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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芳把她穿着皮靴的脚踩上门厅的小地毯，摘下墨镜，指了指女儿，柔声柔气地说，“糖糖，”我和景凯有些话要说，麻烦你把兰芳带到外面去玩,好吗？”

高文芳果真来捣乱了！她想。

 “外面？”她的脸色白了，“现在外面足有零下十几度呢！”

“桂花，”他对她使了个别跟高文芳争辩的眼色，又对女儿说，“兰芳，你帮着桂花姨把婚纱脱了，然后让她带你去大卫家，让你的朋友看看你的礼服。”

一进彭姗家，兰芳就兴奋地叫嚷着要大卫看她的礼服。两个孩子很快又跑上楼去玩电子游戏。她向彭姗交代了几句，很快回来了。悄悄从后门进去，上了楼。

这是个大雪即将来临的日子，乌云低垂。楼道里除了那扇主卧房的鸳鸯门因为没有关严所流出的光亮外，剩下的只是一片阴沉。现在，她把她的脚停在那道流出的光亮边，静静地听着屋里的说话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用从未有过的厌恶，带着讥讽的嘲笑，对高文芳说着，“你想复婚？破镜重圆？你说得倒轻巧，你拿我当傻瓜耍啊！”

“谁耍你了？”高文芳的声音仍然像糯米团那么柔软。

“没耍？你说，当初你姑父把你介绍给我时，你的条件是什么？你要我先替你付了学费才肯结婚。你以为我猜不出你的目的吗？你是想找个能供你念书的人。可是我还是照着你的要求做了这一切。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那是因为你爱我？”高文芳无不得意地说。

“我为什么爱你？”

“景凯，跟你这几年，你以为我还不了解你吗？难道你想让我说，你爱我不是因为我漂亮吗？”

“你错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要是单挑漂亮的女孩，我妻子的位置还轮得到你吗？我是见你要求上进！我一向认为女人为了求知拿婚姻做筹码，总比女人为了寄生拿身体去做买卖好！我爱上你，不是没经过思考的。我承认我被你的漂亮迷倒过。我也不能不承认我害怕缺乏理智的女孩。正是因为你的聪明和理智，所以我才爱上你。”

“从理智出发，再往感情上移步，这种爱往往是浮浅的爱。”高文芳看着自己保养得很好的指甲说，“这点，你也该承认吧？”

“这种判断只限于对你而言。我知道我在你身上用情有多深。就说后来你改学医科等于重新读起，我有过半句怨言吗？为了你到这儿来念书，我放弃了伯克莱那么好的一所学校，到那个连二流都算不上的学校去教书。那学校里连个研究生都没有，我不替自己可惜，替我可惜的人多着呢！末了，我带着兰芳找保姆，好让你安心念书，结果你骂我是穷教书匠，你找上了大款。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你爱得太深，分居后我还能一直供着你念书吗？你当我挣钱容易啊？我告诉你，连林先生都说，天下再也找不出像我这样的丈夫了！我大错特错的地方是，我不该拿求知和理智作为婚姻的唯一标准，我忽视了世界上顶要紧的一点，那就是你的人品！我忽视了人品，就等于忽视了真理！这些我都认了！现在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我再回到过去的生活里，这是不可能的，我是不可能和你复婚的。你趁早死了这心。要是你想闹，你就尽管闹吧。桂花在这儿，别让她看见你是个泼妇才好！”

“可桂花不是你应该要的女人。你是大学教授，她恐怕连字都不认识。你怎么能和这样一个女人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