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另类婆婆
(2007-06-28 03:56:22)
下一个
婆婆一向认为自已很能干。当年和LG的亲父的离婚,被长袖善舞的婆婆弄得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最后是婆婆胜利了。能干人总是要,也必需要胜的。至于那个被卷入这场战争中恐慌而惊惧的10岁男孩的大眼睛,可能早已淹没在婆婆胜利的骄傲中。
婆婆是个能干人,40岁上,继续所向披靡,风风光光嫁了第二任丈夫,从此赋闲在家,锦衣玉食。摸清了Michelin Star Restaurants在欧洲的分布,懂得了如何在雍容的派对上轻摇杯瓒缓缓道出对美酒的体验,学会了用投资的目光给经纪人打电话收集艺术品,也习惯了每年圣诞之后,立即是要去温暖的埃及,而在夏日之时,法国以南才可以躲闭英国郁闷的天气和Barbarian的饮食。在精致的日子里头,婆婆慢慢漂洗着灰姑娘的尘垢。
玩到50岁, 一个人也没什么可玩的了,吵吵闹闹让公公半退了休,两人又过了两三年好日子,突然发现老来彼此的亲近造成许多原来没有预料的巨大矛盾。于是遵照婆婆的要求,公公出面划资给婆婆一间公司经营,给她点事做,以求耳根清静。
公司只持续了两年,'经营'就不用提了,婆婆倒是为自已照了不少professional的专业照(那种大公司放在年报上的CEO照片)。婆婆时常示人以照,'看,这就是我当Managing Director的时候。'
这就是我的婆婆,在我和婆婆尚未谋面之前,彼此已经深刻地烙下了各自'阶级的烙印'。虽非水火不相容,也预示着日后躲不掉的纷争与矛盾。
第一次冲突发生在一个暮春的午后。刚完婚的我正是没钱却有大把时间的时候,应邀和婆婆在她美丽的后花园品下午茶,不知怎么就提到了婆婆在葡萄牙拥有的房产(现在想来应该是婆婆提起的,因为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事。) 婆婆温柔地说,'我们应该一起去一趟,来一次盛大的Holiday。'当时就我们俩个在花园里,我傻傻就接着说,' 好啊,Good Idea。(当时英文也不是很好,讨论之中,也就会lai个' Good Idea’ 什么的,哪就知道自已闯了祸了呢.)
婆婆转过头来,脸在暮春的阳光下突然凝峻下来,冷冷摔过来一句话,'那是要等我们都有銭的时候(both of us are rich)。' 我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身边温暖的萶春霎时间寒风四起,婆婆尖锐的目光透过层层精致扫理过的睫毛,告诉着我,在这个家,今后面临的将是什么。
葡萄牙最终是没有去成,房子在我们'富之前'就转手出售了。之间,婆婆又邀请了两次让一起去,一是我们在致富的道路上加班加点地奔忙,也实在偷不出几日的闲去陪婆婆。二来,那个温闷的萶春午后,时不时地过来,轻轻敲打一下我的某一个神经。
好在大家不住在一起,婆婆过着她的富日子,我继续捱着我的穷日子,彼此也还相安无事。期间几次小规模冲突,一一细说还浪费大家时间。所以第二次冲突比第一次又相隔了许久。
时间又是在喝茶的时候,又是单独我们两个人。大家谈到中国女孩的皮肤,一致认为那个好是没得说,我说好多人认为珍珠粉有帮助的,清朝的时候就用。我真是又傻傻得说,'下次我从中国回来,给妈妈带几盒上好的。' 我想我对我自已的妈也就这样了,却还是惹了祸。婆婆大怒,忿忿地说,'请你让我体面地变老 (Please let me get old gracefully),不要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
我很想知道婆婆在说这些有意无意的话的时候,她在想什么?事情过后,她有没有再想一想呢。我无从而知。做为她中国来的媳妇,我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对她好。尽管我细心弥补,可是一次又一次冲突带来的距离和隔阂冲淡着我对婆婆的感觉和对她的精致生活的景仰。有时也想顶一顶她,'看她还敢欺负我',可是转念一想,罢了吧。老公婚前就夹在生夫生母剧烈的矛盾之中,难道婚后再给他来一次水深火热不成?
