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天堂 ( 十五 )
巴黎之行 , 我就象一只青涩的苹果 , 还在树上就被一个叫冰月的女人生生咬了一口 . 我既感觉被咬的疼痛 , 又体味到酸而甜的余香 . 且那余香不散 , 令我欲罢不能 . 文学课上的 Larry 先生正布置我们阅读新约 . 我本来对着法英对照的圣经头大 , 这下却一下子开窍 : 我充分理解到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后耳聪目明 , 突然看到对方一丝不挂的身体而产生欲念的过程 . 对我来说 , 夕阳西下塞纳河边的巴黎就是一只巨大的禁果 . 那条鼓动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的蛇被上帝惩罚生生世世爬行又算什么 , 因为那蛇就代表猩红的诱惑 , 而诱惑自是爬行动物 , 是不需要脚的 .
既然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后创造了人类 , 却要上帝的亲生儿子来替人类受责罚 , 那么我这只青苹果提前落地又算得了什么 . 既然诺亚方舟可以让罪大恶极的人类重新来过 , 那么偶尔坐上 TGV 往巴黎捎个包裹也不至于罪孽深重吧 ?
刘备留给儿子的家训 “ 勿 以恶小而为之 , 勿以善小而不为 ” 虽然最终不能挽回刘禅败家亡国的命运 . 可我当年多希望我的父亲能在我的耳边多念叨念叨啊 ! 他虽然也给我打电话 , 却总是三言两语 , 克板而严肃 , 跟市长对普通市民讲话没什么区别 . 反倒是歪哥常常给我灌输些 “ 人生在世 , 及时行乐 ” 的歪念 . 加之学校里同学之间互相攀比 , 比富 , 比炫 , 比 “ 玩的就是心跳 ”. 所谓近墨者黑 , 从巴黎回来很短的时间内 , 我的心态彻底失衡 . 我终于决心挺而走险 , 孤注一掷 . 也就这样走上了不归路 !
学校山下的小镇 , 是歪哥的地盘 . 我第一次出去收 “ 保护费 ”, 选择了一家新开张的印度餐馆 . 餐馆依山而建 , 和大多数瑞士的餐厅一样 , 很小的门面 . 进到里面却是装饰考究 , 连盘子杯子都是银制的 . 我是在一个周末的晚上十点左右去的 . 那边的餐馆关的早 , 我去时已经打烊 . 一个深黑皮肤瘦高的印度中年人正站在收银台后面结帐 .
当我站到他的面前 , 他还以为是客人 . 抬手一指门口 “CLOSE” 的牌子 , 就又埋下头去了 . 我被他对我的不屑一顾所激怒 , 他满身刺鼻的咖哩味道更激发了我的愤慨 .
我忍无可忍 , 抽了一下鼻子 , 然后快步走近吧台 , 双手各抄起一支啤酒 , 右手 “ 砰 ” 一下砸在收银台上 . 水花四溅 , 我举起被敲碎的酒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指向了印度老板 .
印度人吓得面色煞白 , 颤抖着手就去开放钱的柜子 .
可当我得意洋洋潇洒的等着他从柜子里掏出现金 , 我却看到印度老板端了一支长管的猎枪威风凛凛的的挺胸直立 .
我的大脑一瞬间一片空白 , 我的眼前金星乱冒 . 幸亏我的急中生智避免了我的脑袋开花 . 我突然抬起左手的啤酒瓶砸在了我自己的头上 . 汩汩的热血混合着玻璃渣还有冒着泡沫的啤酒顺着我的额头鲜艳的往下淌 . 印度老板怔怔的垂下枪大概在想原来碰上了个不要命的疯小子 . 我在他犹疑的当儿毫不犹豫的把右手碎酒瓶的尖口戳进了他持枪的肩膀 , 戳的又狠又深 …
回到学校 , 我把收上来的钱扔在了歪哥的桌子上 .
歪哥正悠闲的躺在他的摇倚里 , 一边喝着他钟爱的雪花啤酒 , 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 “ 新上海滩 ” 的录像 .
冰月看到我 , “ 呀 ” 了一声 , 跳上前 . 不顾当了歪哥的面抱着我的头替我包扎 .
歪哥这才从电视机上转过脸来 .
当他看到桌上的钱和我还在流血的额头 ,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 歪哥走过来将桌子上的钱拿起来全塞到了我的手里 . 嘿嘿笑着说 : 好小子 , 有种 ! 这些算是给你的奖励 . 以后这一家 , 咱们四六开 , 你六我四 . 怎么样 ?
