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自虚度的青春号外
追忆栖宿时,声容满心耳,初二和大一的学习生活,留给我两段春情朦胧的记忆,女主角是两位年轻漂亮的小老师。两年前我把其中一段贴在文学城,被国内数十家网站转载过。今年的春节是情人节,在乡间骑士间奏曲的伴奏下,籍此将这两段珍藏的回忆缩合为一束迟开的玫瑰,献给她们俩。
初二那年第二个学期,一位清秀的语文小老师笑咪咪地跑进我们的课堂,令我的精神为之一爽。在她教课的几个月里,作学生的我得到作老师的她的赏识,我们的师生关系被赋予过更多的含义,因为这件事,她使我至今不忘。
她叫艾丽,小巧玲珑,轻描的眉如青烟袅袅,蓄秀的眼含情露俏,举止娴雅如弱柳扶风,两颊忧郁袭一身轻巧,笑时抿嘴式微,讲课音色甜脆……同学们说她是本校高二毕业生,在校期间学习好表现好,毕业留校,留在语文教学室。
一天,她来上汉语拼音课,头轻轻一扬,甩转秀发,回身在黑板上写下“社会主义”四个字。然后,她翻开学生名册,很随机地点了个名:XD同学,请上来给这几个字标出拼音。来不及紧张的我来得及兴起,用上刚从电台业余英语广播讲座教材上学会的圆体字,将拼音连笔写成了Shehuizhuyi,添上四声。
那时的初中还没有开设外语,就连后来的全国统考,外语考分也给打折。全班同学被这一串儿无间断的怪码逗得哄堂大笑,艾丽困惑地看着黑板,看不懂,脸上泛起一阵晚霞,衬出不好意思的抿嘴无声微笑:“你,你这写的是什么文呀?美国文?”
发回的作业本里留下她批注的四个醒目红字:向你学习!从此,我和她通过作业本开始笔会,开始了为时数月的无声交谈──
她写:“你拼音写那么带劲,今后要向你学习。”
我写:“老师……我也是才学的……老师没学过吗?”
她写:“高中只开俄语,我只学过俄语的,你的美国文,我觉得好有趣儿。”
……
“老师打算参加高考吗?听说物理侯老师要直接报考科大研究生呢。”
“我力所不及呀。侯老师是师范毕业的,有基础。”
“同学们都说你学习好毕业留校的。”
“我,除了语文,数理化可不好。不像我姐,下过乡成绩都比我好。”
“为什么要下乡?”
“为了保我的留城指标呀。”
……
“你做我们班主任就好了。大家都越来越不听王老师的。”
“听王老师说刚让你当上了学委。”
“她,迟迟不想发展我入团。”
……
她写:“给你句名言吧,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我问:“是谁说出这么优美的名言?”
“革命导师,约?维?斯大林。”
“老师受苏联教育影响深啊?”
“父辈们受影响才叫深呢。父亲说上中学时,教俄语的是二月革命后逃过来的白俄贵族家的千金,下课时她对同学们说再见:До свидания,念起来是‘都斯维达尼娅’,结果我爸他班男生议论纷纷,你谁大娘呀就为你?于是一起喊‘都是为你大爷’,呵,后来每次下课时都这样起哄。”
她说的特逗,我一下就记住了,反过来也和她逗:“那斯大林说你就是人类灵魂的engineer,念摁~紧~捏~”
她:“什么摁紧了捏?我怎又成了人类灵魂的按摩师啦?”
“那你说工程师俄文怎么个念法?”
“Инженер,发音就是银针捏,说捏的时候要大舌打颤,像马儿那样。”
“银针捏噜噜噜?老师兼任人类灵魂针灸师啦。”
“哈哈哈哈!”
