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自虚度的青春第8篇
走出国门的诱惑持续发烧,在整个90年代里甚至演绎成沿海地区集团偷渡十年黄金狂潮。终于轮到我披上了预定出国的光环,快要告别北京的时候,清癯的月老馊主意不断,表示愿把战友家里能弄到的闺女都划了来见。没料到的是,他竟划了来3位京城舞蹈圈的女孩儿,让她们赏约,其中,一位是半专业的,两位是专业的。几年后,为报答他的知遇之恩,我特意从新疆背回一大袋吐鲁番的葡萄干,送给了他。
领衔人物
阿贤(宣武区文化馆舞蹈队员)
教芭蕾的(中央民族学院舞蹈系教师)
大小姐(解放军海政歌舞团舞蹈演员)
我(老哥XD)
作者
老哥XD
音乐提供
思路花雨(原舞蹈圈人士)
这是一段真实的故事,发生在90年代的北京...
先说说宣武区文化馆舞蹈队的半专业吧。当时,凡是月老和师母介绍来的,我必得见,从西城见到东城,从海淀见到朝阳。老话儿说“西城贵、东城富、烂崇文、穷宣武”,所以宣武的就被排在了最后,只见了一位在区文化馆舞蹈队跳舞的阿贤。
前回叙述高考体检前后发生过的故事时,提到80年代有两个地方深情地留在京城百姓的记忆中:一是中山公园英语角,另一个是劳动人民文化宫恋爱角。当时哥几个只去英语角是因为发育晚所以鄙视早恋,而今跨入90年代,和阿贤见面的地点就落落大方地定在了劳动人民文化宫。
阿贤梳短发,穿松垮肥裆裤,足蹬拖拉板儿,瘦高个子,大手爪子,大脚脖丫子,大嘴巴片子,一见即知性格朝外,心直口快,直扑楞通一京妞,和人见面3分钟就能8分熟。她说家住文化胡同大杂院儿,因被舞蹈艺术熏过,精神面貌基本熏没了大杂院儿里蜂窝煤的杂质。
阿贤言谈洒脱感染了我,我便不和她见外,把她那辆飞鸽和我那辆永久并靠在太庙墙外一段铁栏杆边,说你练两套舞功给我看,她就大方地把左臂往前斜伸,左手压在车鞍座上,左腿站直,右腿向后平踹,踹得倍儿直不打弯儿,然后右臂朝前平举,把头轻轻往后略微那么一昂,嚯!一个优美的“卞”字与影随形,脱颖而出,身体线条别提多流畅,大脚脖丫子别提多舒展。
阿贤说这是舞队平时最常练的基本动作之一,芭蕾上叫什么阿拉白思,听着像上海话阿拉白相。阿贤说那是外国名,不知道原文是什么。听她畅谈舞队里的事,看她每说到兴高采烈就在栏杆边蹦几下子,我就想,和许多人相比,阿贤恐怕是最本色最不装孙女儿的了。
阿贤快人快语,相形之下我显得老气横秋。见我话少,她就挑话题,说啊说,说她有一哥在邮局,有一弟在中学念书,有一妈在居委会,居委会七嘴八舌让妈开了窍……我问她大妈开的啥窍,她不含糊地告诉我:我妈说了,说如果选上个人家XD那样的出国女婿的话,头趟回来探亲,就能换回不少外汇券,就能从出国人员服务部拎回个25直遥伍的孝敬丈母娘,保不齐还外加一台带卡拉OK的录像机和一台小天鹅洗衣机呢……阿贤那样讲,叫简单没心机,如一汪清水,可是对于缺乏生活历练的XD们而言,又有几人能越过思维屏障把这不当成俗气而接纳呢?
阿贤
再说专业的。第一个专业人士是中央民院舞蹈系教芭蕾的,教芭蕾她妈先打电话问我是否要和她女儿约好什么着装之类的识别标志,我说不用了,我想她既是教芭蕾的,一定能看得出来。
那天下午,我扶自行车等在民院门口人行道边,远远认出了她。她戴副大蛤蟆墨镜,踩着凉鞋的两脚迈着绝对标准的波斯猫步,一步一个定格一路优美万状地扭来。我渴望当墨镜摘去的刹那,会幸会一对儿去了皮儿的荔枝一般精彩的大眼核……嗯……露出的是俩只小而扁的流线型眼线。
她见人认生,不像大嘴巴片子阿贤那样跟人自来熟,一看就是不爱说话的主。寡言少语或许心里主意多,但外表未必如此,她就是这样,挺随和的怎么都行。见了面,总要找地儿请人家喝点什么,我说你先坐上车后架,她就坐了上去,我问去哪里,她说听你的。我载她往魏公村一带胡同里钻,蹬出几圈儿就体会到和带别人时不一样的感觉,自行车显得那么轻灵,好像车上只有我自己。她体重会比当年生病卧床还匕首投枪的鲁迅先生要轻?我担心急转弯时会把她从后架上闪下去,哪怕仅歪下脚,仅闪个腰,也是对我国舞蹈艺术教育事业的一个迷你型损害,说不定还会影响天鹅湖睡美人胡桃夹子等未来新生派主角们的计划内培养呢,于是告诫她:要是担心坐不稳,可以扶我的,这样安全些。话音刚落,我顿感蹬车吃力,两腿交替踩踏时有点借不上劲儿,原来她的两只轻盈细软的胳膊已然迅速有力地缠绕在我的腰围,让我通过腰身向双腿传递力学杠杆运动应力的效果大打折扣。