其余的几家餐馆 , 我们只有跑腿费而已 . 这些都是 “ 道上 ” 的不成文的规矩 . 比如越南人开的餐馆我们是不插足的 , 那是越南帮的地盘 ; 日内瓦则是福州帮的天下 . 而歪哥破例让手下拿提成 , 算是对我大大的看的起了 .
歪哥又递给我两粒白色的药片 , 他关切的说 : 吃下去 , 会好很多 . 不疼了 , 再找你那个小女朋友慰劳慰劳 , 明儿早上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
听了歪哥的话 , 三角眼和酒糟鼻子在一边坏坏的笑 .
我一看那药正是上次在巴黎冰月给我吃的 “ 止疼片 ”.
我接过药 , 就了一口歪哥递过来的雪花啤酒就喝下了 . 我在冰月偷偷投射过来的火辣辣的目光下转身离开了歪哥一伙 .
还在电梯里 , 冰月的短信息就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 冰月让我别锁门她说要来看我 .
我虽然受伤的头部疼痛难忍 , 但我那残存的理智告诉我 , 和歪哥的女人走的太近是在玩火 .
我没回自己的房间 , 径直出了校门 .
我在受伤的时候最先想到的还是阿达 . 我捂着头一路小跑着来到小教堂 . 教堂里空空荡荡 , 耶酥像前的烛台边有新点燃的蜡烛 . 我一进教堂 , 就感觉脚底发轻 , 象踩着一团棉花 , 摇曳的烛光晃迷了我的眼 . 我膝盖一软 , 就跪在了地上 .
我抬头看到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酥正怒目圆睁的瞪着我 . 耶酥身上的血让我联想到了印度人肩头的血 . 耶酥被钉着的手垂下来指着我 , 我的耳边炸雷似的响起 “ 地狱 , 地狱 ” 的怒吼 , 那喊声一遍是英语 , 一遍是法语 , 一遍是印度语 , 最后一遍是中文 . 我的眼前就仿佛出现了 Ms. Carol 校长 , 罗曼老师 , 印度老板还有阿达 .
我的头快要炸开了 . 我的眼睛里过电影似的 , 我看到我和阿达手挽手漫步在小镇上的雪地里 , 阿达不停的跺着脚说冷 . 我停下来 , 摘下手套去搓阿达冻得通红的鼻子 , 我把阿达的小手塞在我的掌心里 , 我又把我们的手插在我的裤兜里 . 爱在我们的指间流动 , 穿过衣袖 , 穿过心头 ; 我又看到我们走在阳光明媚的山间小路上 , 山坡下有一群吃草的奶牛 , 奶牛的脖子上套着摇铃 . 阿达站住 , 调皮的指着那头走在另一头后面的奶牛 . 阿达说 , 那一定是头公牛 , 他一定做错了事 , 所以才摇着摇铃 , 屁颠屁颠的跟在母牛的后头 , 乞求原谅呢 ! 阿达眼珠一转 , 就跑进路边的小店 , 眨眼买了一串摇铃出来 , 撒娇的让我套在脖子上 ; 我还看到阿达正坐在学校的钢琴房里聚精会神的弹着欢乐明快的 “ 童年的回忆 ”; 最后我看到我和阿达趴在春风下的日内瓦湖边 , 湖里有美丽的天鹅 . 阿达说 : 我们要是可以变成一对无忧无虑的雪白的天鹅多好 ! 如果变不了天鹅 , 哪怕变成一对双飞的小鸟也行 , 是天堂里的小鸟 …
我是飞奔着回到学校的 . 和上次一样 , 我感到浑身燥热 , 汗流浃背 ; 我口干舌燥 , 头皮发麻 . 我好热 , 我就想立刻冲到大雨里去淋个痛快 .
我敲开阿达房间的门 . 粗鲁的抱起阿达 , 将她扔到床上 . 我大力撕破了她的睡衣 , 用膝盖顶住她双腿的挣扎 . 我兴奋异常 , 我的脑子里满是幻象 , 我全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 我在身下女人的激烈反抗中低吼一声 , 进入了她 …
第二天 , 我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 .
我头还是很痛 , 我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 我却感觉到一个女人正伏在我的胸口 .
女人抬起头 , 甜甜的看了我一眼 , 温柔的说 : 你醒了 !
那个女人却不是我的阿达 . 她叫小雪 , 是阿达的同屋 .
小雪告诉我 , 阿达走了 , 她转学去了伦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