接着又投入了和东晋的大战,石虎从里面抽出五位后赵将军(其中还有被赶回来的石闵)各带一万人紧急增援位于湖北邾城的战场,杀得邾城一人不剩,东晋名将毛宝无处可逃,被迫投长江自尽,东晋大权臣庾亮被迫申请辞职,不久气死。
也有一说是后赵军在撤退中遭到慕容恪的突袭,《资治通鉴》认为是石虎因不能克棘城而主动撤退。但仔细想一下这种说法似乎不成立,哪有围城十天就撤退的道理?而且当时“赵诸军皆弃甲逃溃,惟游击将军石闵一军独全”,以两千追击数十万,就算是撤退造成的混乱,那些人的水准也差太远了。
慕容部落因此而坐大,逐渐成为后来中国境内最强大的国家,慕容恪可谓是功不可没。 一名武将一生中能指挥一次这样的恶战,就可以称其为名将了。而慕容恪指挥的这种关键性战役就达六次之多,因此慕容恪在五胡十六国这段名将辈出的历史中更是名将中的名将。
两年后,慕容恪十七岁,就担任大元帅征讨盘踞在吉林东部的高句丽。他率领的这支军队可谓十六国时期的最强组合、梦幻阵容。他的参谋官是能百步穿杨的慕容翰,先锋官是后面专门列出一节介绍的十三岁娃娃将军慕容霸(后来奉诏改名为慕容垂)。
汉朝灭亡后,从西北到东北的诸少数民族都迅速坐大,并且都或多或少地参加了中原五胡十六国大战,但位于吉林东部到朝鲜国东北部的高句丽大概是其中最不幸的一个了。因为挡在他前面的是当时中国最具活力的慕容家族。当时的高句丽国王高钊(朝鲜史书叫国原王)虽然也很有本事,但却远不是慕容家族的对手。
高句丽的都城在丸都(今吉林省集安县境内),从慕容部落到丸都有两条路,高句丽的军队都守在大路上,小路没人把守。因为就算慕容部落的军队从小路进来了,高句丽军队把小路一堵,慕容部落的军队不都饿死了?
大家都这样想,慕容恪就非得要走一走。在十三岁的娃娃将军慕容霸的带领下,慕容恪果然闯进了丸都城,高钊只好狼狈逃跑,估计一边跑一边愤愤地骂:“别看今年闹的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慕容恪大杀了一通之后打算回去,高句丽军队果然把小路给堵死了。慕容恪的军队人少,又身处敌境,回去的惟一通路又被敌人重兵把守,怎么办?
慕容恪想出了一个损着,他派人挖了高钊的祖坟,抬着高钊他爹的棺材回去,又抓住了高钊的老妈。这回高钊再也没什么高招了,只好放他们回国。
经过这次惨败,高句丽就断了争霸中原的念头,向慕容部落称臣,好不容易才赎回了棺材,老娘却还是被扣着当人质。高钊觉得慕容家族不好惹,便带着自己的族人南迁到了朝鲜半岛,彻底成为中国的境外政权。
但经历了这么一次教训对高句丽来说并不全是坏事,不到一百年时间,强大如慕容家族者也都烟消云散了,而高句丽的后人却在荒凉贫瘠的朝鲜半岛上繁衍生息下去一直到今天。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圣人早有明训,是耶非耶?称霸中原的想法又成为南柯一梦了。
慕容家族以不可阻挡的气势统一了中国东北地区,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和天下英雄共逐一鹿的中原腹地。这时慕容家族遇到了盘踞在河北的军政合一的新生强大帝国冉魏的挑战。
冉魏的创始人冉闵,在石虎围攻棘城的时候就和慕容恪交过手。当时数十万后赵大军在慕容恪的攻击下纷纷溃散,冉闵的三万军队却岿然不动,也没有一人伤亡。这位定力非凡的名将受到普通士兵的疯狂膜拜,由于他出身汉族,在苦不堪言的后赵帝国下层百姓阶层中就有一个充满希望的传说,说当年纵横天下的西楚霸王项羽乌江自刎后化作天上的星宿,终有一天会重新下凡来拯救汉人于水火之中,而冉闵就是西楚霸王项羽投胎转世的化身。实际上,冉闵也是慕容恪一生中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
冉闵生性坚忍,他下令灭绝了整个羯族,但他这个人又爱兵如子,深受下层百姓和士兵的拥戴。在和慕容恪交战前,这位融残忍和威严于一身的羯族人的煞星已经灭亡了不可一世的后赵帝国,他的所作所为确实也让汉族百姓们心里充满了希望。但这个希望不久就被慕容恪彻底击碎。没有战乱的和平日子一直到三百年后才姗姗来到。
公元352年4月,冉闵带领一万多步兵视察边境的安喜(今河北定州)地区。慕容恪得到情报后,指挥数万骑兵四面集结,冉闵仍浑然不觉,走到了常山(今河北正定)被慕容恪的大军包围。冉闵且战且退,一路行至廉台(今河北无极)附近的树林里和慕容恪展开了决战。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冉闵亲自上阵杀敌,冉闵所率领的步兵都是他亲自训练的死士,他们借助丛林地形的掩护袭击敌人,慕容恪的骑兵竟然十战十败,士气十分低落(这也算是慕容恪一生中惟一的一次小败,不过我们说慕容恪一生不败是指战役层次)。晚上慕容恪也效仿冉闵到军营里给士兵打气,并接受参谋的建议,用骑兵将冉闵军引到平地去作战,并埋伏了他发明的最新式武器——五千连环马阵。
第二天清晨双方展开了最后的决战。和昨天的战斗一样,在天神下凡般的冉闵的指挥下,冉魏军又把慕容恪的军队打败了。当冉闵挥军杀到敌人大营前时却撞进了慕容恪精心布置的“连环马”阵里,终于陷入重围,手下七千多人全部战死,冉闵也在突围时被俘。
让我们静下心来想象这场惨烈至极的恶战:初夏的清晨,冉闵骑着朱龙宝马站在山头上,命令早已集结好的军队向山下的敌人发动最后的突击。慕容恪的骑兵昨天已被冉闵吓破了胆,但在慕容恪的严令之下仍然不顾死活地攻杀从山顶上冲下来的冉闵步兵。慕容恪率领的一直所向披靡的骑兵部队在冉闵精心训练的步兵面前竟然毫无效果,冉魏士兵三五个一群使用长矛大戟阻拦敌人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骑兵,举起的兵刃组成一片刀山,形成一道天然的死亡线,四面八方冲过来的骑兵到了冉魏军阵面前就纷纷倒下。突然冉魏的阵形里发出一声怒吼,士兵们纷纷往两边闪开,一位胯下红马身穿黄金战甲的将军杀了出来,他左手使一柄双刃长矛,右手使一柄连钩戟,坐下一匹炭火般通红的战马,那些骑兵都知道是冉闵来了,发一声喊四处逃散,但怎么跑也跑不过神骏异常的朱龙宝马,冉闵一路追杀,连斩三百余人,前方就是慕容恪的中军大旗。
站在旗帜下的慕容恪也为冉闵的神勇所震撼,和身经百战的冉闵相比慕容恪毕竟还是个年轻人,万一冉闵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连环马阵”把人和马用铁链拴在一起,如果被冉魏军包围了,那将会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不管他,豁出去了。于是,冉闵成为历史上“连环马阵”的第一个牺牲品。
把战马连起来包围敌人的战术在兵书上闻所未闻,冉闵自然也没见过,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就抖擞精神前来冲阵,但五千骑兵用铁链连在一块,人死了马仍然在前进,即使个别胆怯的骑兵要逃跑也左右不了整个队形,不久冉闵和他的军队就被团团围住,即使再有天生的神力也无法应付杀不完的骑兵。
战斗从早晨杀到中午,冉闵的精力终于枯竭,冉魏步兵越杀越少,慕容骑兵越围越多,在拼死突围的冉魏士兵掩护下,冉闵终于杀出包围圈,但那匹和冉闵一样勇猛的朱龙战马却因过度疲劳而倒下,于是冉闵被俘,他的手下仍然在机械地和敌人拼命,掩护随军的其他重要官员撤离战场,一直杀到最后一人(何其壮烈!!!)。
慕容恪灭掉了冉魏,慕容部落也终于有了自己正式的国家——前燕,成为能和东晋、前秦、前凉平等对话的新兴势力。
后面的三场大战限于篇幅不再一一详述,无论是平定青州叛乱、平息慕舆根政变和奇袭洛阳,都只突出了慕容恪个人的天赋,对整个慕容部落和中国的影响不如前三次战争意义重大。所以,这里把慕容恪的履历表一下子翻到最后一页,占领洛阳后的前燕,东晋、前秦无人敢应战,慕容恪处于旭日中天的时期。
这时的前燕应该是东晋历史上最害怕的敌手。北方胡人虽然武勇过人,但大都不会让东晋上下一致畏惧,即使是后来强大如前秦者,也有成天乐呵呵的谢安来对付。当时的前秦苻坚刚接过王位,苻融才十几岁,王猛也刚出道不久,在前燕和东晋眼里前秦还算不上什么威胁。当时让每个国家都感到恐慌的只有野心勃勃的慕容俊和战争天才慕容恪统治下的前燕,这种恐慌《晋书》里暴露无遗。
“宣英(慕容俊的字)文武兼优,加之以机断,因石氏之衅,首图中原,燕士协其筹,冀马为其用,一战而平巨寇,再举而拔坚城,气詟傍邻,威加边服。便谓深功被物,天数在躬,遽窃鸿名,偷安宝录。犹将席卷京洛,肆其蚁聚之徒;宰割黎元,纵其鲸吞之势。使江左疲于奔命,于是陷金墉而款河南,包铜城而临漠北,西秦劲卒顿函关而不进,东夏遗黎企鄴宫而授首。当此之时也,非夫天厌素灵而启异类,不然者,其锋何以若斯!”
