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和十年后

上一次回国已是两年前了. 当时特别高兴, 因为阔别四年的好友也要回国. 我们读研究生时住隔壁, 毕业后分到同一单位, 在一个宿舍住了将近两年. 经常陪她去逛街, 每次都是我买的衣服鞋子比她还多. 因为我总觉得错过了合适的就找不回来了. 当时生活很清苦, 常在宿舍中煮面条, 午饭后一人一个苹果, 躺在床上聊天. 聊起张爱玲, 我们一起感慨人生的荒凉, 又不约而同地认为简单人生也是福. 后来遇到不如意时便会打趣: 饭后一只苹果并有一张床可供容身, 生活待我们不薄了.

好友在机场接到了我. 彼此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熟悉亲切如故. 陪我办完签证之后, 便是看望旧友, 重返往日熟悉的餐馆. 广州美食啊, 即使一碗白粥, 一盘肠粉都让我们不能忘怀. 当然还有到处都是的川菜馆. 川国演义已经搬离旧址, 我们颇费周折终于找到. 那是好友的心水所在, 她的男友, 如今的先生曾在那儿第一次请她吃川菜. 更要去的是重庆小洞天. 刚参加工作时, 好友与我常骑车去那儿专为买川北凉粉. 让我们惊喜不已的是, 它的川菜味道隔了四五年竟然一点都没变.

有次与好友早早出门, 快乐奔波一天, 然后乘坐巴士穿越大半个广州回住处. 晚间巴士上人少了许多, 空调的温度适宜, 我们在靠后的座位上聊天. 车行过暨南大学, 我才意识到这是一条多么熟悉的路. 那座牌坊, 那家医院, 那个邮局, 那个酒家,  那些我曾一次次往返奔走的大街小巷, 那些我和他共同经历的日子, 那些绝望心碎全都铺天盖地向我涌来. 好友叹着气劝说泪落不止的我, 都这么多年了, 不值得. 我知道不值得, 我只是突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孤傲于世的女孩为挽回她的爱人所做的种种徒劳挣扎. 即使放低自我, 即使违背自己作人的原则, 即使所有的人都劝她放手, 她要见他, 因为她不要在余生为没能竭尽全力维护他们的爱情而后悔莫及. 岁月锤炼, 时至今日, 她不后悔, 她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而他早已是个有悔意的陌生人. 这一次我的泪水不是为失去的爱人, 而是为了当年孤独执着的青春枯萎而心疼.

正当我们在为十年前感伤时, 有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十年后我要……,又有另一个声音说: 我是个理想主义者. 回头看去, 原来是两个女孩子在憧憬未来. 好友笑说, 我记得这是你十年前说过的话. 脸上的泪水还未擦干,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现在还是个理想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