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情事4

妻位禅让

20180412

传说在某东方古国，王位是老国王在自己年事已高但大脑尚且清醒的时候，根据属下的贤能，传给某一众望所归的属下而不是自己的儿子的，比如尧舜禹三代的继承。这个过程，叫作王位禅让。人类历史进化了五千年后，又产生一种新制度，叫作妻位禅让。不信且看。

艳艳是个男孩，人高马大的，至于为何起了这么一个女性化的、令人想入非非的名字，只有他爹（或者说作者）知道。他在正常的求学年龄，通过正常的出国途径，来到了北美某著名大学读博士。一年后，他的在国内大学舞厅里结识的新婚妻子爽办妥了手续，过来伴读。当时为了争抢她这个舞伴，他还与人打了一架。她是国家体操队出身，样貌、身材想必不差。

艳艳的奖学金不多，勉强够生活。两人挤住在大学的单身学生宿舍里，房子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书桌。两人挤在单人床上，刚开始时无比浪漫，但久了就累得慌，翻个身都困难。艳艳自有解决办法：他把床拖离墙根约25厘米，在两者之间垫上自己的书。自己的书不够？一楼的回收垃圾箱里找！这还难得倒博士？睡觉的问题解决了，但房间太小，两个人在里面周转不开。他俩只好尽量到室外活动。

半年后，爽勉强过了语言关，找到一份餐馆服务员的工作。这下好了，她捧着两个星期的报酬，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比自己在国内当职业运动员的工资还高！艳艳埋头攻读，没有意识到爽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直到情人节翌日清晨，当他睁开朦胧睡眼时，才发现妻子一夜未归！

直到晌午，爽才飘然而至。她不顾艳艳投来的狐疑的目光，只管快速地收拾自己的行装。东西不多，两个箱子足够装下了。艳艳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追问她昨晚去哪儿了，爽迫不及待地打断他：“你还不最后绅士一把，送我下楼？——我找到真爱了。”

艳艳急忙打开窗户，探头往楼下一看，一辆崭新的红色跑车停在大门外。他明白了一切，二话不说，一人提了两个箱子，径直下楼，将箱子塞到跑车上。他认出车上的男人正是他陪她找工时那家大餐馆的老板，他高傲地与老板握了握手，顺便暗暗叫了一把劲。他绅士地与妻子拥别，祝她永远幸福。要是她过得不好，欢迎她回来。

望着跑车扬长而去，艳艳突然颓废。他出国本是为了追求更加幸福的生活，不料却使他这么快就失去了老婆。他回家，翻出从国内带了的、一直舍不得喝、准备关键时刻送人的茅台酒，一仰头喝了个精光。他倒在了曾经无比温馨的改装单人床上，不停地回忆过去三年里与妻子在一起的时光，爱与恨交替呈现。

三天了，没有人知道这三天里他发生了什么。待他开门出来时，昔日的同伴们惊异地发现，他瘦了两圈，眼眶发黑，眼珠发红，满脸胡子拉碴。他完全变了，不再迷恋舞会或社交，一边刻苦学习，一边到另一家更大的餐馆打工，拼命挣钱。

一晃两年过去了。夏天的时候，艳艳接到爽的电话，先是问一下他过得怎样——其实她是知道的，然后话题一转，告诉他，她为他物色了一个新女友，名字叫昂，是她现在打工的餐馆的工友。他同意见上一面。

到了见面的日子，他便装去了约定的酒吧与两人见面，本不报什么希望，只是想借机见见自己的前妻。没想到昂是个中法混血儿，比他想象的还要漂亮。可惜她虽然能勉强听懂一点儿广东话（粤语），却只能说法语。艳艳虽然号称博士，但法语还是不够的。好在爱情不需要语言，需要的话也是肢体语言。两人眼光放电，爽看在眼里，心里舒了口气：她终于不欠他的了。

爽乘着相亲的温馨气氛，不失时机地拿出相机（那时还没有手机呢），请酒吧服务员为三人照了张合影。照片上，三人都笑得很开心。无意之中，爽完成尧舜的过渡。

时光荏苒。在以后的二十年里，艳艳经历了毕业即失业、与昂结婚、先后生两儿子。在得知太太怀孕的第一时间里，他立即电话通知了爽，没想到爽在电话那头也说：

“我正想告诉你呢，我也怀孕了！”两人的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他俩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为了养活儿子，拼命打工挣钱。在岳父的帮助下，他以精湛的技术荣升为中餐部经理，社会地位也有所提高。但是，他与昂恋爱时没有注意到：他们俩是分别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长大的，尽管艳艳的法语越来越好，昂的汉语也越来越好，但是语言的提高并没有抹去文化的隔阂和障碍。昂开始抱怨丈夫缺乏爱抚和情话，只知赚钱不懂浪漫。昂甚至抱怨他宁愿每天陪手下的员工吃饭聊天也不陪她（——这是在两人在同一餐馆上班后）。不知不觉中，他们在豪宅中开始了有名无实的分居生活。

在第十九年的时候，艳艳和昂终于遇到机会，贷款买下了艳艳打工的餐馆。不久，昂也从原来的餐馆调至艳艳的餐馆，当起了老板娘。当了老板的艳艳，仔细品味这些年来的酸甜苦辣，感觉现在的他在各个方面都不比爽的现老公、第二大餐馆的老板差了，甚至比他年轻多了，他终于吐了一口憋屈了二十年的恶气。正当艳艳沾沾自喜地琢磨着要请爽过来吃吃饭、看看他们的餐馆时，昂用法语电邮通知他：“艳，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结果是，在瓷婚的纪念日，在外人看不出任何征兆的时候，两人决定和平分手。这个时候，作为老板娘的昂，与本餐馆的服务员好上了，因为他们每天相谈甚欢，颇有灵魂相通之感。与昂谈判时，艳艳无意中抬眼看到了当年三人的放大合影。昂会意，用洋腔洋调的中文说：

“尼（你）番（放）心吧，我一定会帮尼找到一个先（贤）妻的，就像单（当）年爽做给我的一样！”

艳艳在他五十岁生日宴会上，眼含泪光地宣布了第二次离婚消息。他也在微信朋友圈发布离婚宣言，同时在全球征婚。昂也积极帮他张罗，并时时给予他参考意见。

这个过程还在进行中。艳艳坚信，以他现有的条件，在不久的将来，昂可以完成舜禹的过渡。他暗下决心，总有一天，他要与第一、第二和第三任妻子合影的，在这个和平的国度。他对此信心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