注意《晋书》是把东晋当作正统的,所以前燕就变成了大反派,也就有了这段充满酸葡萄心理的评论(房玄龄的文才确实厉害,写得又酸又有气势^0^)。能够让自己的敌人闻风丧胆是一个武将的最大心愿,慕容恪就如愿以偿了。
慕容恪统帅军队并不是靠严明的军纪,而是靠让后人大跌眼镜的放羊式管理。他的御兵思想有点像汉朝的李广,即使手下犯了错误他也故意纵容,但他的手下却没有因为上司的纵容就故意犯错的。因为他们一旦犯了错误,慕容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他们遮掩,第二件事就是自扣几个月的工资(史书上记载的原话是:官属、朝臣或有过失,不显其状,随宜他叙,不令失伦,唯以此为贬。时人以为大愧,莫敢犯者。或有小过,自相责曰:“尔复欲望宰公迁官邪!”)。所以才有了一种奇特的现象,慕容恪越纵容部下,部下们就越是自觉维护自己的形象。所以才有“恪为将不尚威严,专以恩信御物,务于大略,不以小令劳众。军士有犯法,密纵舍之。营内不整似可犯,而防御甚严,终无丧败。”
当然,如果单论打仗慕容恪可能还是比后来的赫连勃勃略逊一筹,但评价一个武将的能力要看综合素质。就像《三国志》游戏里的赵云和吕布的差别一样。如果论一对一单挑或者两人各带一支军队对拼的话,吕布赢的面要大得多,但赵云性格严谨沉着,打仗时派赵云当统帅绝对是“他办事,你放心”,而从游戏《三国志3》打到《三国志8》的玩家们恐怕没有一个会拿吕布当统帅的,叫吕布当统帅出去打仗的话,打完后八成他就要造反,如果他不造反的话他管的百姓就一定要造反。
慕容恪并不是单纯的武将,他后来出将入相,全心全意地辅佐幼主,成为一个相当优秀的政治家。能够做到“恪虚襟待物,咨询善道,量才处任,使人不逾位。朝廷谨肃,进止有常度,虽执权政,每事必咨之于评(指慕容评,慕容恪的搭档)。罢朝归第,则尽心色养,手不释卷。”如同辅佐阿斗的诸葛亮那样,慕容恪对侄子的辅佐也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大力起用慕容垂等人,把前燕帝国治理得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比诸葛亮还要诸葛亮(当然这和个人经历有关,诸葛亮是长于政事,短于治军,不是说诸葛亮不会打仗,而是说他在内政方面的才能比军事方面更大。慕容恪正好反过来,这样邻国就只有倒霉的份儿了)。
说慕容恪是十六国时期的第一名将,不光是指政治方面,更多的还是军事方面。十六国时期身经百战一生不败的名将很多,而只有慕容恪一人在他掌握军权的几十年里,不光他自己指挥的战斗连战连胜,整个前燕帝国的所有军事行动几乎都取得了胜利(再回过头来对比一下同样是昏庸小皇帝在位却越打越衰的蜀汉)。
集遗臭流芳于一身的桓温
接着第一篇的内容,回过头再来说说东晋。
东晋为什么会出现君主立宪制的萌芽?为什么后来中国没有走向类似西方的完备的君主立宪制?为什么中国的历史在东晋拐了个弯,又回到了君主专制的政治制度,而且专制程度不断增强一直持续到清朝呢?
问题的根源恐怕就出在魏晋时期的士族政治,或者叫门阀政治。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整个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都和门阀制度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两者一齐发生、发展、灭亡。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一支门阀贵族出自山西闻喜县的裴氏家族,这个家族是活跃在中国南北朝和隋唐时期政坛上的一支强大势力,出了几百个状元、驸马、将军、宰相,有道是“天下无二裴”。时至今日,门阀制度在中国早已经绝迹了,而在奉行“君主立宪制”的英国和日本,还可以看到这种世代相传的大家族政治或大家族经济模式。比如英国的爵士家族有很多已延续了近千年,他们仍然保留着自己家族古老的族徽和礼节仪式,日本也有许多的政治家族,有的一家六七代都是日本政坛上的活跃分子。而在门阀制度消失殆尽的中国或俄罗斯等国家,一百年前的政界要人,他们的后裔几乎都成为了寻常百姓。
门阀政治在东汉时期就已经很有的苗头了。东汉末期河北大军阀袁绍的口头禅就是“俺家系出名门,四世三公”,就是说袁家每一代先人中都出过国家的最高级官员。三国时期吴国就是个典型的门阀制度国家。东吴的文臣武将中,一多半是出身于江南的名门望族,千万不要相信《三国演义》上孙权求才若渴、遍访大贤名士的说法,其实除了孙坚的老部下和孙策刚出道时发掘出来的周瑜、鲁肃等人勉强可以说是小地主以外,到孙权主政时吸收进来的新人基本上都是出身于江南顾、陆、朱、张四大姓或者是与他们有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裙带关系的亲友团。
门阀政治产生的主要原因在于当时没有一种有效的官员选拔录用制度(后来在中国推行了一千多年的科举制度,是士族出身的官员所面临的最大威胁。唐朝时期的朋党之争,原因就在于科举制度出身的官员和门阀制度出身的官员之间价值观和人生观的巨大冲突)。门阀制度之下,政府选拔官员主要看名气,名声大的人容易当官,甚至名人的门生或门生的门生也比普通人容易当官。所以,如何让自己尽早尽快出名,成为当时年轻人的最主要任务。出名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金钱、地位和荣誉。东汉时有一个叫许武的人,他和他的弟弟俩人都是不学无术、狗屁不通的家伙,为了出名,许武的爹死了后弟兄二人商量分家产,许武把大部分家产都据为己有,只分给弟弟一间破房,这样弟弟就以谦让的名声而被“举为孝廉”,等弟弟当官后许武又把大部分家产送给了弟弟,这样他自己也因为谦让而“同举孝廉”(初中《语文》课本上有一首东汉时的民谣,对这种体制作了深刻的揭露:“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此外,还有所谓的“孔融让梨”、“陆绩怀橘”等传说,包括诸葛亮和庞统并称为“卧龙凤雏”等等,大都有着作秀的成分。
曹操刚起兵时,他手下的许多谋士都是靠互相举荐、互相吹捧而出人头地的,而曹操本人也是出身于这种臭哄哄的“孝廉”,所以曹魏后来就实行了一种叫做“九品中正制”的制度,由中央派官员到地方上去品评人物,把知识分子定为九品,作为录用官员的依据,以打击地方上的浮夸风。这种方法开始或许会取得预期的效果,但那些钦差大臣们毕竟对地方上的具体事务不是很熟悉,结果越到后期就越容易抓瞎,为了省力气就基本上只注重备选者的身世背景,从而形成了一种“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社会现象。门第越高,族人的官也就做得越大,而族人官越大,他的出身门第就越高,形成了一种新的恶性循环,而且这种恶性循环并不因朝代更替而改变。因为即使老皇帝下台了,新主子只要还实行这种考察官员的制度,只要那些名门望族不倒台,就还得从他们当中挑选人才。所以门阀子弟根本不需要对自己的朝廷尽职尽责,他们只需要对自己的家族尽职尽责就够了,什么政府倒台、国家换代对他们而言就比换双鞋垫还要无足轻重。当然,那些门阀子弟们也不可能对国家尽职尽责,因为一旦对老的国家尽职尽责了,新主子上台后,自己掉脑袋事小,家族破败了才是罪不可赦的大事。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保住了自己的门第和血统,就是保住了自己的政治权势、社会地位以及经济财富的基础。
既然这帮人压根儿不会为国家出力,那么平常他们没事干的时候就只有用耍嘴皮子来消磨时光,用现代话说就是“聊天”,他们却美其名曰“清谈”。下面是某词典对“清谈”所作的的解释:
【清谈】 魏晋名士以清谈为主要方式,针对“本”和“末”、“有”和“无”、“动”和“静”、“一”和“多”、“体”和“用”、“言”和“意”、“自然”和“名教”的诸多具有哲学意义的命题进行了深入的讨论。清谈的进行有一套约定俗成的程式,清谈一般都有交谈的对手,藉以引起争辩。争辩或为驳难、或为讨论。在通常情况下,辩论的双方分为主客,人数不限,有时两人,有时三人,甚至更多。谈话的席位称为“谈坐”,谈论的术语称为“谈端”,言论时引经据典称作“谈证”,谈论的语言称为“谈锋”。在清谈的过程中,一方提出自己对主题内容的见解,以树立自己的论点,另一方则通过对话,进行“问难”,推翻对方的结论,同时树立自己的理论。在相互论难的过程中,其他人也可以就着讨论主题发表赞成或反对的意见,称为“谈助”。到讨论结束时,或主客双方协调一致,握手言和,或者各执一辞,互不相让,于是有人出来调停,暂时结束谈论,称为“一番”,以后还可能会有“两番”、“三番”,直至得出结论,取胜一方为胜论,失败的一方为败论。
平心而论,这种辩论并不是一件需要全盘否定的活动,但如同八股文一样,本身是一种很有意境的文章格式,一旦成为科举范文,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就变成大得吓人的怪物。清谈也是这样,工作之余偶尔为之可以娱乐身心,但一旦全社会全民穷其一生都搞这个的话,带来的后果只能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因为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谈资总是有限的,当谈到再无可谈的时候就要变着法儿来生事了。
