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魁北克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异数,近半数公民赞成独立,年轻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国庆节” ,只要你到亚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们要求独立的狂热气氛,”魁北克万岁!”的口号一呼百应。魁北克人还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开的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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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灵魂在这里,躯壳又有什么要紧?

(2009-01-10 16:28:39) 下一个

18 灵魂在这里,躯壳又有什么要紧?

到达汉中,我们没有停留,立刻搭上去城固的汽车,六十公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城固是一个小县,街道古旧而狭窄。满街熙熙攘攘的都是大学生。西北大学和西北师范学院都设在这里,两校学生合计约四千人,挤在一座小城里,生活在这里,消费在这里,于是这座山城就空前地繁荣起来了。大学给城固带来了文化,也带来了经济利益。街上饭馆多,茶馆多,干鲜水果和小吃摊点多。这一现象勾勒出了战时大学生的消费倾向。战时没有人讲究穿着,小城市没有娱乐场所,大学生的精神生活依靠自己去营造,大学生的钱不多(从敌占区来的约占一半,断绝了家庭经济供给,依靠政府的贷金),稍有节余都饱了口福。

师院院部设在城东的旧县学里。我们在注册科办理了入学手续,三个人都上教育系。教育系已经注册了六十名新生,是师院人数最多的一个班。上教育系的学生之所以如此踊跃,多是仰慕系主任李建勋的声誉而来。先生是师大的元老,“五四”时代就在师大任教,曾担任校长三年,因嫌行政工作影响他的学术研究而辞去校长职务,只担任教育系系主任兼教育研究所所长职至今,历二十余年,师大校长李蒸及许多教授都是李先生的授业弟子。先生学识渊博、性情耿直,淡薄名利以及敬业精神,在学术界、教育界久负盛名。

我入教育系一则出于从众心理,再则也看到了教育系的一些课程如哲学、社会学、中西文化史、心理学、逻辑学等都是从事文学工作者所应有的基础知识。我依然做着我的作家梦。至于何以不入中文系,是受当时流传在文坛上的一种观点的影响,说是大学的中文系强迫学生埋头于故纸堆中,扼杀了学生的创造才能,以致当代的名作家无一人出身于中文系。这一观点使我对中文系望而却步。

办理完入学手续,注册科派人把我们送到校场坝,为我们安排了宿舍的床位和食堂的桌次。

校场坝是东城外的一个坝子(当地人把高于水田的陆地称作坝子),是当年演武阅兵的校场。校场坝与院部只隔一道城墙,城墙上开了一个豁口,就把院部和教场坝通连起来了。校场坝的面积约三十亩,建起二百多间草顶大屋作为教室、男生宿舍(女生宿舍在院部)、风雨操场和大伙房。草顶屋与村庄里的茅屋一样,只是高大一些,屋顶与墙山的衔接处露着空,窗户上没有玻璃,冬天糊纸,像是一座凉亭。好在汉中盆地气候温和,冬天无冰雪,少大风,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这些草顶屋也就堪称“广厦”了。没有电灯,夜间靠蜡烛照明。

尽管师院如此简陋,生活如此艰苦,但在我的心目中,它仍是一所历史悠久、业绩辉煌的高等学府,它是战时的北京师范大学。校长李蒸、教务长黎锦熙、训导长袁敦礼和各系的教授、讲师、助教,各处室职员、甚至老传达都是北京师大的原班人马。除因病和有特殊困难者外,所有不愿做亡国奴的师大的教职工都随校迁来了。北京师大的精英在这里,灵魂在这里,躯壳又有什么要紧?我能踏进这所学府,是我的光荣与幸运。

我们这间宿舍里原来只住着两个同学。一个叫王文荦,贵州人,一个叫马崇德,青海人,都是教育系的。王文荦活泼,马崇德沉稳,都很热情,一见如故,没有陌生感。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他们领着我们到餐厅来。餐厅在大操场北头。餐厅里没有凳子,大家围着桌子站着吃饭。我们五个人正好在同一桌上,同桌的还有三个女同学,其中一个叫张洁的,面色黧黑,剪男式短发,要不是说话露出尖嗓子来,真看不出她是女性。张洁大方得出奇,自来熟,大说大笑,问长问短:“你们三位今天才报到?怎么这么晚才来?都上教育系?哈!教育系都快撑破了!都看教育系好!我吗?体育系。这两位女士也是教育系,我在你们桌上太孤立了;哈哈……你们可别排斥异己噢!”

