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情事7  双料倒霉蛋

20180430

严格，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国小伙子，现在正憔悴地坐在温哥华飞往北京的国际航班上。飞机上坐满了人，不少人昏昏欲睡，还有同样不少的人在看机上电影。他闭着眼睛假寐，实际上内心里翻江倒海，不断回顾移民北美8年来的经历。

严格刚从法国移民到北美东北的这个古老城市时，他很快便结识了他的两个干姐：月季和才乙。两个干姐都比严格大十来岁，都对他“掏心掏肺”地好。比如，一个半夜来到他的窗下唱小夜曲，一个放弃夏季休假帮他创业。他享受其间，其乐融融。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他的爱情不在这两个大女人这里，他对她们绝不越雷池一步。

初来乍到的他，既无资金，又无人脉，俩干姐争相把自己的关系介绍给他，以便他立足。月季给他介绍了一个西人朋友，西人经常在家举办名流派对，需要一位外派大厨，即到西人家厨房做饭请客的大厨，食材由大厨开列清单事先购买。严格正好长于中华料理，堪当此重任。每有派对，严格便戴上高高的大厨帽，掌勺炒菜；月季则穿上古典法国女仆装，为客人上菜。宾主尝了正宗的粤系料理，均赞不绝口。口碑的力量是巨大的，他们的外派生意越来越多，名声越来越大。他们的故事还上了西人的报纸呢。

不久，才乙给他出了新主意：本市一个号称北美最大的购物中心（Mall）里摊位招租。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创办一个美妙的热巧克力售货亭，Mall里的客人熙熙攘攘，这个生意一定会好。借此他也可以渐渐疏离中意他的月季。他心动了，但苦于没有资本，无法实施。但才乙有，愿意借给他。于是他们合作成立了一个公司，才乙出资，严格出力。说干就干！他停止了发展势头良好的外派大厨业务，与Mall签订协议，开始了新的餐饮业务。为了节约成本，他特意回国一趟，订制了两个符合摊位尺寸的大理石柜台，一个含普通冰箱，一个含低温冰箱。完工后，他亲自验证了冰箱的制冷温度，后装集装箱海运到北美。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个低温冰箱自从到位，它的制冷温度再也没有达到额定温度，——送回中国维修的代价太大，只能当普通冰箱用了——万幸营业期间没有遇到卫生官来查。

热巧克力亭的生意刚开始时可用惨淡两字形容，营业额还不足以维持员工的开销。在苦撑了大半年后，其研发的新产品渐渐赢得了顾客的喜爱，营业额终于上来了。望着该亭前越来越多的顾客，周围老的摊主们不干了，因为他们感觉到了生意上的威胁。他们联合找到Mall主，要求关闭该亭。狡猾的Mall主受了周围的摊主的蛊惑，随便找了个理由便终止了尚未到期的合同，要求他们关张。两人抗争无效，被迫关闭摊位，损失颇大。

没有了热巧克力亭，严格找到一家中国人杂货店当收银员，想先摸摸行情，今后好自己干。他勤学苦练，而且头脑灵活，很快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店主夫妇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们盘算着把自己的独生女嫁给他，待老两口退休了，这个店就交给小两口打理了。才乙认为这是个好事，可严格不这么认为。不知为何，他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岁、浑身洋溢着青春光辉的女孩就是不感兴趣。在老两口越来越明确的暗示中，严格只好辞掉了这份工作，——他也不是个在别人屋檐下久待的人。

这时的严格，认为自己已熟悉了杂货店的一切流程，可以单干了。他便委托才乙等为他物色待售的杂货店，很快就看上了一家。前店主是个西人，连房带店出售，楼上除了可自住，还有出租屋，有租金收入。好机会！可惜还是没钱。他到处举债，才乙也帮他筹款。借款搞到首付后，又到银行贷款，终于买下了该店。为了节约人工成本，他没有请工人，自己几乎值了所有的班。只有在自己需要进货时才出去，请才乙来临时顶班。他把钓鱼、打猎等爱好也免了，因为既无时间，又费汽油。就这样干了两年，小店挣的钱几乎全部用来还债了，攒不下钱。他觉得开杂货店也不是个办法。

更可气的是西人房客，拖拖拉拉地不交房租，他为此没有少跟房客扯皮，有一次还把他告上了租房委员会。可是，房客好了没几个月就旧病复发，又不交钱了。眼看房客越欠越多，严格终于下决心把他赶走了，损失的租金只好自认倒霉了。他惊异地发现，房客把房间已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好在严格还有装修的手艺，自己买了材料来修补。结果他发现，租金还不够装修的。

这期间，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国内的美眉甲，每天深夜与她的网聊才能慰籍一下他孤独的心。