事实上这些门阀子弟大都不学无术,不要指望着他们能在哲学理论上有什么建树,对于这帮人来说清谈的内容主要有三种:
一、没事嚼别人的舌根。点评别人如何如何,从对方的外貌身世开始说起,一直到品格、才华,性格等等,并把它美其名曰“品藻人物”。用一些耸人听闻的语言来描述一个人,比如“飘如流云,矫若惊龙”、“岩岩若孤松之立,朗朗如日月入怀”等肉麻当有趣的鬼话。对于这些门阀子弟来说,想办法吸引某个有地位的清谈家对他说出这样的评价,比摇出五百万大奖还要重要。
二、议论时政。因为嘴臭而被杀头的门阀子弟也不少,但大家仍然把这当作一种充满危险和刺激的竞技活动,现在居然有某些名家因此而大发感慨,抱怨魏晋当权者不让知识分子活命。这些人平时绝对不会为国家出一点力,但从一旁发表的针对施政方针的高见却往往洋洋洒洒不下数万条,本章的主人公桓温就时常为此所累。不过清谈者们并非一无是处,他们至少发明了“清官”、“浊官”等有趣的分类方式(跟后世所说的清官不是一回事儿),就是说,整天闲谈不干事的官员,是高贵的士族门阀代表,因为他们经常搞清谈,所以应被归为“清官”。清官里面还要分一清、二清、三清等等,谢安就是清官的典型。而那些成天忙里忙外,埋头于具体事务的官员,大都出身寒门,因为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所谓“尘世间的浊事”,所以被称为“浊官”,桓温算是东晋第一个大浊官,需要列入《晋书奸臣传》。
三、制定出门阀士族的游戏规则。给门阀士族划分出什么侨姓、吴姓、郡姓、虏姓、著姓、甲族、冠族、右族、旧族、膏梁、华腴、高门等奇怪的称呼,比如王姓在当时很普遍,但东晋大权臣王导出身的这一支则是天下所有王姓里面最高贵的。他们住在建康城里秦淮河畔的乌衣巷,被称为“万王之王”。其理论根据就是东晋那些蠢猪皇帝们所奉行的“血统论”。还有一个就是狗屁不通的“嫡庶论”,一家里面血统最高贵的正妻生的儿子称为“嫡”,第一个儿子称为“长”,那么嫡系长子就是最尊贵的儿子,其他的儿子就是庶出,庶出的儿子长大后会碰到许多莫名其妙的霉气,这种风气影响了全中国。比如上一章提到的慕容皝的哥哥慕容翰,还有后面慕容垂的儿子慕容盛,都是“嫡庶论”的牺牲品。这样一来,一家兄弟里面为了争执所谓的尊卑关系,就变着法地想出各种缺德的点子,给自己的娘和兄弟尽情地泼脏水、穿小鞋,导致“子诬母为妾,弟黜兄为奴”的现象时有发生。
所以我认为这就是“君主立宪制”没能在中国实行下去的原因。因为只要后来出现某个新主子推行新方法拆了门阀政治的台,伴随门阀政治产生的那些衍生物也必然要跟着被清除掉,就像科举制度淘汰了士族制度一样,伴随士族制度而生的那些风俗,比如“玄学”和“魏晋风度”都成为了历史。而英国和日本皇室维系了千年的稳定局面,也许就是君主立宪制得以实行下去的原因。
正规的科举制度直到隋朝才正式确立,在此之前的考试制度都只能说是“矮子里面拔将军”,比如后赵石勒和前赵刘曜对峙时,双方都推行考试选拔官员的制度,来考试的学生也必然是贵族,平民别说考试,就连进这种学校的资格也没有。
门阀政治在东晋时期达到了巅峰,东晋之后的刘宋和南齐更是将门阀制度奉行为圭臬,一直到南梁的侯景下达了“灭王谢令”才出现衰落。北魏由于孝文帝的改革,把门阀政治制度一点儿不漏地学了过去,结果后来北魏也出现了不小的门阀势力。
门阀政治给东晋带来了非常恶劣的影响。《晋书》从第三十卷到第八十六卷都是东晋人物列传,共记载了542人,其中门阀士族159人,他们的子弟门生215人,皇亲国戚105人,少数民族1人(记载的是段匹磾) ,其他62人(注意这个其他,并不表示都是出身贫寒,比如陶潜,就是陶渊明,他曾祖父陶侃也几乎当上了东晋的大权臣,只因为不是门阀出身,子孙沦落到“短褐穿结,箪瓢屡空”的地步)。这样看来,东晋的一部历史,基本上就是豪门的历史。
这些大门阀靠着门生、同僚、婚姻甚至齐名(比如说“北乔峰,南慕容”,那么乔峰就算从来没见过慕容复,乍一见面也要客客气气的)等关系勾结在一起,尤其是婚姻关系更是错综复杂。东晋时期最高贵的王、谢两姓家的女孩子除了皇族外是不会轻易下嫁给别人的,而中国又有同姓不婚的规矩,所以只能是王姓的男子找谢姓的女子当老婆,或者是姓谢的男子找姓王的女子当老婆,要么就是进宫和白痴多得出了名的司马一家子联姻,这就是为什么《晋书皇后传〉里王皇后、谢皇后多得满街站的原因。这种联姻方式的结果就是生下来的子孙里白痴套着白痴。
不可否认,王、谢两家的子弟中聪明人还是有的,比如王羲之等,但总的来说还是白痴居多(联想起中国最伟大的小说《红楼梦》里,曹雪芹忽略了一个基本问题,那就是四大家族近亲结婚这么多代,到贾宝玉和林黛玉这一辈儿应该是满堂白痴才对?)。
门阀贵族成为东晋社会的大肿瘤,除非是犯下了造反谋逆的大罪,否则国家的法律是不能约束他们的,那么遭殃的就只有下层官员和老百姓了。如果哪个稍微清醒一点儿的家伙试图改变这种状况的话,必定会遭到整个门阀阶层的痛殴。
东晋大权臣王导死后,继承他的位置的是庾亮,庾亮死后由他的弟弟庾冰接任大权臣的职务,庾冰的弟弟庾翼把持了东晋最重要的外镇职务——荆州刺史一职。庾冰性格谨慎,庾翼则年轻气盛。庾翼的下属殷羡是个全国闻名的贪污分子,庾冰害怕弟弟闯祸,事先关照庾翼不要多管闲事。而殷羡之所以敢疯狂贪污的原因根本就不值一提,那就是他儿子殷浩在东晋名气很大(注意,殷浩这时候还只是个孩子,十年后才走上东晋政坛,而殷家本来也不算什么高门贵族,不过是倚仗着儿子年少成名,将来只要不早夭必定一帆风顺罢了)。
庾翼弄清楚了这个渊源之后,当即就如同贾雨村看到了护官符一样,不敢对殷羡下手了。他心里不忿,就向哥哥大发了一通脾气,讲了一大堆治国的大道理。庾翼给庾冰举出来的两个例子也很典型,第一个例子是几年前有几个将军把建康的军粮拉出去卖了一百万斛(乖乖,一百万斛粮食得有好几万吨哪,全建康城的百姓一块儿运也运不完),而建康城里的官员根本不敢管,因为将那几个犯事儿的将军都是大门阀出身,后台贼硬,所以当时采取的措施就是把管库的领导给杀掉了事。还有一个是同样是大门阀出身的山遐(要说这个山遐可不简单,他爷爷是山涛,“竹林七贤”之一,也是标准的大门阀)担任余姚太守,刚上任就要烧火,要治一个私藏百姓户籍的当地豪强的罪,于是全体豪强联合起来把山遐赶走了。庾翼气哼哼地说:“如今哥哥叫我不去管殷羡的恶行,不是和那些家伙一样了吗?”话虽这样说,殷羡却因为贪污有功被提拔为豫章太守,后来又被调至中央担任副总理级别的官员光禄勋(注意,殷羡升官并不是靠请客送礼,那些把持中央大权的门阀们本来就不缺钱,殷羡只要不停地搜刮下去就行了,因为越搜刮,名气就越大,上级就越不敢管,于是官升得就越快,然后就可以更加变本加厉地搜刮)。
正是因了这个缘故,庾翼对殷羡之子殷浩的看法很不好,经常对别人说:“(殷浩)此辈宜束之高阁,俟天下太平,然后议其任耳。”这话传到殷浩父子耳朵里当然听着不是味道,所以殷浩长大后朝廷安排他当庾翼的参谋官,殷浩死活也愿不去。这样一来庾殷两家关系自然变得恶劣了。后来庾翼继任大权臣,皇帝招女婿的时候他就没有推荐殷浩,而是推荐了与殷浩从小齐名的桓温。说“桓温有英雄之才,愿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常婿畜之,宜委以方邵之任,必有弘济艰难之勋。”
当年的大权臣温峤见到了还是婴儿状态的桓温,认为“是儿有奇骨”, 由于温峤对自己家孩子进行了如此不吝的夸赞,桓家上下都对温峤感激涕零,就给这孩子起名叫桓温(原来桓温的大名是这么来的)。长大成人以后,桓温果然生就异相,他的朋友刘惔评论说:“温眼如紫石棱,须作猥毛磔,孙仲谋、晋宣王之流亚也。”(刘惔对桓温很了解,“知其有不臣之志”,经常对别人说:“温不可使居形胜之地,其位号常宜抑之。”少年桓温本来就胸襟豁达,对此也不在意,后来桓温出去打猎,碰到刘惔,刘惔见桓温手提大刀,就骂他:“老贼欲持此何为?”桓温回答说:“我不为此,卿安得坐谈乎!”由此看来桓温更像是个北方人。)在庾翼推荐下桓温当上了驸马和徐州刺史,并且靠着奇袭成汉而一战成名,官拜征西大将军兼荆州刺史。
这时候石虎病死,曾经不可一世的后赵彻底土崩瓦解。冉闵、苻健、慕容俊、姚襄等群雄并起,他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实力相当因而谁也吃不掉谁。此时如果以收复失地的名义发动北伐战争,可以说是东晋历史上最有利的时机。然而由于北伐的建议是素有不臣之心的桓温提出来的,所以桓温本人被朝廷闲置不用,而是派出了著名的清谈家褚裒统兵北伐。东晋大臣大多都崇尚清谈,后赵的骑兵可不吃这一套,结果东晋北伐军总司令褚裒大人还没看见后赵军队的影子就莫名其妙地孤身一人逃回来了(如果他带几个亲信一块儿回来至少安全系数也会高一些么?)。经此一事后北伐的议程再度被束之高阁(关于这段历史,请大家看看柏杨先生写的评论:由桓温莽撞兴兵,说明晋帝国前途茫茫,连被称为一代枭雄的桓温,都有严重的无力感。三四九年,后赵帝国正在土崩瓦解,那时候如果北伐,成功的可能性远超过以后的任何时机,晋政府却派出
作者:jk1019 回复日期:2007-9-22 3:45:51
推翻“纸上谈兵”定律的谢艾
偏居西北一隅的凉州位处西晋领土中的边角地带,一直是全国最贫瘠的地区,又邻近氐、羌等少数民族,和肥得流油的荆州刺史、扬州刺史等职位相比,凉州刺史的职位可谓是冷的不能再冷的冷门。然而直到苻坚统一北方前,凉州都是全中国最安定祥和的地区。
这要从统治凉州七十六年的张氏家族的首任行政长官张轨说起。