吃过饭,张洁像老熟人似地跟着我们,说是要参观我们的宿舍。她在宿舍里转了一遭,问:“这是谁的铺?这个呢?”她指着最后一个铺问我:“这是你的?”我点点头,她已经稳稳地坐在我的床上了。

张洁走后牛振业和我开玩笑说:“张洁看上你了,你可要小心点啊!”王文荦也附和着说:“很有可能,她从来没上我们宿舍来过。”他们的无稽之谈,我当然毫不在意,对于张洁我没有异性的感觉。

下午有两节“西洋哲学史”,我第一次坐进了真正的大学教室。六十多个同学济济一堂,慈连照教授讲课。慈连照教授大约五十岁左右,穿一件洗得发白了的蓝布长衫,空着手走进教室,走上讲台就开讲,眼睛不看学生,翻着眼皮直楞楞地盯着屋顶,很少写板书,只有在提到一个哲学家的名字或一本哲学著作的时候,才在黑板上写出一行英文字来。讲得不快不慢,我能从容地记录其梗概。慈教授有个很有趣的口头禅,几乎每句话都带着“ye shi (音,可能是Yes)”这个奇怪的“语尾词”,一开始听着直想笑,慢慢的“ye shi”就淹没在他那浩瀚的讲课内容里了。我才知道大学教师无须注意教态和语言艺术。

每一堂课都是注册科的沈先生来点名。他走进教室站在门边,默默地在点名册上画出席符号。这位沈先生有惊人的记忆力,新生一入学就被他永远记住了。上课的时候,你无论坐在什么位置上,他都会认出你来,不会画错。据说他在师大已经工作了十多年,全校各系各班都由他一人点名,每周公布一次考勤表,从不曾发生差错。

课后,我进城去找我那些中学的伙伴,他们已经在城里租了民房。我刚走进院子,一群同学就从北屋里有说有笑地跑了出来,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外走,说是去看一场精采的篮球表演赛。我问:“什么样的比赛让你们这样激动?”他们纷纷嚷道:“你从师院来,就没看到露布?”我似乎是看到了一张大露布,但没有留意。他们七嘴八舌地告诉我:篮球国手牟作云回师院复学,另一位篮球国手王玉珍途经城固,两位国手偶然巧遇,体育系就组织了这场表演赛。国手是难得一见的人物,看国手下场打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不想一饱眼福,自然就是令人激动的一件大事了。我们走出巷子见满街都是大学生,从四面八方涌来,向一个方向——师院涌去。

我们随着人群走进师院院部,到处是人头攒动,我得意地想:这都是大学生,真正的大学生,现在我也是大学生了,是他们中的一员!忽然我有一种虚幻的感觉,好象是在梦中,这是真的吗?

两位国手之外,上场的另外八位都是体育系的篮球名将。比赛开始了,确实精采,动作的快捷、灵活、巧妙和准确,被大家叹为观止。牟作云中上等个儿,是位美男子,容貌、体形都很美,上篮的姿势尤其美,仰头挺胸,身体成弓形曲线,单手托球,投篮的手势那样轻灵、巧俏。听人们议论:他所到之处都会有不少美女追逐。此次复学,不知又有几人要因他而憔悴呢!

王玉珍是大高个儿,他似乎并不在乎打球的姿势,带球前进腰都不弯,挺胸凸肚,把球拍得老高,样子好像很笨拙,但球却像是吸附在他的身上了,绕着他的身子转,别人就是抢不去。他投篮好像是随随便便把球装进篮里去的,毫不在意,却是万无一失。国手就是国手,非寻常选手可比拟!观众看得如醉如痴,叫好声掌声不断,连我这个不是球迷的人也被迷住了。

 

 

©郭锦文 2009

(转载、出版需经作者书面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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