婚前,LG最担心的也是我和她妈妈的关系问题,在领我见他妈妈之前,LG就说 ‘My mum is very difficult.’ 拿LG的话讲,他妈妈结交朋友的速度和失去朋友的速度一样快。人都得罪光了。公公倒是个可亲的人,在去他家的时候,他会时常加上一句,'别让我的太太欺负了.’ -看来群众的眼睛还都是雪亮的。
婆婆可以对自已花大把的钱享受生活,对别人可不行. 婆婆本质上是一个很小气的人。一分钱花出去,是用在了自己身上,还是让他人享用了去,婆婆分得很清楚。每年就这么几次大家互相送礼物,每次我给婆婆的都比她送给我的贵重。我们一起出去吃饭,结账时都是公公和LG扔两张信用卡,一个一半,然后婆婆付酒钱和小费。(我不喝酒, 他们喝的酒一瓶就是我们两个星期的生活费,所以她也算是照顾穷人才不为难我们让我们付。)可是对我来说,我是不愿意和她们一起吃饭的。一是没有什么可谈的,早就有了'阶级'差别,再谈死了,我们还是有差别。谈多了,彼此还都不高兴,不如就不谈了还省心。二是我们付得起的馆子都是婆婆所不屑的。所以,每次婆婆来看老公,都是她先选好了馆子,再通知我们去付一半餐费。虽然我嘴上可以附和婆婆的喜好,但是这样真刀真枪用自己辛苦的钱去摆那个排场,附庸那个风雅, 心里还是老大不愿意。再有,是一家人这么多年了,每次一人一半,把我对他们的亲情伤到了极点。在我们稍稍经济好一点之后,我就命令LG拍我们的卡在桌上,一并付了, 大不了一个月吃咸菜,也不要这样了。可是每回婆婆总是坚决要照老样子付,一人一半。这个事在这个家,难道真要象'黄金甲'电影那样,喝药喝到死不成.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回家来就把老公一顿暴打出出气,打不到你我就打你儿子。恨死的就是这一半一半,我们家,就不许一半一半,所有钱都存到我的帐户上,没有你的我的,连LG的人都是我的,高兴的时候打一下,也不算打了别人,呵呵。
值得欣慰的是,LG对我对她妈妈不歧视,不打击的态度,敬佩得有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时常报以kiss,以表彰我遇到困难不低头,即使对待'敌人',也是春天般同志式的温暖。却不知我的心早就是那一池冰冻的春江水。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 正应了那句俗话,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一年前,我生病了(同志们, 我可是个好人哬:))。隨着病情揭示的日益复杂, 我的医生一个接着一个地换,一直到了英国最好的医生。就在这个接骨眼上,保险公司通知我们,已超出保险条例,从此不予赔付。真是屋漏偏逢连天雨呀, 大半年下来,大小手术做了好几次, 我们的储蓄也见了底,已经在变卖股票和债卷,以支付每月昂贵的Medial Bills。一切开支,都开始小心计算,LG带三明治上班,不出去买中饭了。
其间,婆婆也来电话问候过几次,绝口不问我们经济上的困难。结婚N年,大家早就习惯了自己管自已,所以我也不指望她会问。问候问候也算是不错了,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除了LG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捧着你,还有谁来关心你的死活。
突然有一天,婆婆突然打电话来,非常兴奋,'我捐了十四万英镑给Street Cat'-一个街头流浪猫的慈善机构。吓了我一跳。以前听过她捐过几次善款,都是些个毛毛雨而已,难道这次真得天变了不成, 来真的啦. 老公在线上:'妈妈,是好事,你的钱,想怎么用都行,不必告诉我们,…'
世态炎凉,如果我有能力捐,也会捐个'人'的慈善,'猫狗'下一歩再谈(爱动物的JM表砸,总觉得人的生命要贵重一些。)而且,就是我有这个财力去捐,如果我知道我的好朋友正在为钱挣扎,也是不会好意思急急打电话过去炫耀,这种事好象不大容易做的出来哦。
当然,在我们为婆婆的豪爽之举鼓掌后,过了几天和公公谈天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捐了那个款,当年他们的某项资产可以少缴几乎等值的税。原来如此,真是大家都白兴奋了一场, 为婆婆也为我。
这就是我的婆婆,真实而不可爱。
每每看到各位跨坛置顶的婆婆们,羡慕得口水掉下来。我就想要'心心MM'的婆婆,一起吃鸡爪,也想要'麻辣鱼MM'的婆婆,分别的时候亲得可以有泪可洒。可怜我婆婆活了大半辈子,和人拚和人争,不知道退后一歩才是海阔天空。连捐了善款这等长脸的事,都没有个亲闺密友诉说。那种在达官太太之间的吹嘘夸耀快感,比找我这样的穷人讲,不知要打了多少个折扣。
这是我的婆婆, 我无法改变我,也无法改变她。可是一次又一次手术醒来,看见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向着我甜甜地微笑,我的心就化了。没有婆婆哪里有我亲爱的如此疼我的丈夫。看来和婆婆的这场拉据战,今生也是认了。同志仍需努力呀。
(yayajuju匆匆。此次写长貼,付出了巨大代价。已被老板严重注意,刚才的'1to1'已经告诉我,要再加任务给我。我才快活了没有几天噢。天下的乌鸦都是那么黑,只长活不长工资。- 好了,大家轻轻砸,我要努力工作了,要不然连药费都付不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