张轨是西汉初期常山王张耳的后裔,这家人的家学源远流长,都比较精通儒学文化。和刘渊、慕容廆等名门子弟一样,年轻时代的张轨也以世家子弟的身份在洛阳求学。擅长品评人物的张华在和张轨交流了一下对天下大事的看法后,对张轨很是器重,认为他是“二品之精”,就是第二流人才里面最强的(这已经很不简单了,品评人的根据就是九品中正制。后来温峤自认为自己是第一品的人才,有的品评家认为温峤也是“二品之精”,温峤就脸色大变)。能得到张华品评的人当然都不简单,张轨不久也迅速窜升。
到了公元301年,“八王之乱”闹得正凶,张轨不想跟着这些愚蠢的野心家们瞎掺和,就申请回老家担任凉州刺史。
当时正是全国大混战的局面,凉州也是强盗和叛军四处乱窜的地方。张轨还真有些本事,他先后消灭了鲜卑人的叛军并肃清了流寇势力,用铁腕手段“斩首万余级,遂威著西州,”在当地获得了很高的威望和地位。张轨利用自己文化水平高的优势,在凉州设立学校,实行怀柔的政策,这些举措在当时乱糟糟的中国是不多见的,凉州很快就变得繁荣起来。
后来,张轨将凉州的首府迁往以前匈奴人修建的姑臧城,该城南北长七里,东西宽三里,是当时西北地区最大的城市。由此张轨彻底占据了凉州的统治地位。
由于长时间的战乱,经济状况本来就很糟糕的凉州更是一片狼藉。张轨上任后积极推行休养生息的经济政策,先后多次大赦,释放囚犯出来参加社会劳动。由于社会经济制度遭到破坏,货币流通也很混乱,民间大都用布匹代替货币来流通。张轨的谋士索辅认为将布撕成一段段来当货币使用,既不方便又容易损坏,“今中州虽乱,此方主安全,宜复五铢以济通变之会”。张轨采纳了这个建议,下令统一铸钱,得到了百姓们的欢迎,于是“钱遂大行,人赖其利”,经济也随之发展起来。到刘渊三攻洛阳和刘聪攻长安的时候,凉州作为西晋小朝廷的实际后方,起到了很大的后勤支援作用。
张轨病死后,儿子张寔继任了凉州刺史的职位。张寔和他爹张轨一样为人低调,并坚定不移地尊奉东晋为正统。有一次,凉州的一个士兵捡到了一枚玉玺,上面刻着“皇帝玺”,大臣们都认为这是吉兆,张寔则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事,他派人把玉玺当作礼物送到了首都。由于战乱的原因,各地几乎都停止了向中央进贡,只有凉州无论多困难都力求按时将贡品送到。西晋朝廷多次给予张寔嘉奖,并给张寔及其继任者先后加封了侍中、太尉、凉州牧、西平公、大都督、司空等官职,都被历任凉州刺史给推辞掉了。
张氏政权的统治者大都不重虚名,有着比较务实的作风。张寔就曾经仿照邹忌讽齐王纳谏的典故颁布了这样一条法令:“自今有面刺孤罪者,酬以束帛;翰墨陈孤过者,答以筐篚;谤言于市者,报以羊米。”部将隗瑾认为这种政策是让领导者承担了不应该承担的责任,作为领导不应该贪图名声而事无巨细地处理这些杂务,应由专门的谏官来管理投诉意见,因为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容易受舆论所左右,无法得出公正的结论。这样反而会得不到下级真实的意见。张寔认为他的这种说法很有道理,就给隗瑾“增位三等,赐帛四十匹。”
后来张寔却意外地被一个邪教组织杀死,他的儿子张骏年龄还小,就由他的弟弟张茂代理政事。张茂也和他的前任一样,“虚靖好学,不以世利撄心”。刚上任的时候,他便开始修筑宫殿,部下认为“比年以来,日奢于往,每所经营,轻违雅度,”张茂就连声说“吾过也,吾过也!”“命止作役。”
张茂执政仅三年就得病而死,侄子张骏继位,凉州政权的性质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张轨、张寔、张茂三任都是以尊奉晋朝正统甘愿为臣的领导人,张茂临终时还特别交代张骏“汝当谨守人臣之节,无或失坠。上欲不负晋室,下欲保完百姓。”到了张骏这一代就产生了逆反心理,虽然名义上还是尊奉东晋的正统地位,但在实际操作中却已开始从“称臣”转变为“称藩”。虽然他仍然保持着低调治国的态度,但张骏对手下的态度已由老一辈人的上下级关系逐渐转变为君臣关系。
张骏时期凉州政权开始了新一轮的扩张,趁着前赵、后赵打仗的时候,抢走了河南地区(这个河南指甘肃地区黄河以南的部分),并向西拓展领土,占据了整个的河西走廊,先后击败龟兹、鄯善等国家,逐渐成为西域地区的宗主国,接受他们的许多新奇的贡品,如汗血马、火浣布、犀牛、孔雀、大象等,国家也更加富强。张骏进一步地发展经济,减轻刑罚,“骏厉操改节,勤修庶政,总御文武,咸得其用,远近嘉咏,刑清国富。”由于还没有正式的称号,老百姓都称呼张骏为“积贤君。”在国际社会上也知道凉州政权“民富兵强,远近称之,以为贤君。”凉州政权达到了最盛时期。
于是张骏就开始静悄悄地称王。他先在东晋更改年号的时候没有随之改元,又开始在宫廷中跳六佾之舞,悬挂豹尾之鞭,悄悄地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假凉王(就是代理凉王),并给手下人的职位也起了和王府官员相似的名字。由于凉州和东晋政权交通不便,而且东晋也无望收复凉州,只好默认了张骏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不过在张骏死后,无论是凉州政权还是东晋,给他的封号仍然都是公爵。
张骏在位二十二年,死后由其年仅十六岁的儿子张重华继位。张重华还是自称大都督、太尉、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假凉王,并开始“轻赋敛,除关税,省园囿,以恤贫穷。”国家继续保持强盛。但由于张重华年纪还太小,又没有张骏执政时的那种魄力,而且中原已经由石虎统一成强大的军政合一的国家后赵,张重华刚一上任石虎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派遣大将王擢、麻秋等人率领十多万军队发动了凶狠的攻击,凉州军队连遭败绩,上下震动。
经过了四十多年的和平时期,老一辈的创业精神已经荡然无存,大部分将领都是靠论资排辈爬上来的,当然打不过身经百战的后赵精锐部队。不久麻秋攻陷凉州政权的军政要地金城(今甘肃兰州),金城守将率两万多户居民投降。军队里辈分最高的老将军裴恒带领军队搞坚壁清野,准备仿效当年廉颇抗秦的策略,打持久战消耗后赵军。于是一个和秦赵长平之战结果截然相反的戏剧性的结局便呈现在我们面前。
前线战事吃紧,年轻的张重华不喜欢老家伙们打仗时的那种慢悠悠的作风,就试图在国内搜寻青年才俊掌军来转变不利的战局。牧府相司马张耽就向张重华推荐了自己的主簿(类似秘书的职务)谢艾,张耽推荐谢艾的理由也非常之精彩,让人不得不对这个小政权里的人才们刮目相看。
张耽说:“臣闻国以兵为强,以将为主。主将者,存亡之机,吉凶所系。故燕任乐毅,克平全齐,及任骑劫,丧七十城之地。是以古之明君靡不慎于将相也。今之所要,在于军师。然议者举将多推宿旧,未必妙尽精才也。且韩信之举,非旧名也;穰宜之信,非旧将也;吕蒙之进,非旧勋也;魏延之用,非旧德也。盖明王之举,举无常人,才之所能,则授以大事。今强寇在郊,诸将不进,人情骚动,危机稍逼。主簿谢艾,兼资文武,明识兵略,若授以斧钺,委以专征,必能折冲御侮,歼殄凶类。”
谢艾年纪轻轻,从来都没打过仗,他的职位也只相当于是地区行署里的一名低级文书官员(谢艾的领导张耽自己的职务就不高,是牧府相的司马,因为张重华有一个职务是凉州牧,类似于凉州地区行署长官。谢艾就是凉州牧的相的司马的主簿)。谢艾平时很老实,一般不太吭声,但他一说出话来就能吓死人。张重华问谢艾如何击破敌人,谢艾说:“昔耿弇不欲以贼遗君父,黄权愿以万人当寇。乞假臣兵七千,为殿下吞王擢、麻秋等。”
谢艾的口气和当年的赵括是一模一样,所有的人都认为秦赵长平之战的惨剧将要重现。
话说谢艾向张重华夸下海口说只需七千人就可大破后赵,而此时此刻凉州的精兵已悉数被老将裴恒拉到前线去了。张重华东拼西凑地凑齐了五千人交给谢艾,谢艾也不含糊,带着这五千人马就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出发了。
这五千军队都是新兵蛋子,他们对谢艾这个新人心里很没底,又听说谢艾只是个主簿,这更让大家心里忐忑不已。
到了晚上,有两只猫头鹰站在部队大营的牙门上鸣叫(史书上的原文是“夜有二枭鸣于牙中”),有的士兵就认为这是大凶之兆。谢艾却喜出望外地宣布说:“赌博的时候摸到了猫头鹰牌就代表着胜利,现在猫头鹰在牙门上叫,是胜利的兆头(原话是:‘六博得枭者胜。今枭鸣牙中,克敌之兆’)。”于是人心大为安定(估计还得把士兵召集起来聆听猫头鹰叫)。
第二天一接战,谢艾果然大破后赵军,杀死敌人五千多人,化解了这场危机。
这场战斗谢艾赢得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谁也没想到这帮新兵新将居然一战就把身经百战的后赵军给赶跑了。更加具有喜剧色彩的是当谢艾得胜回到姑臧后,那些政治大佬们由于自己所预言的长平之败的结局没有出现,于是“众宠贵皆恶其贤,共毁谮之”,将谢艾赶到偏远的酒泉去当太守。
接下来的一幕更为热闹。财大气粗的石虎听说凉州前线打了败仗,又增派军队仍然叫麻秋担任统帅继续讨伐前凉,并配备了后赵最精锐的骑兵部队黑槊龙骧军。麻秋率领八万军队四面围攻前凉的战略要地枹罕,一时间枹罕城四周“围堑数重,云梯雹车,地突百道,皆通于内。”
