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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自虚度的青春第7篇暨《山楂树艳史》开篇
林副主席乘坐的专机失事后第二年,毛正主席也觉得自己的面子挂不住,于是授意解放几批老干部,暂停几下折腾,市委便借机选了块儿近郊的亲水之地,兴建干休所。第三年,下放到五七干校的党政军公检法的走资派们陆陆续续被接回,姑姑也在那个时候离开干校,住进干休所直到毛后复职,于是,我有几年的小学寒暑假,无所事事终日虚度在干休所里。
为了能把寒暑假虚度得尽情不浪费,每次放假伊始,我能熬得三天夜把假期作业一股脑儿写完,再跟假期课余学习小组的组长请假。那时,即便是假期,每班也要分成几个小组,每周一次在某个同学家里一起做作业。小组里有个女生,家里地方装得下,班主任就将我们组指定在她家,可她说必须让她当组长才行。我们都不同意,因为她天生跳舞病,就是走路的姿势与说话的声音都是特别高频打颤儿的那种,一道类似3+4=7的算式,换她得哆嗦两节课才能写完。她不接受我们的反对意见,坚持不让当组长就不能进她家门,于是我们这个小组就稀里糊涂地散伙了。
干休所院儿里有四座才竣工的红楼,每座三层,三个门栋,一律两室单元,硬木地板,公家给配床配柜配沙发茶几,沙发扶手是木制的,沙发的皮靠垫和座垫是可拆卸的两块儿式。每天都有满载家具的卡车进院,卸下的沙发茶几和床柜摆满一地,一个个沙发垫儿被我们掀下,踩在地上尽情地蹦跳玩耍。在那些日子里,逢年过节常有机会坐市委的伏尔加小轿车,去机关大小礼堂看新片儿看文艺演出。我清晰地记得,第一次透过平稳疾驰的小轿车的车窗向外看时,那种感受具有冲击力,感觉车窗外的城市比乘公交车时要显得可爱美好一些。还记得英明领袖华主席一举粉碎四人帮之后不久,就在小礼堂里看过一个美帝的夏威夷航展的内部片儿,看过之后的印象是,世界上竟然还有那么神仙的地方,海滩上的洋女郎通体只穿三块儿小布兜。
三门栋二楼对门儿邻居家是军区的,大儿子早已参加工作,大女儿插队去了,家里只有在念初中的老三。老三细高挑儿,眉眼生得儒雅,有点儿濮存昕的劲儿,整天穿一身干部服军衣军裤,松松垮垮的作态,在院儿里打漂儿,弱柳扶风似的,偶尔会来招呼我玩儿。
老三他爸不在家时,他会带我进他家,翻出一卷卷儿老电影胶片,对着窗亮,用手抻开,一格一格地撸给我看着玩儿。听他说起一串串长长的片名时,舌头狂奔直打嘟噜。他说是苏修的名著。我也不知道啥叫名著,还没到开始读西游读高玉宝读红岩的时候,何以知道名著是个什么概念呢。他说反正都是苏修的禁片,电影院也好机关小礼堂也罢是看不到的,我和他抻着胶片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爬,爬着看着,格子里徐徐出现了苏修阿姨裸露的胳膊一条,大腿两条……老三叮嘱我这些都属于黄色胶片,不进步,不可说与任何人听。
除了黄色胶片有得看,还有黄色唱片有得听呢,他更喜欢炫耀的是家里的唱片和电唱机。他爸一定是留过苏的吧,他拿出来的唱片也都是苏修的。他抽出两张给我普及外国知识,第一张叫“神圣的战争”,卫国战争时期的歌曲,苏联红旗歌舞团的,听起来很带劲儿。90年代初,我去莫斯科时,酒店里客房墙壁上有个广播喇叭,播什么听什么无法控制,天方亮人还没醒它就叫早,曲子就是这首红旗歌舞团的大合唱。
在他换第二张唱片时,我对唱机上方墙架上的几个喝水刷牙用的搪瓷杯发生了兴趣,因为每个搪瓷杯左侧有个小木牌,上面标着爸、妈、哥、姐。老三说小木牌是他做的,他爸家教严格,杯子个人专属,不许乱用他人水杯,就连杯子上的语录词,也是他爸精选出来的。
他把第二张唱片放上电唱机时的动作别提多娘了。他说:“可千万别给刮着,弄坏了我爸会打我,我爸最喜欢这个了。”他说这一张也是红旗歌舞团的──山楂树!他爸还在吃奶的时候,红旗歌舞团就成立了,德国鬼子进攻莫斯科时,给苏联国歌作曲的亚历山德罗夫,指挥红旗歌舞团清一色老爷们,合唱国歌,把喇叭挂上电线,扯到各前沿阵地上,结果那气势愣把德国鬼子吓退了。红旗是世界上头一个军乐团,后来就有好多国家学它,包括美帝英帝,都建了自己的军队歌舞团,咱们国家有三前,就是南京军区的前线、济南军区的前卫和沈阳军区的前进啊,也是学红旗建的。他说轮到他吃奶的时候,红旗歌舞团来北京,伟大领袖毛主席都得去接见呢。
电唱机有些老旧,按下按钮听不见声音的话,您不妨再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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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们说哈,苏联红旗歌舞团的《山楂树》,还真是让当年处于童真时段的我们一下子记住了每一个音符,再没忘掉。当时我还不懂得这起于A6收束于斯的小调性旋律,何以对耳朵对心情有杀伤力,山楂树、喀秋莎、红莓花儿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哪个不都是这般小调回肠的阴柔或感伤么。
老三边听边认真地轻轻唱起《山楂树》的中文歌词,自我陶醉其中:
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水面上
暮色中的工厂已发出闪光
列车飞快奔驰,车窗灯火辉煌
山楂树下两个男青年把我盼望
……
啊,茂密的山楂树,白花满树开放
我们的山楂树啊,它为何悲伤
老三不待我问就急于开始解释,说有俩英俊小伙儿,爱上了同一个丫头。丫头发愁,问山楂树,选哪个值当,山楂树也答不来,于是感到特难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说的这些男女之情,我当时没法儿理解。甭说当时了,再过几年,戏曲片《天仙配》重映时,身体也没长出理解素,能理解的全部,也仅限于老槐树突然咧嘴答董永提问时的那幅憨态,让我开怀大笑而已。
但是,老三体内的理解素,一定已经不少了,但他为什么如此陶醉于《山楂树》的唱片呢,更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他爸也偏偏对这张唱片如此情有独钟,以至于老三放唱片时动作娘得唯恐闪失呢?个中奥妙,待下文分解。
由老哥XD张贴 @ 2012-03-19 17:26:22 (被阅读16500次) |
我说老哥黄腔咋这么字正腔圆,原来启蒙早啊!
俺有给叔在搪瓷厂印花车间,就是转给茶缸、脸盆印花的。上大学时他送给俺搪瓷盘儿、盆儿、正中间都印着俺的大名。食堂的人盛菜的时候使劲看。弄得俺怪不好意思的。
等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