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冷月明照 （二,下）

 这几天江涛的捕鼠行动少有斩获。

 周六深夜，江涛依旧在书房里倒腾他的业余创作，写长篇小说《丽屋魅影》，里头的主人翁性格矛盾，飘忽不定；有些次要人物写到后面忘了前面给他起的名了；电脑里大幅度调动章回，季节、年份全乱套了，让他头痛不已。

凌晨三点入寝前，江涛到浓雾弥漫的草地踱了一圈，看他布设的四张“掐腰打”，卡嚓卡嚓踩死了十几只蜗牛，鞋底粘上水湿的草末、泥土和蜗牛大肠的混合体，就是没有看到一头老鼠上钩。

百万山庄万籁俱静，香胴美体相陈，雪白的乳峰象雪堆浪砌，宽阔的胸膛似钢铸铁淬。只有江涛打着他的手电，象个深山狩猎人，大海打渔人，更夫，梦游者，惦记他的宿敌、冤家、豪门大宅的竞争者、日夜相伴的小生灵。这抓鼠生涯让他走到自然的胸腹中去了，唤醒和砥砺他人之为人的本能、血性、睿智和感知。

上周六，当他抓到第五只老鼠后，象个长不大的小顽童似的给远在加州大学进修“Pharmaceutical Engineering”（制药工程学）的妮可儿去电话：

“老婆，我又抓到一只了，在垃圾桶边的草地上，丫丫作证，汇报完毕！”

妮可儿正在十五人的小教室里上“validation”（验收）那一章，老美教授唾沫横飞，电脑屏幕银光闪闪，多媒体投影瞬息变换，手机不可思议地响起来，她忍不轻声地笑起来：“我忘了关手机了，好，好，好，第五只了！”

晚餐是董小朝做东，请他们在广州馆吃饭。反正也没有什么大的话题，江涛百无顾忌，大谈起他的“抓鼠经”来，弄得丫丫一阵阵叫唤：“老爸，老爸，我们在吃饭耶！别倒胃口好不好？”大家都笑起来。妮可儿悄没声儿地吃她的红斑鲤鱼，兴致勃勃地说：“让你老爸说嘛，他挺有成功感的，以后每抓到一只鼠，奖他五块钱！”

江涛是“说他胖就气喘”的人，两杯酒下肚子，就说得更有劲了：“五块钱哪够啊？起码一百块，那东西是越抓越少，越抓越难抓。等我抓得差不多了，找管委会奥斯玛.秦，写篇文章登到山庄网页上去，谁雇我我就给谁抓老鼠，工厂都不要做了。董小朝你也是看到的，整个山庄现在是鼠满为患，家家草地，除非是底下布了铁网的，都被老鼠咬得稀里哗啦，个个没办法。”

董小朝笑着说：“哪里雇得起你这个大老板。你要是组个‘抓鼠别动队’什么的，第一天可一定要到我家安营扎寨！来，为抓鼠别动队队长干杯！”大家一阵乐。

“那我老爸一定是number one（最有本事）的抓鼠hero（英雄）了，可以上吉尼斯世界记录了！”丫丫也兴高采烈起来。

 “老鼠是很聪明，很有记忆力的，抓到真是不容易。”米雪儿的老公彼得在一边插嘴说。米雪儿一边吃菜，一边悄声细语地问彼得：“你说的那个什么pest control……（害虫控制别动队） 是打老鼠的，还是来收拾老鼠尸体的?要我告诉他们吗？”

董小朝说：“老鼠真能知道人要做的事，以前，我家老祖母放‘老鼠打’，我放学回家问祖母‘今天放老鼠打了吗？’老祖母用手指堵着嘴巴长长地‘嘘’一声，不让我大声说话——老鼠要听到就不来了！”

“嗬——真的吗？”丫丫好奇地张大眼睛问。“叔叔不骗你。”董小朝一本正经地说，摸了摸丫丫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