路上我问她渴否,她说老哥看你吧,问她要否去魏公村民院后门冷饮店喝点饮料,她说随你,随后松开一只胳膊指指胡同拐角小食品杂货店,说在那里喝瓶汽水就可以了。三四毛钱的北冰洋冰镇,1人1瓶,我们坐在路肩喝聊,她挺满足。本以为舞蹈界人士要追求小资品味高尚的,我想错了,她是个例外。和她谈话,话不多,感觉她对日常生活的要求和规划,与好多跟幽默较真儿和搞笑抬杠的学工科出来的男女生亦无多大区别。她除了内向,还可能慧中,说不定就是只想过小日子的那种平凡。可是对于处在爱情朦胧生理期的傻小爷们儿来说,当时能有几人做得到欣赏慧中高于讲究秀外,寻觅心灵过于追求眼线呢。难怪老哥XD的朋友们都说,男人比女人晚熟,男人较之女人晚进化了十几万年。
民院舞蹈系教师
第二个专业人士,也就是我幸会的第三位舞蹈圈的女孩儿,是海政歌舞团舞蹈演员,也是我那段时间里见过的女孩儿中最貌似高贵的大小姐。大小姐一双丹凤眼,时年三八二十四,现役军人,是天生能歌善舞的刘三姐的老乡苗人,常随海政歌舞团出国演出。月老对我说,去串串门吧,尽管十有九九没戏,算去开开眼,出去以后,很难再有这机会了。
见面是在友谊宾馆附近她住处。她让我坐沙发,她坐床边,从冰箱里取出西瓜放在板凳上,把板凳挪到床边,坐在床边为我切瓜。大小姐话说得慢声细语,语调不抑扬也不顿挫,说话时看我的表情有点像慈禧老佛爷看李鸿章张之洞那种居高临下的样子。我大夏天一路骑来汗出而渴,几天一换的衬衫脖领黑边儿肯定又加深了色度,躲不过人家的慧眼。管它呢,先放开肚子吃。我吃一片,她切一片,还说别吃太多,西瓜吃多会得痛风。看着她那双毛茸茸的眼,我心想甭说多吃,哪怕一片不吃,甭说多高学历,哪怕官升三品,看也看得着迷,迷成痛风了。
我好奇地听她讲国外见闻。她说你们男生不天天换衬衫这些习惯呀,就像好多女生不刮月夜毛毛一样,在外可是不招人待见的,你出国后也应该注意的。她告诉我她随团去过的国家有朝鲜,有罗马尼亚,还有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盟,一个比一个洋气,最后到了匈牙利,那小地方人更不用说了,男的去商店买衬衫一买就是一打儿半打儿的,每天晚饭前都要换一次,女的没有像咱们很多女同志这样夏天穿无袖背心上街露出月夜下的毛毛……月夜是什么?她望着我提问的眼光噗哧就笑:“嘻嘻,腋呀。”啧啧,搞艺术的人,气质就是不同凡响。
同在一座城池,人和人对生活卫生习惯的意识形态和见识竟有如此差距,看来都是出国给闹腾的。可不是吗,她说,全京城不过只有燕莎塞特两家百货装了电动扶梯,人家好几百家都装了,外国管那玩意儿叫Escalator,就是天天向上的意思。
大小姐说罢国外见闻,拿出一盒录像带,给我看她的演出片段。带子里先是一段《小背篓》扇子舞,接着就是芭蕾片断《蝴蝶泉边》,她在蓝色舞台灯光打照下的泉边袒胸露背,腰身扎了个超短芭蕾裙,被英俊帅气赛马归来的阿鹏搂进怀,前后揉搓,左右捏巴,上下抬举……好柔美啊!她一一指点那些舞蹈动作说与我听:这个叫前鹤立,这个叫后鹤立,这个,挥鞭转,还有克罗塞、巴特芒……我就问她阿拉白思是什么,她想了想,写给我Arabesque,对,就是此前大脚巴丫子半专业的阿贤秀给我看的那个“卞”字造型。
大小姐天天和阿鹏那样的宝马奔驰共舞,见到我们这些夏立大众,切片儿西瓜递给你那叫给你丫面子,你丫还能奢望人家端过来喂你一口么。看过录像带,我向她告辞,她挥手说再见时,手势与众不同,一般人要么扬起整只手臂像塔吊一样挺着,要么略弯小臂像脱离地心引力的钟摆一样向上来回忽悠,而她却连小臂都不抬,只从手腕开始弯起,让纤细的手指们冲我跳出优美的告别舞姿……
海政歌舞团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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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乐导读 虚度的青春
出国人员服务部,北冰洋冰镇这些今天已经消失的词使我一下子回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感觉.
希望能读你更多文章,今天的北京以不是我记忆中的80,90年代的北京了,尽管比原来更干净了,但失去了原有的韵味.
文章加音乐把我们的记忆带到了那遥远而亲切的年代。
你的经历曾似我们都经历过,很亲切,很美,谢谢。
这个系列的文章要统统跟读!
没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