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蹉跎岁月的闲聊本来准备在上次结尾后便打住了, 因见有坛友提起1976年唐山大地震就又勾起了我的兴趣,于是打算加这么一个侧记,不算又继续往下写。
岁数长点儿的人(比如像我,呵呵)都还记得上世纪70年代发生在京津唐地区,以唐山为核心的那场大地震。据维基百科上描述,唐山大地震是1976年7月28日北京时间凌晨3时42分53.8秒,发生在距离北京只有150公里的河北省唐山市的特大地震,震源距地面6千米,强震产生的能量相当于400颗广岛原子弹爆炸。整个唐山市顷刻间夷为平地,全市交通、通讯、供水、供电中断;造成24.2万人死亡,重伤16.4万人。这场地震的强度是里氏7.8级,震中烈度Ⅺ度,震源深度23千米,地震持续约10秒。有感范围广达14个省、市、自治区,其中北京市和天津市受到严重波及。
注意上边这一段描述的几个关键词:里氏7.8级,400颗广岛原子弹,顷刻夷为平地, 24.2万人死亡等等,足见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的威力。
7月28日唐山地震发生的那天我记得北京的天气极热。本来7-8月份也正是热的时候,可那天却热得特邪乎,后来想, 那一定是天气热再加上地热释放了出来,凑在了一块, 使得人如置身于桑拿屋中一般。反正也睡不着,我躺在床上发着愣,窗外静得连虫子的咳嗽声都能听见。 突然间耳朵里听见远处传来犹如拖拉机马达的突突突之声,这个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紧接着,天也随着亮了起来,而且亮得是那么快(后来才知道,那是地光所致)。我习惯地看了一下闹钟,还不到4点。接下来,随着拖拉马达般的声音越来越大,床开始晃动起来, 很快床又开始上下跳动,我整个人也跟着在床上被抛得一起一落。北京人一向好诙谐, 这个地震开始时候地壳的一上一下的动作后来被北京人用在了笑话里,说那天地震开始的时候很多两口子也没睡着,正在亲热的时候赶上了这么一上一下的,真乃天助一臂之力,哈哈哈哈, 笑话就此打住,再接着说那地震。这样折腾了几秒钟后我才猛然意识到,鹅的妈呀,这是地震啊!
当时我猛地有了一个念头, 赶紧逃, 不能在屋里等着挨砸。可这会儿的振动方向又改了,从上下变成了水平摇晃,我从下床到走到门口开门竟然费了老劲,人如果不扶着东西,能狠狠地被时而抛向左边,又时而抛向右边,撞得我身上生疼。等我到了门口时发现门闩已经拉不开了,这是因为地动的能量太大,使门闩较着劲,因而无法拉开,我于是没办法,生生地等了好几秒钟,待地震停下来后才拉开门闩冲出门去。后来我想,很多大震中的人不是没有时间逃生,而是遇到了我同样的情况,门闩拉不开,人无法出去,才被砸死在屋里。。。。。。。。。
大楼的院里已经站满了人, 文革时,人们一般都穿得非常单调,但那会却穿什么的都有,有光着上身的,有只穿着背心的,还有披着毛巾毯的,不一而足。
没有人再敢回家去,大伙就这么一直在院子里待到了天大亮。突然在7点钟左右的时候,天又下起了大雨,很都人,包括我,都选择去上班了,不上班的家属们,从家里抢出雨具披在身上,继续在院里站着。我到了厂子后,发现厂大门紧闭,门口有通知,说是地震,厂子关门。我于是便漫无目的地在大雨中登上任何可以登上的公共汽车,逛起了北京城。 这一次我才有机会看到,城里很多房子倒了,有的是大震中震倒的,有大震中没有倒的,经大雨一浇,再来点余震,也哗啦啦地倒了,在我当天的“巡视”中发现,南城宣武区的房子倒得最多,这大概是因为南城老房多, 而且质量不太好,过去北京有句老话,说是,“穷东城,富西城, 捡破烂的住南城”,南城房子不好,看来是有据可查的。。。。。。。。。。
后来的几天, 余震不断, 没人敢回屋里睡觉,于是都就要在屋外的露天里过夜。那时,各单都组织了些抗震材料,无非是些油毡,杉篙之类,发给大家搭抗震棚,但粥少僧多,所以真正发到个人手里的东西都派不上大用场。比如我只分到了一根杉篙和半张油毡,我问工会组长,你给我一根杉篙和半块油毡我怎么用?是不是让我做面旗子招风玩儿啊?组长听后,哈哈大笑,也是无可奈何。后来我把这点“物资”匀给了别人,晚上睡觉时我就潜回楼里家中睡觉。我这么做还是有点把握的,这一是因为大震后不大可能会马上再发生同样的大震,二是我们那个楼我曾介绍过,是使用500号标号的水泥建的,非常抗震。后来我给远在几千里以外重庆的爹妈拍电报报平安,我父亲说,他也不太担心我们北京的房子会震倒,因为如果这个楼房都倒了, 北京恐怕能站得住的房子也不多了。
大震一过,在抗震的那些日子的晚上,北京人的悠闲又慢慢流露出来了,晚上华灯一亮,大伙又会集中在灯底下打扑克下棋,喜欢京戏的也凑在一块拉拉唱唱,那会是文革,戏迷们唱的也都是样板戏。诸位肯定不知,我也喜欢哼上两句,我的老生唱得不错,有马派的风范,哈哈哈。那会年轻,嗓子还真不赖,现在不行了,岁数一大,嗓子就发劈,再加上以后又闹过几回喉炎,现在嗓音基本上跟破锣差不多。但有时还会好一阵儿。前些天我头回试着做了个MP3音频文件,把我刚唱的一段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选段“红旗举处乌云开”录了进去。这里我就不像以往那样搞自动放录了,因为有人不喜欢京剧和样板戏,所以我只把这个音频的链接放在这里,有兴趣的,您就点一下链接,听听我这段有没有沈金波或马连良的味道:):
http://space.wenxuecity.com/media/1255550006.mp3 那时我一般前半夜假装在院子里“抗震”, 后半夜偷着溜回家里去睡觉。那时街道的老太太们挨门挨户查,看有没有人在屋里, 我真敬佩这些老太太,真的是一户也不放过。我记得有时回去得早,还有电视看,就躲在被子里看父亲从重庆来北京开会时在百货大楼花314块人民币给我买的9寸电视机,那会儿电视台也抗震,偷懒,有些片子反复放,放得最多的片子就是八一厂1976年刚拍完的《南海风云》, 里边海政文工团的吕文科和卞小珍合唱的“西沙我可爱的家乡”,那高昂的旋律至今还萦绕在我的脑袋里。。。。。。
这场大地震已经过去30多年了, 当时的一些情节,犹如发生在昨天一样。 正是因为经历过这场大震, 我才对以后国内外发生的多起大地震有着别人可能没有的感悟。很多自然灾害到今天仍然是无法预知和躲避的,但愿科学能更快地进步,使人类在不远的将来真的能够做到“人定胜天”。。。。。。。。
2009年10月16日雨夜于西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