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萍萍讲到这时,我们都吃完了。黄萍萍看着剩下的菜,叹了口气,然后叉起了一小片蚝油牛肉。(黄萍萍总是中餐西吃)这时她拿着刀叉的姿势既优美又痛苦,就和拿着两朵带刺的玫瑰花一样。接着,黄萍萍用她特有的尖嗓门把会议室里那场惊心动魄的画面描绘了一番。那位矮小的,都好像有点弱不经风的贾博士,是在他刚刚走进会议室,准备讲他的贾氏方程时,被拷住了双手的。警察的手是像铁钳一般抓着他,不过他们的态度倒是彬彬有礼的。他们在贾博士眼前亮出了一张逮捕证。随后,贾博士就被那三个彪悍的警察押走了。贾博士这时的模样是很可怜了,很像一只叼在猛虎牙缝里的小鸡。黄萍萍放下了叉子,给我们做出了一个抓的动作。
嘿嘿,杀人犯?我宁可说他是个骗子,一个无耻的大骗子!
会议室里有那么一个人,在贾博士以杀人嫌疑犯被拷走了之后,像吐出了一个蜗牛壳似地大叫起来。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这个屋子里所有人的表情都经历了一次跃世纪的劈叉大跳,从1929年华尔街股票的彻底大崩盘一步跳进了1999年的最高峰。当然,黄萍萍和她的老板是反跳的。正是因为他们的表情是跨世纪的,所以当他们趴在那么高的窗台上时,仍然可以把下面的事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看到贾博士步履维艰时,有人兴高采烈地吹了几声口哨。贾博士在距警车两米处险些摔一跤,他们跟着失望地叫起来,巴不得贾博士能一个跟头栽到警车里,像功夫片里演的那样。
后来他们看见黄萍萍忽然出现在了酒店门外的人行道上,他们的脸上又立刻布满了惊奇。黄萍萍站在那,大概是叫过一两声,太高了,没有人听见她在叫什么。于是衣冠楚楚的副理和女助理们,又像一群爱看热闹的小孩,纷纷冲出会议室,唧唧喳喳地吵着奔进了电梯。可是晚了一步,押解贾博士的警车这时已经闪着三色灯开走了。只剩下丢魂落魄的黄萍萍,像一根被大风刮斜了的电线杆。
副总们看了看黄萍萍沮丧的模样,没显出高兴的样子,不过他们也没有不高兴。他们自顾自地嚼着口香糖,其中一个人揉了揉酒糟鼻,另一个人用背蹭了下街边的一棵树杆。这些举动都很难看出他们内心有什么幸灾乐祸的秘密。然而漂亮的女助理就不一样了。她们现在扬着柳眉,翘着尖尖的鼻子,故意在黄萍萍面前来来回回地走着,把刚才心里的那口恶气全都摆在了金头发上,她们让金头发像一面胜利的旗子,哗啦啦地响着,都碰到黄萍萍的脸上了。太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