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闻天拿起领带,想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一角的废纸篓边,把那个小盒子扔进去,坐回桌边,愣了许久,又起身过去,把它从废纸篓里捡了出来。
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老林的儿子。那男孩行为看着有些莽撞,却并非没有章法,仔细想想,反而有其道理。而每一个青春年少的男孩,心中有了一个自己想要认真守护的女孩,折射到眼里的那种光芒,是任何人都难以抗拒的。
然而,这,才是最糟糕的 ----- 连他这么个中年男人都不那么讨厌老林的儿子,洋洋那么个小女孩,又会怎么样呢?
不省心啊,不省心。孙闻天在心里叹了口气,迟疑一会儿,拿起电话,“小简啊,是我,孙老师。”
电话那头传来简文涛的声音。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寒假要回家吧?……啊,我突然想到,系里应该也有家在上海的同学吧,方便的话,可以联系一下,一路走,这样,安全一点……”孙闻天斟酌着用词。
电话那边笑起来,“孙老师,您忘了吗,下星期我就要去南京,等东南那边的事完了,直接从南京回上海?”
“啊……对,对,我怎么忘了呢…”孙闻天也笑了,一面心里深深懊恼,早知如此,这次就不让简文涛去东大出差了,想办法让他和洋洋一路回上海,多好啊。
人算不如天算,人算不如天算。孙闻天坐回转椅,闭上眼睛,伸手揉着太阳穴。
“都说,外语系辅办的咖啡,味儿特正,还真不次,来来来,徐老师,再来一杯,满上!”外语系辅导员办公室里面的小房间里,大灯通明,保卫科的王科长坐在办公桌前,豪爽地举起喝空的杯子,旁边站着徐伟老师,对面的长凳上,坐着表情紧张的时翠萍。
徐老师的表情不太自然 --- 刘锡明帅哥的台词被人抢了,当然不爽,最重要的是,咖啡也一杯杯牛饮个没完,岂有此理!
“老王啊,”徐老师陪笑,“这个咖啡再好,也不能多喝,否则容易手抖,一天…顶多三杯!”
“我不怕,再来一杯!”王科长不吃这套。
徐老师心想我靠,趁机敲竹杠啊,但也着实无可奈何,只好给他续杯,谁让外语系出事把这厮招来了呢。
“小时同学,刚才…”王科长斜眼看看时翠萍,“我们讲到哪里了?”
“讲到……唱歌……”时翠萍被他一问,更忐忑了。
“哦,唱歌……对,唱歌,你,擅长民族唱法?”王科长看着有些漫不经心。
“不…我…我其实不会唱,是我们老家…唱山歌的人多,来了学校以后,徐老师…建议我去参加系里的表演……”
“听你说,你们老家,比较困难?”
翠萍点点头。
“你们家呢?”
“也…也…挺困难。”翠萍脸红了。
“你这个学期,申请的助学金?”
翠萍点点头。
王科长飞快低下头瞄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笔记本,点点头,突然问,“那你做雅芳小姐的钱,是家里带来的吗?”
翠萍脸顿时红到脖子,不知如何回答。她突然明白,王科长其实已经侧面对她做过不少了解了,叫她来,是真正的审讯。
“不是。”她小声回答。
“是…助学金?”
“也不是。”
“那…是哪里来的?”
“是……开学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我一个老乡,他…给了我一点钱,给我零用,”然后立刻纠正,“不多,两百,那个老乡是我们村的,从小就认识,我妈专门关照他照顾我的……”
“两百块不够吧?”王科长立刻问。
“还有……我们宿舍有个同学,家里条件好,拿来了一些化妆品的样品,我…..我想办法把它们卖了,卖给我们系的研究生,赚来的……”
“化妆品的样品能卖钱?”王科长问。
“是…是很好的化妆品……都是进口的…”时翠萍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心里感到深深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