在课堂上,我见过她抿嘴无声的笑,从没见过她奔放的笑,如果笔谈是面对面的交谈,我就会看到她笑逐颜开的样子。
暑假一过,中学改制成重点高中,取消了初中部,艾丽和很多哭着被调离的老师们一样,对调到普通中学去了,走前没能跟我打声招呼。我不知道她的心情会多么黯然,想去看她,又怕给她的自尊心撒盐。大学入学前夕,我清理中学时代的作业本时,看到她最后留在本上的红笔字,是苏霍姆林斯基的一段话──理想是嫩绿的芽胚,在这上面生长出人类的思想、活动、行为、热情、激情……
告别高中,上大一,学佛传。辅导教师是个当年本科毕业留校的漂亮小大姐儿,瓜子脸蛋儿皮肤白,柳眉月眼儿杏桃腮,溜肩柳腰儿细身材。听说她属于插队回城参加高考那一拨儿,算来,该比我们大个五六岁,尽管举止端庄显成熟,可仍透出一脸三分粉嫩稚气。
开学不久有一天,她代课。记得那堂课,我们忘了食堂中午卖水饺,忘了逃掉后半节课,对着她的背影窃窃私语,评头品足。她亭亭玉立在讲台中央,讲解自赋逻辑,反复开导大家:“你们说,我把I应该赋给谁呢?”“我把我的这个I到底赋给谁呢?”我们在座位上忙着小声嚷嚷:赋给我吧,赋给我吧,快把你的‘爱’赋给我吧。
随后,她在男生中有了绰号‘小爱’。逢‘小爱’代课,男生出勤率差不多达百分百。课间休息时,总有男生捧教材找她,懂装不懂地瞎问。我没有勇气参与他们那种欠缺深沉度的孔雀开屏赛,只是留在座位上远远地端量她,端量她的瘦削粉额头、小巧翘鼻头、纤长手指头。她看上去无比温文尔雅,像宁静的湖泊里漂着的一朵藕荷花,她的眉眼儿神态,还有瘦弱的身段儿,还有每进教室上讲台时轻盈一跃的姿态,看着就像我的初二语文小老师艾丽。所以,我对眼前这位‘小爱’也自然报有相似的好感,每次她来代课,我就想起当年的艾丽笑咪咪地跑进初中课堂里。
‘小爱’给其他男生答疑时,声音短平快。可一旦与我打照面,往往寡言相向,即便是只言片语,也是轻拿轻放,更多代之以点头示意。每次和她点头,我都感到紧张,外表极力遮藏,内心怦然跳荡。在主楼北侧长长的走廊里,我们有过几次不期而遇,每一次我脸颊炽热,心跳和脚步同时紊乱。一开始,我只会怯生生地跟她点头问好,后来再碰到她,能拘谨地和她说会儿话,说的什么,不记得了,肯定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白描。说话时,我发现她也显得有些局促,似乎也在控制着紧张。
第一学期期末考,我坐在教室左侧头排,‘小爱’监考。她每在课桌间三条过道儿绕完一个来回,就驻足在我的桌前,苗条的双腿紧贴桌沿,离我鼻尖儿不足尺远。每一回这样的停留,持有一刻钟,五次三番下来,扰乱了我用在答卷上的凝思苦想。眼瞅快到交卷时刻,还剩几道选择题令我一筹莫展。在这焦虑万分之时,忽见一只白皙的手指,轻轻飘落在我的考卷上。那纤细的食指尖儿从纸端一路南下,舞弄轻盈,在我已选好答案的一道题上左右抹了抹,以示否定,又在空着的几道选择题上蜻蜓点水,点出每组ABCD中该选的一个。期考结果出来,我得了92分。
大家在背后叫她‘小爱’叫了一学期,没人提她的名字艾华,更无人探询和记录她从一个城郊公社插队知青化蝶成一个首批海龟的经历。第二年,艾华被系里保送去英国留学。我们议论她,要么读个硕士回来,要么读到博士,要么就外嫁再不回来。想到她可能再也不回来,我觉得其他老师的课都将变得索然无味。
几年过去,在改革开放的春风沐浴下,我茁壮成长成一个青春期完熟思想要求进步的倜傥酷Guy,整学期因为参加业余党校学习班和基础科学系和社科系和外语系一些积极靠拢组织的女生交流学习体会而陷于应接不暇的境地。春天的一个下午,天蓝,云白,空气比哪一天都清新。我去系楼,走进二门,拐过楼角,看到台阶上蹦蹦跶跶跑下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姑娘,哼着歌,还挺着个七八月的大肚子。她低头跑完最后一级台阶,差点与我撞个满怀,这一突如其来的照面,让我们彼此立马怔住。是她,‘小爱’── 艾华!艾华马上也认出了我,眼神里顿时闪出几种复杂异样的光芒,一丝丝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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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乐导读 虚度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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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老哥XD张贴 @ 2010-02-13 00:02:09 (被阅读8000次) |
I like first one.
Wish her best!
希望两位“爱”老师能够读的你的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