枹罕背倚群山,面朝甘南平原,是凉州防御东南方向最重要的堡垒,前凉精锐部队拼死守卫恶战不退。经过若干天没白没黑的攻城之后,麻秋的部队又损失了数万人,石虎接到战报后又加派了两万军队前来增援(石虎这家伙一定是个大赌棍,几番派兵就如同押注一样)。这样一来,前凉也势必要派人增援,可是朝中那些平时只会发牢骚的官僚们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和后赵骑兵面对面地交锋。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请谢艾来救场。谢艾也没摆什么谱,接到命令后立即带领三万军队渡过黄河列阵向麻秋挑战。谢艾当时的扮相也很有趣,他装成诸葛亮的样子,“乘轺车,冠白幍,鸣鼓而行。”麻秋看了大怒道:“艾年少书生,冠服如此,轻我也!”就派三千黑槊龙骧军突袭谢艾的中军,凉州军“左右大扰”。谢艾的胆子就是大,敌人就要到跟前了,他反而下车铺了张胡床,坐在胡床上宣布全军不准动。后赵的黑槊龙骧军一直冲到谢艾面前一丈多远的地方,谢艾还是端坐不动,他们就向谢艾挥舞兵器示威,谢艾仍然没反应。后赵军看到他仍然如此气定神闲,都十分惊讶,以为周围有伏兵,于是也“惧不敢进。”双方就这样面对面地僵持。
谢艾的确派出了伏兵来包抄后赵军的后路,不过由于仓促遇敌伏兵还没到位,谢艾豁出命来演戏的目的恐怕就是想等伏兵绕到敌人的背后再打。谢艾的表演确实精彩,估计后赵军全都被谢艾的镇定自若所吸引,没几个想起来要回头看看自己的后面,而谢艾这边看的可是一清二楚。等伏兵到达了指定位置“从左南缘河而截其后”的时候,谢艾才发动攻击。前凉军队的冲击阵形早就摆好了,再加上和敌人又是面对面,追杀起来自然得心应手。结果“遂大败之,俘斩一万三级,”麻秋单人逃跑。凉州之围再次得解。
遭到如此大败,石虎还不死心(还想翻本,可见赌博害死人哪),又拨给麻秋十二万军队讨伐前凉。这回张重华再也不用费心了,干脆利索地派谢艾率领两万军队迎战,结果麻秋又一次大败而归,扔下全部辎重一溜烟地逃了回去。至此吃尽苦头的石虎总算是放弃了吞并凉州的念头,宣布说:“吾以偏师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于枹罕,真所谓彼有人焉,未可图也。”不再进攻。
失去了来自中原的威胁,凉州这个偏远的小国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某一天来了个大人物——东晋的使者,要加封张重华为大将军。而张重华心里盼望的是能当凉王而不是区区一个大将军,因此不肯奉诏。
张重华坚持认为自己的功劳要比慕容皝大的多,慕容皝被封为燕王,自己仅仅当个大将军,这样不公平,所以他要求建康方面重新考虑对他的任命。东晋使者回答得也很巧妙,认为“异姓不得称王,重爵不得过公。汉高一时王异姓,寻皆诛灭,盖权时之宜,非旧体也。至于戎狄,不从此例。春秋时吴楚称王,而诸侯不以为非者,盖蛮夷畜之也。假令齐鲁称王,诸侯岂不伐之?”明确地表示了东晋的态度。
由于张重华“连破勍敌”,而且部下军方势力很弱,谢艾等又都是些没什么野心的老实人,内忧外患一除,张重华就开始“好与群小游戏,颇怠政事,希接宾客。”很多正直的大臣都纷纷出来劝说,张重华也“优文答谢”,“然不之改也。”在张重华的领导下,前凉政权渐渐地失去了昔日的光环。
张重华年仅二十四岁就病死了,小道消息传说的他病死的原因很奇特:张重华的老妈马太后私生活很不检点,她和张重华的哥哥张祚勾搭成奸,这件丑事被张重华发现了。张重华很痛苦,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哥哥勾搭成奸,究竟该如何处理?张重华实在是想不法子来,不久就被气死了。
张重华死后由他年仅十岁的儿子张耀灵继位,张祚顺理成章地把持了政权。张祚掌权后公然要求已是太皇太后的马氏下达旨意废掉张耀灵立自己为凉州牧,马氏果然没让她的姘头失望,下旨废掉了自己的孙子张耀灵,另立张祚为凉州之主。张祚夺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将侄儿张耀灵活埋在后花园的沙坑里。这回可没人能管得了他。
张祚是个极其荒淫无耻的家伙,当上了一把手后就开始大肆奸淫所有被他碰上的女性。老弟张重华的妃子、老爹的妃子、自己的姐妹,甚至张重华不满十岁的女儿都没能逃出张祚这条大色狼的魔爪。凉州的百姓们安定惯了,他们看到自己国家的领导人居然是这么一个货色,心里自然感到不爽,于是姑臧城里开始谣言四起。
张祚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名声太臭,担心众人不服,就先下手为强,派人刺杀了第二次被贬到酒泉当太守的大功臣谢艾,以为杀了谢艾就没人敢动他了。然后他就放心大胆地称帝,国号为凉。
据说张祚称帝那天“天空有光如车盖,声若雷霆,震动城邑。”后来在一本书上看到这一现象被当成了古代UFO光临地球的证据。
凉州之所以能持续繁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统治者实行了“不称帝”的策略。张祚放弃了这一基本国策,引得一些野心家们以此为借口起来造反(当然,即使张祚不称帝有些人也会 造反)。
首先起兵造反的是镇守枹罕的前凉宗室张瓘,张祚派兵镇压张瓘,结果反而造成全国皆反的局面。张祚登基仅二十天就众叛亲离,张祚走投无路,被自己的厨师给杀死了。
张祚死后,接着上台的是张重华年仅七岁的儿子张玄靓。张玄靓周围的一帮辅政大臣走马灯似地杀来杀去,任何一个职位上当前任的都不得善终,非常像“八王之乱”时的状况。经过许多次的攻杀之后,笑到最后的是张瓘的叔叔张天锡,他掌握了政权。张天锡上台之后,顺便将小侄儿张玄靓(张天锡和张重华是一个辈分)也杀了,对外宣称张玄靓和他老妈得了传染病一块“暴薨”了,然后自任凉州的末代执政官。
经过连年的政变,前凉元气大伤,所幸局势的动荡对百姓的影响还不算太大。但是到了张天锡这位高人掌权的时候一切都变样了。凉州政权有能力的大臣基本上被杀光死绝了,已经没人能和张天锡争抢位置。
张天锡上台后,基本上不理朝政,“数宴园池,政事颇废。”那些幸存的还有点能力的部下就劝说他少娱乐些,张天锡的回答可谓古今罕有。这位老兄回答说:“我不是单纯地爱好游乐,而是通过游乐思考人生的哲理,我观赏着花开,就敬重才华秀美的高士;品玩着芝兰,就爱惜德行高洁的大臣;目睹到松竹,就思慕坚贞节操的贤人;面对着清流,就褒奖廉洁奉公的官员;观览着蔓草,就鄙薄贪婪污秽的恶吏;碰到了疾风,就痛恨凶狠狡诈的奸徒。如果能引申而去,触类旁通,在为人的操守上就基本没遗漏的了。”(张天锡的原话是“吾非好行,行有得也。观朝荣,则敬才秀之士;玩芝兰,则爱德行之臣;睹松竹,则思贞操之贤;临清流,则贵廉洁之行;览蔓草,则贱贪秽之吏;逢飚风,则恶凶狡之徒。若引而申之,触类而长之,庶无遗漏矣。”)
实际上张天锡既没有敬“才秀之士”,也没有爱“德行之臣”,而是更加“荒于酒色,不恤政事”。前凉的最后几年就是在这个嘴硬手软的家伙统治下度过的。不久,新兴的前秦政权在苻坚的领导下统一了北方,张天锡这时候却异想天开地认为开拓疆土的时机已到,积极联络东晋准备收复中原,结果被前秦军队轻而易举地消灭了。张天锡本人被前秦军队俘虏,前凉政权灭亡。
非常有意思的是,张天锡后来还作为苻融的部将参加了淝水之战,他和朱序等人相互联络趁乱一起逃回了东晋。东晋朝廷很讲义气,给他恢复了凉州刺史的职务。张天锡一直活到桓玄当权时期才寿终正寝,得以善终(不容易啊)。
相对于十六国时期的其他国家,前凉政权比较重视文化教育(非宗教文化),历史上还出了好几个厉害的外交家,比如王骘、张淳、韩博等,留下了几段比较精彩的小辩论,限于篇幅,这里不再赘述。
作者:jk1019 回复日期:2007-9-22 3:46:44
氐羌姚家父子、苻坚、王猛
羌族的历史和匈奴一样古老,《后汉书》里就辟有专门的一卷来讲羌族史。《史记》中说当年黄帝击败蚩尤后,蚩尤的帮凶三苗族后来被舜迁徙到了三危之地(故址在今天的甘肃省敦煌县东南三十里),成为羌族的前身。后来大禹治水的时候还到那里巡视过(原文“唯禹之功为大,披九山,通九泽,决九河,定九州,各以其职来贡,不失厥宜。方五千里,至于荒服。南抚交阯、北发,西戎、析枝、渠廋、氐、羌,北山戎、发、息慎,东长、鸟夷。”)。
当然,史记中写的这些东西不可全信,按照上面所说,大禹至少去过越南、黑龙江、甘肃、蒙古等偏远地带,这在四处发大水的远古时期或许有些荒谬。不管怎样,羌族都是仅次于匈奴的对两晋前的中国影响最大的少数民族。
和擅长骑射、人人都是战士的匈奴一样,羌族也是一个崇拜勇士的尚武民族。羌族男子从小就在冰天雪地的高原接受残酷的训练,以战死沙场为荣耀,死于病床为耻辱。不过由于氐羌的发源地地势险要,交通不便,无论是氐族还是羌族都没有演变成类似匈奴的完全游牧民族,而是半农耕半游牧民族。
历史上的羌族军队都具有独特的山地特色,羌兵擅长于山地突袭,不擅长平地作战。这和擅长骑兵作战的匈奴正好相反。因此,羌族和匈奴之间虽然互为千年邻居,但发生冲突的时候似乎并不是很多。(史书上记载的原文“国无鳏寡,种类繁炽。不立君臣,无相长一。强则分种为酋豪,弱则为人附落,更相抄暴,以力为雄。杀人偿死,无它禁令。其兵长在山谷,短于平地,不能持久,而果于触突,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堪耐寒苦,同之禽兽。虽妇人产子,亦不避风雪。性坚刚勇猛,得西方金行之气焉”。)
作为上古的传说,记载当中也有很多矛盾之处。羌族大酋长姚弋仲的“姚”姓来历可是非同小可。《晋书》上说舜的小儿子后来被大禹封到了西戎,担任羌族酋长。舜的大名叫姚重华,看来这位姚弋仲的祖宗还是中原人士。但《史记》里又说羌族的祖先是三苗人,被舜流放过……
根据近代的考证,大都认为羌族应该是起源于青藏高原的一支古代文明:藏缅族。这支文明向南演变成藏族,向北成为羌族,向东则为巴氐,西南为苗(这样看来蚩尤和羌族的确是同宗同祖)等很多少数民族,包括吴越和山越人(就是说,现在操上海-苏州话的同志和甘南羌族自治州的同志是一个祖先?)。还有一种说法是羌族和周部落都是约在公元前2000年甚至还要靠前的居住在伊拉克境内苏美尔人的后裔(?!)
