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开始在文学杂志上发表作品。已发表作品:〈魔鬼的彩带〉〈假如镜子能说话>〈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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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氏方程》中篇连载2

(2008-02-20 18:16:10) 下一个

大概在我十岁那年,黄萍萍开始走进我的记忆了。那个时候,她还不满15岁,脸上涂着一层浓艳的色彩,浑身都是肉乎乎的,看去就好像已经有二十多了。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每当黄萍萍来我们家,我就不能不产生一种望而生畏的心理负担。想一想,一个中学生,把自己的眼睛弄成了一对乌黑的铅球,甚至连眼珠子都弄丢了,那是不是很恐怖?所以,我那时是尽可能躲着黄萍萍的。无论黄萍萍每天怎样背着一个大书包进来,无论她多么热情地叫我,嗨!小乔治!或者是虚伪地伸出手过来拍我的头。也无论她怎样不高兴地皱起长长的鼻子,好像我故意藏起了她爱吃的薄荷冰激淋。我对她的恭维就是咧开我的嘴,让她看一下我那两排正在矫正的钢筋铁牙,然后,赶紧溜走。不过,黄萍萍常常跟着我。她跟着我不要紧,可这时候,我的鼻子就像犯了特异功能,总觉得身后发散着黄鼠狼的体味。于是,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看卡通。希望能看到一只雄性松鼠怎样用金蝉脱壳计甩掉了臭鼬,因为在我看来,那只老在发情,又百折不挠的臭鼬就是黄萍萍。后来我姐姐说黄萍萍去了纽约一个叫作金牛的股票投资公司上班后,就改用了一种冷色调的淡妆。那以后,她的脸上便平添了些许少见的东方酷艳。这种具有东方色彩的艳丽果然给她带来了机遇和运气。

 专门和股票打交道的人,命运多半都会随着股票的浮动而大起大落。这是确信无疑的。投资界里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譬如一支垃圾股转眼暴涨了一千倍,譬如一个人,上午11点在汽车里拿着手枪对准自己脑门,可是当日头稍稍偏西的时候,他却在珠宝店里买下了一玫钻戒。凡是遇见了这种事的人,都必须到大街上去狂跑一阵,不然他就会憋出心肌梗塞,或是脑溢血之类的毛病来。这是很不幸的。不过,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有其特殊性的。命运因为种族的关系而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这种事情也是有的。譬如像黄萍萍这样的,拿着一张高中文凭,能在华尔街的风雨中拼搏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在一个清晨,她突然被提升为副总裁助理,并且还有一件特殊的工作正等着她,那么她当然是要害怕和发抖的。就像忽然发现自己长出了一对金翅膀,她不仅是害怕和发抖,她还会一趟又一趟地去上厕所,甚至把体内的水分都排泄完了,仍然无法阻止自己,最后她不得不往马桶里丢下一把口红,直到马桶被堵住为止。

 一场巨大的灾难能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和宗旨吗?也许能,也许不能。谁知道?不过,在殉难的废墟上,除了哀恸和复仇,除了让一草一木都拿起了探测器,人们在对经济六神无主的同时,这个国家的股市也跟着神经错乱起来了。这也是确信无疑的。在华尔街上,在CNBC金融台的屏幕里,在各大银行股票显示牌中,所有的数字都穿上了红舞鞋,像通宵达旦跳着踢踏舞的魔女,一路往下,跳进了地狱。这种时候,即便一个白痴,也会知道是到了该跳楼的时刻了。谁也说不清那些证卷所里的股票经济人是怎样惑人耳目的。也不知道受贿,分赃,诈骗这些伎俩怎么就一下子曝光了呢?甜蜜的欺骗和动人的谎言都变成了阴沟里龌龊下流的脏水,随着萧条的洪峰在股民面前暴露无遗了。于是华尔街疯了,证卷所疯了,股民自然更疯了。股民眼看着手里的股票掉进了地壳的火焰,都要烧成灰烬了,怎么能不丧失信心,怎么能不疯呢?如果在某个中午,电视主播用嘲笑和懒洋洋的声调来谈论股票,共同基金,投资公司,这一类名词的话,那也不足为奇。

 尽管华尔街上的事情如此糟糕,尽管1028号这个日子是带着一点偷偷摸摸的行为到来的。然而它还是黄萍萍开始走运的好日子,它如期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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