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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海棠花飞
人在旅途,就如人在江湖,在异地他乡,混杂在五色人群中,难免中毒。人老皮厚,对情毒这款早已不屑一顾,当然这是给自己搭点台架子说的话。旁人看来,自是情毒这类顶级艳毒不屑于光顾残花败柳才造成的 “ 门前冷落车马稀 ” 之清淡场景。
可是中毒还是在所难免。因运动后抵不住对冰淇淋的超级渴望,徘徊在小店的冷柜前 N 久,久得连店员都开始对我频频 “ 暗送秋波 ” 时,才仿佛不得不而为之似的,抱了一品脱自己心爱的哈根达斯 “ 不平路 ”(Rocky Road) 来平息自己的口欲。睡到半夜,发现馋意虽消,肚子却开始不平( Rocky) 上了。此时再想这个地方虽是初春,寒意未消,我下肚的冰淇淋的货架期不知有没有过。心里直后悔当时为什么就不多思一下,多看一眼,可见人被欲望蒙蔽时会是多么的智商低下。
接下来的几天,真是备受食毒入侵之煎熬。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整个肠胃拒绝为我服务。在旅店孤独的床上辗转翻覆,如置身一叶孤岛,无助中默默等待一点希望的曙光。在胡思乱想和脱水谵妄之浑屯境界里,有一种思念却是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想念有一碗熬得恰恰好的白粥,冒着氤氲的白气,带着无以言语的饭的清香,让我闻之倾心,食之暖胃。仿佛有了她,就有了食欲,有了力量,能让残余食毒在她的安抚下,毒性尽去。
记得大一暑假与父亲出游三峡,在火炉之一武汉武昌港口等下船时,因人多空气浊热,自己小姐病突发,晕厥在甲板一隅。老爸在一众船友的帮助下,把我率先提溜下岸。在炎热的岸边,有许多卖粥的小摊贩,老爸等我缓过气后,就给我买了碗清粥吃,没想到味道如此之好,清口又提气,就着摊主给的小咸菜,我一下子胃口大开,稀里花啦,一口气干掉二碗,暑意顿消,站起来时又是一条能 “ 上天揽月,下海捉鳖 ” 的好汉,把坐在边上一直很担忧看我喝粥的老爸给逗乐了。
后来蜜月旅行走的也是三峡。在船上,不幸的是 LG 中了食毒。看他一下子消瘦的身躯让我焦急万分。刚好船又将停靠在武昌,我突然想起了那年夏天同一岸边,那碗难忘的粥。于是赶紧给苍白虚弱躺在船舱小床上的他打气道: “ 这儿的粥太好吃了,下岸我给你买来吃,保证你一吃即好。 ”
急急地下岸,在似曾熟悉的岸边找寻着粥贩们的身影。让我失望的是,一径白茫茫的岸边,空空如也,竟然不见一个摊贩。也许是季节不对 ( 当时是深秋 ) ,也可能是多年以后时事变迁 ( 不准近港设摊 ) 之故,反正当时手里拿着一空饭盒和几块钱的自己失落得不知所已。随便择就近的一条小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希望能碰上一个粥摊,给我一份狂妄的惊喜。可是没有,小巷陈旧又无动静。在我绝望地考虑是否该放弃这次猎粥之行时,见到一个白发老太太正缓步从路的那头走来。赶紧地,我也顾不上羞涩,跟老太太唐突地问个好后就把我的困境告诉她。她说: “ 这个钟点,附近是没有粥摊了。我家里还有些剩粥,你要不要? ” 我心砰砰乱跳,这个时节,有粥就好。随着她,上了几层昏暗的楼梯,进了一小小公寓,老太与屋内的一老伯用家乡话说了一通,估计是讲我的来历后,就走进厨房,拿出一钢精锅和饭勺,提提刮刮,刮到有点焦黑的锅底尽现,把里面的剩粥尽数舀进了我的饭盒,又给我几大筷就粥的小咸菜,才让我离去。两个垂老的好心人还执意不肯收我的钱,捧着盛满他们施我的还带着点温热的粥盒,我欢欣鼓舞地飞奔到岸边,想象着病中的他能快点吃上这一口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乞来的珍贵的粥。
来到岸边,看到的景象却是让我魂魄失落。载我们的那条船竟然驶离此岸!看着它渐渐离我远去,紧握着饭盒的我,身心凉透。那时还没有手机一说,后来才知是虚惊一场,原来船需到对岸加油,没法及时交流的一对新婚燕尔,着实被他们这个很平常的操作吓个不轻,以为从此天各一方,难以成粥。幸而是个好的结局,病中的他最终也是吃着了那份粥,吃完了似乎病也真得好了大半。
此后,家中若有人体弱得病,胃口难开时,我总愿给他们做粥喝。一把新米,一把糯米,用小火慢慢煨炖,把自己给亲人的祝福和祈祷都默默地融入到那一粒粒软糯清香的白白的粥米里,在最最淡然的清粥里,安放着亲人绵绵无尽的关爱和期盼。
人生百味,淡也是一味。免去世间五花八门的酱料调汁,若还能细细品出淡的真味来,自能享用到一份独特的甘甜和柔润,比其它各味更让人魂牵梦绕,余味隽永。她与真正的平淡无味只是毫厘之差,常人往往难以体味到她的精妙之处。所以能悠然得其味之人,不可不谓是有福之人了。
嘿嘿,人在江湖走,难免不遭罪。还好能活着回来,又是一条好汉。味觉还算好,对美味的东西自是永生难忘了。
“悠然得其味”,传神。下回吃水煮鱼片,要悠然得其味,喝Acquafina,也要悠然得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