依照《后汉书》的记载,羌族上古时期居住在西域的鄯善、车师一带(今天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有一个地名叫做若羌,似乎能作为羌族起源于苏美尔的证据),夏桀时迁移到陕西邠州、岐山一带。商周时期羌族成长起来,摇身一变成为著名的西戎,屡为边患。当然,那个时候汉人连戎到底在哪里发财也没搞清楚,泛泛地把羌、匈奴等西边来的少数民族都统称为“戎”,所谓“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所以根据地理位置和他们说话的口音分为太原戎、条戎、奔戎、北戎、申戎、六济戎等等。后来周王室家道中落,戎也就越来越多,“自陇山以东,及乎伊、洛,往往有戎。”最东面的戎甚至和鲁国大打出手,后来正是这些戎们把西周赶到洛阳去了。
到了战国时期,大的诸侯国军力逐渐强盛,都不好惹了,戎们逐渐开始吃紧。秦、赵、韩、魏等国都剿灭了许多的戎。后来韩国和魏国联手对中原一带的戎进行了一次大扫荡,把戎一直赶到了甘肃,残留在秦国的最后一批戎也被秦惠王所灭。“自是中国无戎寇”。
眼看着戎就要绝种,一个叫羌戎的部落里有个叫爰剑的人被秦国抓走当奴隶,后来成功逃跑。秦兵就在后面追,半路上爰剑碰到了一个少女,这位少女把爰剑藏在岩洞里,结果还是被秦兵发现了。秦兵放火焚烧山洞。但不知道为何火总是烧不进去,秦兵以为爰剑有神明相助,便撒丫子逃跑了。爰剑很感激那位少女,就和她结为夫妇,一齐逃到三河地区(指青海、甘肃一带的湟水、洮河、黄河三河交汇处),纠集残败的族人重新竖起了杆子。
爰剑在秦国当奴隶时学会了种田和畜牧,就教会族人种植和放牧的技术,羌戎在爰剑的领导下慢慢地强盛起来。
这本来是个十分浪漫的爱情故事,惟一遗憾的是那位少女受过劓刑(就是割掉犯人的鼻子,秦汉时期的一种酷刑)。少女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总是把头发打散铺在脸上用来遮挡。羌族人为了尊敬她,无分男女老少都将头发打散披在脸上并将此成为一种风俗(所谓“披发左衽”的披发,就是这样来的)。
后来秦国忙于争夺天下,无心顾及西方,羌族因此坐大,四处迁徙,最远的甚至走到了云贵,逐渐又成为秦朝的不安定因素,即使蒙恬这样的大将也无法根除羌患。
这时候北方的匈奴由于出了一位叫做冒顿的天才君主,在他的领导下匈奴也逐渐强大起来,先后“破东胡,走月氏,威震百蛮,臣服诸羌。”羌族被迫臣服于匈奴。但不过百年汉武帝就又“征伐四夷,开地广境,北却匈奴,西逐诸羌,”很快就打通河西走廊,“列置四郡(指武威、张掖、酒泉、敦煌),通道玉门,隔绝羌胡,使南北不得交关。”并延长秦长城到嘉峪关,切断了匈奴和羌族的联系。诸羌部落只好联合匈奴,“合兵十余万,”发起打通交通线的战役,结果遭到惨败。羌族被迫放弃湟中,迁徙到更荒凉的柴达木盆地居住(原文:羌乃去湟中,依西海、盐池左右)。
羌族迁到柴达木盆地后,发现新据点实在贫瘠,就向汉朝官员请求“愿得度湟水,逐人所不田处以为畜牧。”汉朝官员虽然没同意,但也没明确禁止,于是诸羌“遂度湟水,郡县不能禁。”这样羌人又得以生息。过了十来年,羌族诸部落决定联合起来和汉朝做斗争(这不大可能是军事上的冲突,多半不过是经济利益上的讨价还价罢了)。而愚蠢的汉朝政府竟在羌族诸部落开会时发兵突袭,将羌族诸酋长“四十余人斩之,”又“放兵击其种,斩首千余级。”这样一来“于是诸羌怨怒,遂寇金城。”羌族又开始作乱。这时羌族出了一位名叫烧当的部落酋长,他在统一了羌族诸部落后被推举为羌族大酋长(他的事迹类似于后世的成吉思汗和努尔哈赤)。由于匈奴已经逐渐衰落,羌族遂和匈奴并列成为令汉朝最为头疼的边患。
王莽篡汉后引起了天下大乱,甘肃一带被凉州军阀隗嚣占据(就是得陇望蜀的“陇”)。隗嚣对羌族也很头疼,他干脆花重金聘请其为雇佣兵。隗嚣被刘秀消灭后,羌族酋长滇良继续作乱,后来被东汉开国的云台二十八将中的来歙、马援所败。再后来东汉政府任命马援为陇西太守,马援上任后将羌族诸部杀得抬不起头来。马援升官后一走,他的继任者昏庸无能,于是羌族便再一次繁荣昌盛起来。就这样打打停停断断续续数百年,一直到东汉灭亡三国归晋,都没有彻底平定羌乱。西汉的最大外患是匈奴,到了东汉,对西羌的战争就成为政府最大的军事支出之一,仅东汉顺帝永和年间(公元136年—公元142年)的支出就达八十余亿,对羌作战累年死者人数竟然高达百万。
三国时魏蜀两国都和羌人进行过战争,并相继得胜,魏国名将夏侯渊、蜀国名将马超等人都取得了不俗的战绩。不过两国西羌都对采取防御加和解的政策,争先恐后地结好羌人,所以羌族总体上混的不错。顺便说一句,《三国演义》书中所列举的那几个羌王几乎都是虚构的,比如彻里吉,就很难说有这个人,而轲比能则更是张冠李戴,实际上轲比能其人是靠着偶然机会当上了鲜卑大酋长,司马懿掌权后他被魏国刺客所杀,轲比能死后他的本支也逐渐衰微。可以说轲比能与羌族是八杆子打不着的。
为了专心对付蜀国,安抚羌人,魏国加封西羌大酋长姚柯回为镇西将军、绥戎校尉、西羌都督。姚柯回的儿子姚弋仲从小就有过人的枭雄气质,“少英毅,不营产业,唯以收恤为务,众皆畏而亲之。”永嘉之乱时候向东迁移,“自称护西羌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 应该说少年姚弋仲算是比较有野心的。刘曜击败陈安的叛乱后,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就加封姚弋仲为平西将军,平襄公,并给了他一块封地。不过石虎灭前赵后,大概是脾气相投的原因,姚弋仲和石虎很合得来。姚弋仲建议石虎说:“明公握兵十万,功高一时,正是行权立策之日。陇上多豪,秦风猛劲,道隆后服,道洿先叛,宜徙陇上豪强,虚其心腹,以实畿甸。”石虎认为姚弋仲的话很在理儿,就加封他为安西将军、六夷左都督。石虎夺权后将姚弋仲和他的部族迁徙到河北清河(今河北衡水附近)。
姚弋仲性格耿直刚正,即使在宫殿上也和石虎你我相称。石虎也知道这个倔老头虽然脾气硬,但绝对不会造反,对他是又敬又怕,姚弋仲大概也是惟一一个既让石虎畏惧又让他绝对信任的人。石虎杀死石宣后,高力兵扯旗造反,石虎因为忧虑而生病,年已七十的姚弋仲听说后就骑马来看他。石虎因身体不爽不想见人,听说姚弋仲来了,为了表示对他的敬意,石虎就叫人把自己没吃的饭送给姚弋仲吃。姚弋仲大怒,砸了盘子说“召我击贼,岂来觅食邪!”说完就自己走进门去,将病榻上的石虎数落(原文就是数落)了一顿: “儿死来愁邪?乃至于疾!汝病久,老羌请效死前锋,使一举而了。”石虎见姚弋仲来势汹汹,只好抱病上殿加封姚弋仲为侍中兼征西大将军,并将自己的铠甲和战马赏赐给他。姚弋仲对石虎说:“汝看老羌堪破贼以不?”“于是贯钾跨马于庭中,策马南驰,不辞而出”。石虎且怒且笑,但不和他计较。后来姚弋仲果然大破高力兵。“以功加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进封西平郡公。”
不过,就算姚弋仲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挽回后赵帝国的败亡。石虎病死之后,后赵帝国很快就在内乱当中垮台了。
后赵陷于内乱时,姚弋仲率其所部在洛阳一带观望事态的发展。冉闵称帝后大举消灭羯人,姚弋仲就派儿子姚襄率军抗击冉闵,救助襄国的石祗。当姚襄击败冉闵凯旋而归时,“弋仲怒襄之不擒闵也,杖之一百。” 不久,姚弋仲就去世了。
姚弋仲死前,总算看透了乱世的本质,不再有逐鹿中原之心。他在临终前对儿子姚襄说:“吾本以晋室大乱,石氏待吾厚,故欲讨其贼臣以报其德。今石氏已灭,中原无主,自古以来未有戎狄作天子者。我死,汝便归晋,当竭尽臣节,无为不义之事。” 姚弋仲终年七十三岁,在当时算是很长寿的了。
姚弋仲死后,儿子姚襄继位。遵照父亲的遗嘱,姚襄带着族人投奔了东晋,被封为平北将军兼并州刺史。
和羌族血缘关系最近的是氐族,两个民族大都混居一处,以至于经常是“氐羌”并称,但从地缘上来说两者还是有区别的。一般来说,氐族大概生活区域偏东南,四川北部占多;而羌族则偏西北,甘肃、青海交界处多。
有一种说法认为氐族是巴族和羌族的混合种,其前身是巴族的一支,秦汉时期居住在今四川东部一带。刘邦被封汉王前,四川全境还是极其荒蛮落后的,根本就是中国化外之地(看看三峡巴人悬棺,都是秦汉时期的东西,竟然没有文字记载)。秦统一天下后,统治者认为巴人彪悍难治,就设立了一个黔中郡来治理巴族聚居地,并象征性地收取赋税(年缴四十)。而巴人自古以来就没缴过税,因此对秦朝的这种政策非常反感,巴人语言把赋税叫做賨(这个字念丛),所以巴人也称呼为賨人。后来刘邦还招募巴人入伍参加楚汉战争,因其作战有功,汉朝免除了当地的赋税,并把这个地方更名为巴郡。到了三国时期,巴人参与了张鲁发动的叛乱,被曹操所平定,巴人中的一部分迁徙到临渭(今陕西宝鸡),更名为“巴氐”。巴氐与一部分羌族交流了一些文化方面的心得,就演变为后来的氐族,又称为“东羌”。
