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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景凯学校临时有事。但是,高文芳十分愿意花点时间,陪她到购物中心去买衣服。
“我们带上兰芳,”这位母亲说,“我知道那儿有家很好的餐馆,吃过饭,兰芳还可以在那的室内游乐园里玩上半天。”
经过了千挑万选后,她没有听从高文芳的建议,去买那件鲜红金边长裙,而是买了她最忌讳的白色。从服装店刚出来,迎面就遇上了高文芳的两个熟人。这位母亲让她带着兰芳去游乐园,以便自己和熟人聊天。
圣诞节过后的商场,在工作日里通常十分冷清。她在一张长椅里坐着,一面叮嘱着兰芳要小心,一面从那个斜去一角的游乐园边上,清楚地看见高文芳她们不断地扭过头看她。想必她们所谈论的全是关于她的事。
大不了是编派我的过去吧。她想,没准还说我是趁火打劫住进了她前夫的家。也许还会提到些别的。譬如年龄,文化,譬如性。或者干脆说我是个二奶式的人物。
总之,她断定高文芳对她不会有好话。这使她越发想发奋,对操办星期四晚上的酒会也更加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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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天景家上上下下焕然一新,还特意准备了一些小吃和鸡尾酒。为了能让男女老少皆大欢喜,她亮出一种用椰汁和汽酒配制的饮料,这是她从从前宏运的老板娘那偷偷学来的。在他的建议下,她用上了新买的米字蓝边餐具,让那些很普通的西式小吃,比如奶酪啦,香肠啦,柠檬糖糕啦,在这些瓷器的炫耀下变得非常华贵。
尽管如此,她仍然紧绷着脸,万分紧张似的。要紧的事并不在于这些食物,她有把握让客人们既享受了瓷器,也享受了美味。当然,也不是她的衣着打扮。穿上了这件和她肤色般配的白色连衣裙,她是不会让人感到落俗的。她担心的是,她必须让所有的人感到他的未婚妻跟他是般配的。而她能不能做到让人对她有兴趣,那就得看她能不能使人觉得她并不是个乡里女孩,而是大家闺秀。可是,大家闺秀不仅需要气质风度,还需要交际手腕,这对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林家豪华的婚礼上,她虽然有过一点见识,但却从来没有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过她的客人。为此,她对自己的要求是,至少也得像个小家碧玉那样,有那么点甜味,又有那么点风情。
不多的几位客人陆续而至。她跟着他来到门厅,心里既紧张又害怕。门被打开了,他以主人的姿态接过了他们脱下的大衣和帽子,同时用他低沉但很有力的嗓音向人介绍着。
“嘿!老管!来来来,快进来!这是我的未婚妻,桂花。”
毫无疑问,如此这般急切地把她介绍给每个人,他是为了让人们一踏进他家门就明确地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他的随和,他的介绍,为她心里注入了镇静,她变得不那么胆怯紧张了。
不一会儿,客人们换上了便鞋,往客厅走去。她想从人们的神色中,找出自己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但是,所有的客人都是那么彬彬有礼,在和她问好时又是那么面面俱到。为此,她只能看出一点,他们感受到了便鞋的温暖,而她的甜味和风情,恐怕全被浪费了。
这些人大多都认识高文芳,他们一面和高文芳寒暄,一面又转过头去,拿出询问的目光望着屋子里的男主人。
“老景啊,”一个干瘦的男人说,“你真叫我羡慕死了,这么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真是热闹非凡啊!”
“你羡慕是没有用的,”另一个比这男人还瘦的女人说,“人都有自己的命,你没有那个命,羡慕也是白搭。”
奇怪,她在心里问自己,他们是真不知道高文芳住在这儿的目的呢,还是装作不知道?不然,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把高文芳看成了这家里的一分子呢?而对桂花,这里真正的女主人,他的未婚妻,所投去的又是另一种古怪的目光。
如果她稍微注意点,她肯定可以看到在他眉心所皱起的严峻。可惜,她什么也没看见,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对这酒会上的各种细小的事物和礼节都太投入,太殷勤了,犹如一只小鹌鹑,轻盈地游走在门厅、客厅、餐厅和厨房之间。
众人那些古怪的目光一直等到
“唐桂花,”这位亿万富翁跟她握了握手后,拖着羡慕的长腔说,“原来你的长相和你的名字一样甜,难怪景凯要对我保密呢。”然后,他又对老友挤了挤眼睛说,“景凯,那年你娶了高文芳,我就拍着大腿说,怎么聪明漂亮的姑娘都叫你弄走了呢?你说,你到今天才让我认识桂花,你是不是怕我抢走她啊?哈哈!不承认不行了吧!桂花,你福气不错,景凯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就是迂腐了点。想当年他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呢。景凯,你说你是不是骂过我?我不过是想喝点阿二靓汤嘛!桂花,你知道什么叫阿二靓汤吗?就是二奶煲的汤。哈哈!桂花,你说,你同意我喝这阿二靓汤吗?”
她的手被他用力捏了一下,可她竟没察觉到,只红着脸,轻声笑着说,“同意。”
“哈哈!景凯,现在我和桂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桂花,你说我们是不是战友了?哈哈!”
“老林,”他笑着捶了一下
他们正说笑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不知趣地插进来说,“不管是老牛吃嫩草也好,还是娇妻二奶一个屋檐下也罢,都是要有艳福的人才能享受的。”
“对啊!”
他知道就是从前在乡里她怕是也没见过这么直率的玩笑。为此,他摇着头对老友说:
“老林,你怎么也开我玩笑呢?”
“不是,不是!”
可那女人并没有把她脸上因为心里不安而涌出的红晕带走,此刻这红晕在她的鼻尖和颈项上已经站稳了脚跟。她想用一个不在乎的微笑来掩饰它,但她发现她的笑只能说明她的尴尬,这时她想离开了,她确信在这种场合下,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巧的是她看见了兰芳。女孩为了一个解不开的彩带来找她。
“桂花姨,你来帮我解开。”
她便拉着孩子赶紧离去了。
“景凯!”
“别担心,”他笑了笑,说道,“现在,我的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尽管他在老友面前丝毫也不想掩饰他会让前妻尽快离去,不过,当他看见高文芳向这走来时,他还是拿出了他一贯的绅士风度,温雅地把身子转向高文芳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对不起,”高文芳把一杯酒送到
“你们聊,”他仍然笑着,“我到厨房去看看,客人多,桂花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
这天上午,高文芳特地去做了头发,下午,她花了一个半小时,独自待在卫生间里打扮。此刻,这位美丽的医生,蜡黄的皮肤让胭脂掩盖了,使她的脸色和她染成金黄色的头发有了区别。
“怎么样?”她凑在
“还有谁。”高文芳笑了笑说,“你现在真是难得来一趟,明天我请你吃饭。法国菜还是意大利菜,你挑吧。”
“文芳啊,吃饭就免了吧。”
“你听谁说的?”高文芳的眼睛里就像使劲敲着一口钟似的,布满了羡慕和崇拜。“我自己是医生,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数是最好啦。”
“我没想到你对医学也那么精通。”高文芳娇滴滴地笑着说,“乙型肝炎不像别的肝炎,一般是不传染的。但是,这种病很容易转成肝癌。”
“怎么不传染呢?”
“哎呀!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