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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王太太的前胸,淑芳记得事情的起端也是七月里的一天,不过是个雨天。雨顺着漏水管像开启的水龙头不停地往下冲,草地都浸在水里,成了东一汪,西一汪的沼泽。整个后院只看见王家那条怀着满腔怨恨的狗在大雨中叫唤。雨天淑芳多半在起居室呆着。起居室一半在地下,只露出窗户贴着草地。上面,整幢房子的窗帘都拉得严严的,看去好象家里没人。屋里仍然滞留着咖啡,香波以及漱口水的混合味。淑芳双腿盘曲在沙发里,她感到无精打采,手上拿着电视遥控器一个接一个换台,眼睛却透过双层玻璃和纱窗,望着对面王家后院的凉台。
王太太终于出现在了她家那扇通往凉台的玻璃门前。一打开玻璃门那狗就把浑身的水甩到了她的脸上。接着便迫不及待地朝放在冰箱边的食盆跑去。可食盆是空的,等它回头看时,王太太已经打起了一把粉紫碎花伞,晃着又肥又长的铁锈色套裙,腿像小孩子造房子那样跳着,穿过沼泽般的草地里向淑芳家走去了。顺便提一下,王太太的衣服没一件是合身的,而且除了铁锈就是草绿,如果不是这两种颜色,那么也是和这两种颜色相仿的色彩。比如酱色带些橘红点,比如军黄加几条墨绿,然而这些色彩并没使她黄而干枯的脸现出丝毫的生机,反而成为了她的负担。例如草绿,这种颜色使她的脸像是得了肺气肿,由于胸腔缺氧以至变得黄里泛青。再说铁锈,这种足以摧毁世界的色彩,就她的面容所产生的效果可能比失去心脏还要可怕。难怪王先生说她的眼睛总是魂不守舍,有如一具到处寻找生命源泉的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