当时的氐族还处于比羌族还要落后的发展阶段,在苻洪被推举为氐族盟主前,氐族还处于原始社会末期(实际上苻洪的祖先“世为西戎酋长”,就是说苻家不是纯重庆人,而是来自于西边的外来户)。氐族各部落大都散居在山区的小盆地中生活,相互之间互不干扰,亦无上下级隶属关系,并且经常迁徙(注意这个民族并不靠马来迁徙)。氐族人同时吸收了汉族和羌族的先进文化,但仍保留着自己独特的风俗和语言(妇人嫁时著衽露,其缘饰之制有似羌,衽露有似中国袍,皆编发。多知中国语,由与中国错居故也。其自还种落间,则自氐语。其嫁娶有似于羌)。
刘曜在长安称帝后,四处征募能人,苻洪因为“好施,多权略,骁武善骑射”被族人推为盟主并被刘曜封侯,但苻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时刘曜就兵败被杀,族人们又建议苻洪向新来的主子石虎宣誓效忠。石虎也不知道苻洪究竟是干什么的,听说他不单单是个盟主,还曾经被刘曜封为侯,一高兴就加封苻洪为“拜冠军将军,委以西方之事。”苻洪也像姚弋仲一样给石虎出主意,建议石虎“宜徙关中豪杰及羌戎内实京师。”石虎更加高兴,夺权后果真把不少当地人迁徙得全国各地到处都是,连带着把提交这个提案的苻洪和姚弋仲一并迁徙到河南枋头去搞军垦。由于苻洪军垦有功,被石虎“封西平郡公,其部下赐爵关内侯者二千余人,”苻洪也成为了事实上的氐族领袖。至此,氐族也像羌族一样稀里糊涂地卷入到了这场历时百年的大混战当中,同样经历了从无名到辉煌、从鼎盛到灭亡的一段不平凡的历程。
石虎虽然为人残暴,但他对英雄豪杰还是非常敬重的。所以姚弋仲、苻洪等人都和他私交甚笃。当年以对谁都不买账而闻名的冉闵(这时候他的名字叫石闵)曾进言石虎说“苻洪雄果,其诸子并非常才,宜密除之”,石虎没有上冉闵的当,反而对苻洪是“待之愈厚”。
石虎死后,他的儿子们可没有他这么厉害的战略眼光。后来“及石遵即位,闵又以为言,”石遵听了冉闵的一番话后,头脑一发热,就免去了苻洪的职务。“洪怨之,乃遣使降晋。为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有众十余万。”不久苻洪被后赵降将麻秋(就是那个和慕容恪、谢艾打仗屡战屡败的家伙)刺杀身死,他的儿子苻健继位。
后赵灭亡的时候,姚弋仲和苻洪都先后投降了东晋。如果东晋稍微有点战略眼光的话就算是不重用他们但也绝对不能放跑他们,可是东晋的统治者就是这么愚蠢,先是将苻健放跑到了关中,紧接着又把姚襄逼反到洛阳。后来的近百年中氐族的前秦和羌族的后秦带给东晋的苦头之多,看过《五胡录》的同志们应该都有所了解吧。
苻健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很清楚后赵帝国和东晋帝国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鸟,他自己的封地枋头正处于两方的边界,将来一旦南北打仗,哪一方都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于是苻健就孤注一掷,带着族人突然迁徙到关中,然后以既成事实来告诉东晋朝廷,自己为东晋立了大功,朝廷是不是也该意思一下,赏个面子把关中就手送给自己得了。
东晋朝廷对苻健的叛逆行径十分恼火。在苻健自称秦王之后,东晋派遣镇西将军谢尚和梁州刺史司马勋从东、南两路出兵讨伐苻健,结果两路大军均被苻健击败。从此,苻健在关中地区站稳了脚跟,不久就公然宣布称帝。
苻健称帝的消息彻底激怒了东晋,接下来的一幕就是搞笑的东晋殷浩北伐,殷浩所率大军的先锋官就是在苻洪之前投降东晋的羌族领袖姚襄。
姚襄“少有高名,雄武冠世,好学博通,雅善谈论,英济之称著于南夏”。部将都认为他“神明器宇,孙策之俦,而雄武过之。”由此姚襄得名“小孙策”。当他向东晋豫州刺史谢尚投降的时候,谢尚对他十分敬重,“命去仗卫,幅巾以待之,一面交款,便若平生。”而有趣的是东晋大权臣殷浩认为姚襄抢了他的风头,“殷浩惮其威名,频遣刺客杀襄,”可见殷浩的见识比谢尚差远了。结果“刺客皆推诚告实,襄待之若旧。”殷浩又派亲信魏憬“率五千余人袭襄,襄乃斩憬而并其众,浩愈恶之。”姚襄派部将权翼质问殷浩,殷浩顾左右而言他,等权翼走后“浩遣谢万讨襄,襄逆击破之。浩甚怒。”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尽管殷浩和姚襄之间关系恶劣到如此地步,殷浩还是坚持让姚襄做自己的先锋官,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结果在殷浩发动大军北伐时,姚襄“击浩于山桑,大败之,斩获万计,收其资仗。”然后姚襄“遣使建业,罪状殷浩,并自陈谢。”
姚襄的反叛直接导致了殷浩的下台和桓温的执政。桓温上台后,发兵把盘踞在许昌、洛阳一带的姚襄赶走。姚襄无所归依,准备带着族人回归陇西老家,向前秦借道,被前秦派兵击败杀死,死时年仅二十七岁,弟弟姚苌率领残部投降了前秦。
桓温赶走姚襄后,很快就向盘踞关中的苻健发动了进攻。桓温打仗确实厉害,前秦连遭惨败,苻健的太子在战场上中晋军被乱箭射死,丞相苻雄因操劳过度而猝死。后来由于桓温的私心杂念而使前秦逃过一劫。再加上苻健“割麦计”生效,才迫使桓温撤军。不久苻健也因病而死,其子苻生继位。
苻生是继桀纣之后第一个可以与他们并列的暴君。此人“力举千钧,雄勇好杀,手格猛兽,走及奔马,击刺骑射,冠绝一时。”其性格极其残忍变态,“弯弓露刃以见朝臣,锤钳锯凿备置左右。生剥牛羊驴马,活焰鸡豚鹅鸭,三五十为群,放之殿中。或剥死囚面皮,令其歌舞,引群臣观之,以为嬉乐。至于截胫、刳胎、拉胁、锯颈者动有千数。”苻生的暴虐无道激起了众怒,后被堂弟苻坚所杀。
苻坚是前秦已故丞相苻雄的儿子,他七岁的时候和小孩们在以擅长品评人物著称的后赵大臣徐统的府邸前喧闹,徐统不胜其扰,便打开门对这帮小孩儿们大声吆喝道:“此官之御街,小儿敢戏于此,不畏司隶缚邪?”其他小孩都被吓跑了,只有苻坚昂头说道:“司隶缚罪人,不缚小儿戏也。”徐统大为惊讶,对手下说:“此儿有霸王之相,非尔所及也。”后来有一次两人又狭路相逢,徐统把苻坚喊到私家车里悄悄地对他说:“苻郎骨相不恒,后当大贵,但仆不见,如何!”苻坚一本正经地回答:“诚如公言,不敢忘德。”然后苻坚就要求家里面给他找老师。苻洪也大为惊讶:“汝戎狄异类,世知饮酒,今乃求学邪!”于是“欣而许之。”
这样看来苻坚打小就见识不凡,长大后苻坚就以“性至孝,博学多才艺,有经济大志”而闻名,当然也有“要结英豪,以图纬世之宜”的野心。吕婆楼、强汪、梁平老等“并有王佐之才”的大臣都成为他的好朋友。后来尚书吕婆楼向苻坚推荐他的邻居王猛说:“仆刀镮上人耳,不足以办大事。仆里舍有王猛者,其人谋略不世出,殿下宜请而咨之。”苻坚就叫吕婆楼请王猛来见一面。结果“一见便若平生。语及废兴大事,异符同契,若玄德之遇孔明也。”不过,与年近半百的刘备碰到二十几岁的诸葛亮时的情形不同,这时的苻坚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王子,而王猛已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因为邋遢而招来了邻居大妈们如潮的恶评,在那些崇尚浮华的酸秀才当中名声也不好(王猛出身贫贱,靠卖簸箕为生。其人“瑰姿俊伟。博学好兵书,谨重严毅,气度雄远,”但平时为人不拘小节,也不大和别人交往。“是以浮华之士咸轻而笑之。”而王猛也“悠然自得,不以屑怀。”从前在邺城卖簸箕的时候,大家都看不起他,还是那个徐统“见而奇之,召为功曹。”王猛就“遁而不应,遂隐于华阴山。”)。很难想象一个没什么成就的窝囊男人会得到贵为王子的苻坚的青睐。或许等王猛官拜丞相衣锦还乡的时候也留下了许多“前踞后恭”之类的典故,不过后来都为时间所湮灭。
和诸葛亮一样,王猛刚加盟苻坚智囊团时也没出什么力。看看苻坚刚登基时的百官名录“苻法为丞相、苻侯为太尉,苻柳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弟融为阳平公,双为河南公,子丕为长乐公,晖为平原公,熙为广平公,睿为巨鹿公。李威为左仆射,梁平老为右仆射,强汪为领军将军,吕婆楼为司隶校尉,王猛、薛赞为中书侍郎;权翼为给事黄门侍郎。”王猛排名最末,但很快王猛就在人才济济的前秦官员中脱颖而出。
当初权翼刚看见王猛时就大声惊呼说:“非常人也!”(权翼的经历也颇为奇特,先是给姚襄当谋士,姚襄死后他追随姚苌投降了苻坚,和苻坚关系很铁,参与了许多重大决策,如帮助苻坚发动推翻苻生的政变、算计慕容垂、淝水之战、长安围城战等。苻坚败死后,权翼因为和姚兴有旧交,带着前秦官员又投降了后秦,得善终。)王猛做中书侍郎没几天就被外放到始平(今陕西户县)担任县令,当时始平“多枋头西归之人,豪右纵横,劫盗充斥,”没人敢管。王猛刚一到任,就“明法峻刑,澄察善恶,禁勒强豪,鞭杀一吏,”他的这一举动就像前面提到过的东晋的山简一样捅了马蜂窝。于是“百姓上书讼之,有司劾奏,槛车征下廷尉诏狱。”苻坚听说后心里很纳闷,怎么这个当初自己对他一见如故、引为知己的奇人刚上任就大开杀戒啊?于是亲自审问王猛。王猛回答说:“臣闻宰宁国以礼,治乱邦以法。陛下任臣以剧邑,始杀一奸,余尚万数,若以臣不能穷残尽暴,肃清轨法者,敢不甘心鼎镬,以谢孤负。酷政之刑,臣实未敢受之。”
