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侨报》副刊，２００７年６月１８日

老实吧唧的寰宇在 HK PLAZA 开了一间韩国快餐店，因老婆的厨艺了得，生意很火。

来来往往的客人太多，根本就记不住几个人。

可唯独眼前这个女人，却被寰宇牢牢的惦记。怎么说呢？她，很特别。这倒不是因为她长得多么端庄、斯文、气质典雅。而是她每次来，都 order 那《干菜排骨汤》，次次不落，吃得是津津有味，一点汤渍都不剩。真还没见过，有这么喜欢喝同一种汤的人，也不腻的慌。何况这是老一代人最喜欢吃的菜汤。韩国早几十年前，闹饥荒，吃不上新鲜的蔬菜，只好把一些过季的，不怎么新鲜的白菜晒它个一个月半个月，待它呈现干瘪老态状，再储存在地窖里，这晒干后的菜，可作汤，作拌饭之用。可以说，这是穷人发明的一种菜肴。

“嗯，这个女人，应该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好! 本分、传统、不忘本。”寰宇这样揣测着。

“又在看那个女人了 !” 老婆不知何时来到寰宇身边，有些醋意地嘟囔着。一对很有韩国特征的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在老公身上瞟来瞟去，见他没理会，这还得了，上去就朝寰宇的屁股上狠很地一掐。

“呀！”寰宇强忍着惊呼，不敢大叫。回头狠很地瞪了她老婆一眼。

“你这娘们！”寰宇顺手还她一下，可惜晚了。那腰缠三层救生圈的老婆，竟巧妙地躲过他这一劫，摇着那肥硕的屁股哼着韩国民间小调，进厨房干活去了。

寰宇刚把眼神从老婆的背影转回来，竟发现那个优雅的干菜女人已来到counter前，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寰宇内心没来由的一阵紧张，脸有些微红，赶紧低头。

“12块钱”寰宇忙递上帐单。

“谢谢，您太太的手艺，真不错，我以后再来。”

干菜女人微一鞠躬，很有礼貌地道谢后，斯文地一个转身，轻盈盈地走了。直到听到“咣当”一声，门被关上后，寰宇才敢抬起头来。

“嗯。。嗯” 寰宇深吸一口气，“好清香的香水味，是pleasure没错。”

他给老婆买过，不过从老婆身上飘出的味道，是混了酱汤味的pleasure. 哎，女人的体香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老婆知道他喜欢这个香水，每晚都要往身上狠劲的喷，喷，喷。以为那是不花钱的水吗？喷多了也会呛着慌。害得他几天都不敢进卧室睡觉。就为这事儿，他们还大吵了一架。

“这个不长眼的肥婆。”寰宇嘀咕着。

现在，回味这干菜女人的清香，想起那美丽的套装那么得体地穿在她的身上，精致的小高跟鞋裹着那秀气的脚，不由得心猿意马。最令他心动的是她低头的温柔、似水的声音，那么地有礼貌，连喝汤都那么地淑女迷人。

“这是个多么优雅的女人呀。“寰宇双手托着腮，痴痴地想着。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就像是山涧的流水一般，简单、清澈、单纯。寰宇有了莫名的等待，每每看到她来用餐，那一天就会无名的兴致高涨。 他在餐厅桌位间不断穿梭着，高举着盘子，吆喝着送菜给客人，再轻轻地从她身边绕过，使劲地闻一下从她身上散发的pleasure清香, 然后踮着脚满足的离去。老婆远远的望着他，摇摇头，嘴角竟泛着一丝不宜察觉的诡笑。

周末下午，一向非常“葛朗台”的老乡浩，破天荒地请寰宇一起去当地著名的哗啦韩国夜总会去乐和乐和。这次，老婆竟没阻止，反而安慰他甭担心店子里的事，尽兴再回家。

面对老婆一反如常的恩惠，寰宇走时很感恩地亲了她一下。老婆却讳笑着轻拍一下他的脸，催他快去。

昏暗的夜总会大舞池里人员簇动，高升降梯上的领舞者们，袄袄怪叫，摇曳的彩灯在头上晃来晃去，老实吧唧的寰宇哪见过这等阵势，不知所措的蹲在角落，愣愣的感受着这光怪陆离的人形梦幻似的周围。

正在这时，全场狂叫，显然有更重要的主角出场。果然，一个大跳艳舞的女人，摆弄着骚腰，款款而出。那呼之欲出的胸脯，更引起全场的排山倒海似的疯狂。

蹲在角落的寰宇，突然像发现了什么，惊呼一声，急步冲向前去，他看见了，是她！干菜女人！那温柔，气质典雅、知书达理的干菜女人！他心目中最优雅的女人！

天呀！那，张扬淫荡在台上跳钢管舞的女子，显然也发现了他。她“怔”了一下。

在他们双目相接一刹那儿，不需要再确认什么了，就是她！！怎么是他？！

寰宇极度失望地刚想转身，浩竟来到他的身边，与群情互动着，一把拉住寰宇大喊。

“去哪里！！”

“回店子里！不看了！不看了！这女人太……”

“你说什么，哈哈，女人？这是男人！变性的男人！是哗啦夜总会的招牌！！”

“你说什么？！她是男人！！”

失魂落魄地寰宇不顾一切地踉跄的往出口奔去，不甘心地猛的一回头，发现那个变性男人竟远远的温柔地目送着他。

天哪！寰宇顿感天旋地转。

回家后，寰宇大病一场。

身体刚好转的时候，他那肥老婆端着碗酱汤一边在床榻喂他，一边宽慰着他说，“以后，先看准了是男人还是女人后，再用心。我就是看你对干菜女人过着魔了，才让浩带你去看“她”的。”

“你说什么！天哪！你早就。。，”寰宇大叫一声，又向后倒了下去。

洛杉矶

04／0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