有一天，他忽然得到消息，市外的桃花岛上有一家餐馆正在寻找买主。这个餐馆的好处在于，每年夏秋营业半年，冬季歇业半年。别的中国人听了，无动于衷；他听了，跃跃欲试，当大厨的理想被再次唤醒了。才乙听了，坚决反对他开餐馆，认为桃花岛上居民不多、游人也不多，不会有前途。但严格坚持认为，根据前店主提供的财务报表，客人流量足够了；更何况他要改西餐菜谱为中餐、西餐参半菜谱，食客一定会更多的。

但他依然没钱，于是用杂货店作抵押，从银行全额贷款，买下了岛上餐馆。严格知道他分身无术，急忙将自己的杂货店招租。为了它能尽早被租出去，经纪人建议他在合同里（还有广告里）特意加了这么一句对租店方有利的话：“两年租约到期时，如果甲方（店主，即严格）不能现金买存货，则杂货店归乙方（租店方）所有。”他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两年后他肯定从餐馆那边赚到不少钱，赎回杂货店不成问题。实际上，这句话后来成了勒在严格脖子上的枷锁。杂货店很快租出去了。

才乙出于对他的迷恋，见拗不过他，只好转而帮他。在餐馆刷漆、装修的日子里，不停地有过路人来打听有没有吃的，令他们暗自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不错的生意。经过大力整修，焕然一新的餐馆开张了。开张当天，本市华人组织还特意来新餐馆聚餐，以旺人气。可是，没想到第一个夏天是个几十年不遇的冷夏，游客寥寥，生意惨淡得还不及杂货店。到了深秋歇业一结算，今年的客流量没有前店主所说的一半！夏季尚且勉强维持，根本没有余额覆盖冬季的花销。好在有个当地大户主动要求租用餐馆冬季举办派对，令严格兴奋了一阵。可是大户在支付了第一个月的租金后，再也付不出了，留下一堆皮扯。由于忙于生意，他也没多少时间与美眉甲网聊。渐渐地，两人就淡了。

冬天，他度日如年，因为他无事可干，也无收入。杂货店的租金，只够还杂货店的贷款，而餐馆的贷款没有办法还，银行三天两头找他。他幻想，第二年夏天一定会好起来；为了促进生意，他要买一艘游艇，开通该岛与本市的航线，让城里人乘他的游艇来岛上观光、吃饭。。。幸好他没钱，这只是想想而已。

第二年夏天到了，他发现生意比第一年又少了一半！还没等到深秋歇业，他就决定是时候出售或出租该餐馆了。遗憾的是，没有人买，也没有人租。最后，银行将它回收、拍卖了事。今年他唯一值得一提的事是，他与岛上的一个学生服务员恋爱了很快又因餐馆被拍卖而拜拜了。

为期两年的杂货店出租合约很快到期。这个时候，他发现他没钱赎回杂货店了！经过一番绞尽脑汁的思索，他一一排出可能借到钱的朋友的名单，挨个去借。还不够，到邻居大都市去借——那里华人多，其中有人放高利贷。终于，在死期的最后一天，他凑齐了货款，赎回了本是自己的杂货店，只是，他的欠账比两年前更多了。

他继续经营杂货店，还贷的压力更重了，有时入不敷出。他得另想办法了。

有一天，他看到一篇报道，说中国和日本正风行蜂窝式旅馆（又称胶囊旅馆），如获至宝。本市是旅游城市，他的店的二楼本来就是出租屋，将它改装成蜂窝旅馆，原来睡三口人的房间至少可以睡九人，甚至12人！他兴奋不已。才乙也认为可行，他们通宵讨论改装的细节，兴奋得满脸通红。严格将房间分隔的申请报告递交市政府，很快就得到同意改建的批复。这时有人提醒他，本国与中国和日本不同，本国地广人稀，旅店没有必要拥挤到蜂窝的程度。他也不听。

他急忙电话中国的父母，为他筹款15万元，购了12个标准胶囊（又称太空舱）用集装箱运来。正要动工改装，市政府来电话，问他计划改装后的一间房住多少人。他回答说：“9到12人。”政府听了，顿时懵了：“我们允许的改装是，一间房最多住4人。”

这下，轮到他懵了。望着新到货的太空舱，他欲哭无泪。

他已经走投无路了。由于餐馆的倒闭、杂货店报表的亏损、对供应商的欠款、各个债主的催帐、与某公司的资金往来等，引起了税务局的主意。一张查账通知单寄到了杂货店，限他一个月内做好配合查账的准备。他决定一走了之，因为几乎所有的杂货店都经不起查账。 两周之内，他匆匆处理了一些事务，踏上回国的飞机。。。他又看中了一个新的项目：交互式网店电商。这又是两个干姐介绍的，说它在国内将大有前途！他回国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与网聊了近一年的美眉乙见面。

他混混沌沌地边睡边想：这回回国一定要努力打拼，好好干。海外移民的这八年，我不仅没赚到钱，还一事无成，倒亏了不少钱！除了两个干姐，我也没找到几个朋友。北美国家，实在是我的伤心地。别了，北美！我再也不要回来！

这是，机上广播响了：“很抱歉通知各位，由于北京雾霾，飞机无法降落。现在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