两晋时期,中国地无分南北,对出身门第的重视程度比中国历史上的任何时期都要厉害百倍。王猛所管辖的地方,居住着一大帮曾经和苻洪一起打天下的政治大佬,东晋的大权臣庾氏兄弟就连手下犯了法的县令都不敢追究,出身贫贱的王猛竟然敢大杀贵族豪强,这不是公然在太岁头上动土么?而苻坚却很欣赏王猛的这种脾气,“于是赦之。迁尚书左丞、咸阳内史、京兆尹。”
王猛当了长安市长后,挑选打仗勇猛“为万人敌,性鲠直不挠”的将军邓羌为自己的助手,大力整顿京城治安。前秦著名的“太子党”核心人物强德是苻坚的舅舅,领军将军强汪的弟弟,强德“昏酒豪横,为百姓之患。”于是王猛“捕而杀之,陈尸于市。数旬之间,贵戚强豪诛死者二十有余人。”让前秦的百姓和贵戚都明白了法制的威严。“于是百僚震肃,豪右屏气,路不拾遗,风化大行。”这种转变让苻坚也极为惊叹:“吾今始知天下之有法也,天子之为尊也!”马上提升王猛“除吏部尚书、太子詹事。”
由于苻坚和王猛之间亲宠愈密,氐族贵族无不嫉妒。大臣樊世,历代为氐族豪强,“有大勋于苻氏,”“常众辱猛。”苻坚就“斩之于西厩。”结果“诸氐纷纭,竞陈猛短,”都被苻坚所痛斥回去。“于是群臣见猛皆屏息。”而王猛则一路加官进爵,“时猛年三十六,岁中五迁,权倾内外。”直至尚书令。
获得了苻坚的绝对信任后,王猛就放手发起了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政治改革。他派遣调查组上山下乡,到偏远地区和少数民族聚居地调查人口分布和官员的政绩,制定了严明的法律制度和社会保障体系。对年高孤独的老人集中收养,不称职的官吏一律免职,鼓励百姓农耕养蚕,并发明了一种类似内参的文件,命令各地区将当地发生的社会新闻、大事小情等定期上报,为中央分析了解政策实施效果作参考(遣使巡察四方及戎夷种落,州郡有高年孤寡,不能自存,长史刑罚失中、为百姓所苦,清修疾恶、劝课农桑、有便于俗,笃学至孝、义烈力田者,皆令具条以闻。)。这样不出几年,前秦的实力就逐渐壮大起来。(猛宰政公平,流放尸素,拔幽滞,显贤才,外修兵革,内综儒学,劝课农桑,教以廉耻,无罪而不刑,无才而不任,庶绩咸熙,百揆时叙。于是兵强国富,垂及升平,猛之力也。)
国力的增强还在其次,王猛立下的头等功劳是对人才的发掘(淝水之战后的中国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领头的大都是前秦官员)。十六国时期大部分割据势力的将领都是宗族出身(如慕容家族,将领百分之八十姓慕容),前秦建国初期也是这样,苻健占领关中时大部分官员都姓苻,而经过王猛的改革后,那些没有才能的氐族旧贵族势力纷纷倒台,新崛起的少壮派官员则出自前秦社会的各个阶层。到前秦灭燕时,苻坚手下的大小将领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质量上都堪称两晋十六国之最。王猛、权翼、邓羌、张蚝、毛当、石越、吕光、窦冲、梁成、慕容垂、姚苌、苻融、苻洛、苻丕等都是文武双全的栋梁大将,和赤壁之战前的曹操势力相比似乎还略胜一筹。尤其难得的是众将领个个都是有勇有谋的年轻人,而非体衰年迈的老头子,他们将来可以混的时候还很长。到后面可以欣赏到他们更出色的战绩。
王猛的政治改革得到了前秦社会除了氐族旧派势力以外各阶层的拥护,可以想象在连苻洪都说自己一家是“戎狄异类,世知饮酒”的旧势力眼里会如何看待这个变化。为了表明对王猛改革的怨愤,苻氏贵族发动了数十次叛乱,最大的一次发生在公元367年。
公元367年,前秦的苻氏五公爵联合起来发动叛乱,结果被王猛、邓羌、张蚝讨平,战败的五公爵之一的苻廋向前燕帝国求援,被愚蠢的燕帝慕容评严词拒绝。经过多次叛乱后,苻健(苻坚的大伯)的后人几乎全部沦为平民(当然也不排除苻坚有意促使他们叛乱)。
前燕慕容评给苻坚的这个面子可不小,后来桓温讨伐前燕,苻坚也派军支援前秦。但前秦没帮上什么忙,桓温就被前燕大将慕容垂击败了。慕容垂为前燕帝国立了大功,却遭到了皇帝慕容评的嫉恨,慕容垂被迫投靠了苻坚。这样一来曾经不可一世的前燕帝国逐渐人才凋零,不久为前秦所灭。这时候王猛病死,但前秦统一的大势已不可逆转。
前秦帝国挟灭前燕之余威,只用了几年就顺利地消灭了前凉和代国,平定了苻洛的叛乱,占领了西域地区的广大领土,和东晋展开了反复的拉锯战,并屡次取得胜利,占领了四川和荆州北部。前秦军队最远的一次甚至打到了离东晋首都建康只有一百里的地方,后来被东晋的秘密武器北府兵所击退。一连串的胜利使苻坚确信消灭东晋统一中国的曙光就在眼前。
前秦帝国最强盛的时候“东极沧海,西并龟兹,南苞襄阳,北尽沙漠,”为此苻坚自己也很得意,向苻融吹嘘说:“二汉力不能制匈奴,犹出师西域。今匈奴既平,易若摧朽,虽劳师远役,可传檄而定,化被昆山,垂芳千载,不亦美哉!”接下来就是前秦君臣之间为了要不要发动南征消灭东晋而展开的激烈辩论。
十六国时期有不少精彩的辩论,但能和《三国演义》里诸葛亮舌战群儒相比的恐怕就只有这一次了。苻坚 “力排众议”,拍板确定了出兵伐晋的计划,结果淝水之战前秦帝国却以惨败收场。倘若这场战争苻坚获胜,那么他和大臣们之间进行的这场辩论很可能会被收录到现在的《语文》课本里当作范文。关于苻坚发动的这场战争的经过这里不想多加评论,毕竟《五胡录》里已经说得很详细了。从苻坚发出“投鞭断流”的豪言壮语到他为姚苌所迫而自杀,仅仅过了两年时间。回顾整个中国历史,前秦和东晋的实力对比堪称是南北力量对比中最为悬殊的。庞然大物般的前秦帝国突然崛起又瞬间灭亡,留给后人的思索是很深刻的。前秦帝国虽然庞大,但在它内部隐藏了许许多多的危机,当它迈出统一中国的步伐时,却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踏入了灭亡的泥潭。
同样是内部隐患多多,西晋帝国为什么就能统一全国呢?问题的根源不在于是不是所谓的“华夏正统”,也不全在于实力的对比,更不在于所谓的“民心向背”,回顾整个十六国时期,前秦帝国应当算是最清廉、最有活力、最得民心的国家之一,长安围城战时全城百姓都甘愿和苻坚共存亡就很能说明问题。总体上说,苻坚发动战争的指导思想一开始就有问题。苻坚所想的不过就是“化被昆山,垂芳千载”,而在一片反对声中,惟一支持他的慕容垂和姚苌都是标准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是十六国时期最最狡猾的两根老油条。我们注意到苻坚这个人的思想也有些偏执,无论做什么事都全力以赴,不留后路(比如他支持王猛就全力支持,打击贵族就狠狠打击,对待手下是彻底的仁至义尽,要发慈悲就慈悲到底,决定南征就容不下任何反对意见等等)。这样一来,打了败仗以后部下就全体叛变,只有他当年狠狠打击的苻氏宗族还肯出手援助他。而苻坚所绝对信任的那些部下,却并没有几个绝对忠诚于他(淝水之战后,张蚝、吕光、慕容垂、姚苌等都先后独立,苻坚所搜罗的人才没有一个为他 “尽忠”不降的),这不能不说是苻坚这位一代伟人的巨大悲剧。
前秦帝国立国之初就已经被苻坚建立在泥沙之上了。中国历史上的每一个实权人物手头大都有一支惟其马首是瞻的骨干力量,而苻坚恰恰缺少这个东西。他为了树起王猛而毁掉了自己赖以起家的旧的绝对忠诚的骨干力量:氐族豪强,却没能培养出一支新的、绝对忠诚于他的骨干力量来代替。他有打破旧世界的魄力,却没有维系新世界的能力。苻坚经过淝水之战惨遭败绩之后,竟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何打算,更不知道该去投靠谁。后来当他被围困于长安时,庞大的帝国竟然没有几个人肯出手援救苻坚这位对他们确实不错的君主(这个帝国可是拥有一百余万货真价实的军队),只有那些平时感激苻坚恩义的平民甘愿为其效死。正应了那句老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
淝水之战后,苻坚很快就被他绝对信任的慕容垂所叛,被他绝对信任的慕容昧所败,被他绝对信任的姚苌所杀。苻坚死的时候,姚苌手下的羌族“后秦将士皆为之哀恸。”伟人的魅力并不为民族间的矛盾和国家间的仇恨所淡化,在中国历史上,即便沦落到众叛亲离的境地却仍能让全体敌人为之流泪的君主,苻坚恐怕是惟一的一个。
苻坚死后,姚苌和继承前秦衣钵的苻坚的远房宗族苻登又打了七年的恶战。这场狐狸与刺猬间的精彩战争最终以姚苌病死、苻登战死而结束,姚苌的儿子姚兴接任后秦君主,公元417年,后秦政权灭亡于刘裕的北伐。
姚苌和苻登的七年恶战还为后世留下了几个名词,比如把主将的营地称为大营,据说就是从姚苌开始叫起的(《晋书姚苌传》中记载:时诸营既多,故号苌军为大营,大营之号自此始也。),不知是否准确(好像《三国志》里面就有了这个说法,但《三国志》里面只有一处)。
氐族在中国早已灭绝,湖北西部的土家族可能还有相对多些的氐族血统。一少部分羌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仍然顽强地生存下来,分布在今四川西部到青海东南部一带,但和转战中原的姚秦似乎并非一支。从他们的民族服饰上今人或多或少还能感受到当年那不平凡的历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