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是西方国家的大节日。在瑞典这个北欧岛国, 迎接圣诞的序幕在节前第四周的星期天就拉开了。那天下午, 往常关门的商店一律开门迎客, 店里面陈列着五彩缤纷的圣诞礼物和装饰品。大街小巷上, 尽管寒风呼啸, 仍人头攒动。市中心的广场上, 还临时搭成一个游乐场。 孩子们裹着围巾, 拿着气球。他们 摸彩, 射击, 坐在风车上旋转, 撒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这一天每家的餐桌上, 每个工作单位的咖啡室里, 都竖起四支银烛, 同时将第一支点燃; 以后每隔一周点一支。当第四支蜡烛熠熠生辉时, 圣诞就来了。这四支银烛是圣诞的倒计时, 盼望过节的孩子, 一天不知要对它们看多少次啊。

从这天开始, 几乎全城的每一扇窗前, 都亮起由七支银烛组成的窗灯。北欧深冬昼短, 下午三点就夜幕低垂了。此时, 你放眼望去, 从高楼到别墅, 扇扇窗前都闪烁着七支银灯, 汇成一片闪光的星云。外面也许刮风、 下雨、 飘雪, 但每一组窗灯后面, 都有一片光明, 都是一个准备迎接圣诞的温暖的家。窗灯闪烁的正是这份意趣和温馨。

随着圣诞的来临, 那些原本平常而又平常的物品, 都被戴上了圣诞的桂冠。火腿成了“圣诞火腿”, 鲱鱼成了“圣诞鲱鱼”, 啤酒成了“圣诞啤酒”, 奶酪成了“圣诞奶酪”一冠以“圣诞”的美名，就令人刮目相看了。我于是想起以前巩汉林和赵丽蓉合演的小品, “太后酒楼”, 菜单中的大小菜肴, 一律戴上“宫廷”的桂冠, 就连土豆胡萝卜都成了“宫廷”土豆和“宫廷”胡萝卜了。两者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圣诞树是圣诞必不可少的。瑞典东北部被人称为欧洲最后的荒野, 百万雄兵一样密布着层层松林。临近圣诞时, 那新砍伐的松枝一车一车地运到市内各个广场上, 供人选购。瑞典人几乎家家都有一个宽敞的客厅。那散发着松脂清香的松树, 就矗立在客厅里，昂昂然顶天立地般威武。

瑞典人生活较闲散, 这圣诞节的假期也就特别长。人们往往节前三天就开始休假, 一直到来年元月七日才上班。而窗口前的七支银灯, 常常要点到节后二十天才撤掉。从倒计时的银烛算起, 围绕圣诞的活动, 几乎有五十天呢。

我此生第一个圣诞节, 是在瑞典老房东家中过的。那天下午, 我应邀到他家, 进门就看到客厅中的圣诞树, 树上缀满了彩球和闪光的银烛，树下堆满了用美丽的彩纸包着的圣诞礼品。四面墙上和窗台上, 都贴满了用红纸剪成的圣诞老人。门框上用金线拴着金铃, 门启人过, 就叮玲玲发出悦耳的声音。收音机里正放着电影“音乐之声”的歌曲, 烘托出一派节日的气氛。

下午三点半, 我们开始饮一种叫“格吕格”的酒。酒色殷红, 烫热了喝。酒度数不高, 类似绍兴的黄酒。 喝时放杏仁和葡萄干, 用小茶匙舀着一点一点往嘴里送。酒很甜, 带有桂皮浓郁的芳香。一杯下肚, 回肠荡气, 周身暖洋洋的。

五点开始吃圣诞晚餐。开始是各种腌制的鲱鱼。鲱鱼有的酸甜, 有的辛咸, 都浸在粘稠的带有芥末，花椒，紫葱的调料中。鱼一律是生腌的, 因而腻滑, 嫩，略有鱼腥气, 初尝者往往不习惯。除鲱鱼外, 还有橙红的挪威鲑鱼, 切成半透明的薄片，非常爽口。但我更喜欢吃的烟熏的鳗鱼。揭去褐色的鳗鱼皮, 就看到汪汪的鱼油。那被油浸饱了的海鳗肉, 质细而耐嚼, 越品越鲜。记得当年品尝后，没过瘾，想到市场去买点来，一看价， 二百多克郎一公斤, 吓得咋舌。 鳗鱼吃完后才上热菜, 热菜大都是烤就的。 有用土豆、鱼和牛奶合烤成的馅饼, 有烤火腿, 有各种烤肠。特有一种长约半指的小香肠, 两端十字剪开, 一烤, 如花一样卷起, 摆在盘中, 就像一窝小猪崽一样可爱。

圣诞晚上还吃一种叫 LUTFISK 的鱼。这种鱼经过了特殊加工，去骨风干, 再用碱处理, 最后在水中煮沸，捞出来装盘。吃口有点脆, 有如海蛰。听说这原来是瑞典穷人储藏了以备寒冬的。沿传至今, 多少带有不忘旧难的意思。瑞典圣诞之夜大多不吃蛋糕, 而吃圣诞粥。那是用粘米调以牛奶煮成的。吃时拌以奶油、 黄桃、 草莓、 和橘柑, 香甜可口。

圣诞粥吃完后, 一家人才移坐到客厅里。这时，你或许会发现，其中必有一人悄悄地失踪了。这失踪者， 就是当晚的圣诞老人。一会儿，他会身穿红衣，头戴红帽，戴一个大白胡子的面具，在屋外咚咚地敲门。孩子们兴奋得蹦跳起来，飞一般奔到门口， 把圣诞老人接到厅里的圣诞树下，让他分发那放在圣诞树下的礼品。孩子们一拿到礼品，立刻哗哗地将包装祗撕去，闪著惊喜的眼睛，去看父母、祖父母以及兄弟姐妹送给他们的礼品究竟是什么。于是尖叫，大笑，就地翻跟头，满屋里沸腾着孩子的笑声。

圣诞礼品不仅给孩子，也给老人。五六岁的孙女，会画一张画，折一个小玩具，送给爷爷和奶奶。礼品上写著：“亲爱的爷爷奶奶，祝您们圣诞快乐！”看着这幼稚的画，这歪歪扭扭的字，历尽沧桑的老人们，感受到了无限的慰籍。

当分发圣诞礼品的高潮过后，大人们才真正在客厅坐下来，喝咖啡，吃干果, 吃巧克力, 此时已是十二点了， 电视中梵蒂冈的子夜弥撒已经开始了，而刚才兴奋不已的孩子们，已抱着玩具，在客厅的地毯上甜甜地睡着了。

图一，圣诞四周前家家窗前的七支银烛：



图二，从圣诞前第四周的周日开始，桌上放四支蜡烛，
每周点一根。当第四支蜡烛点燃时，圣诞就来临了。
这是瑞典圣诞的倒计时。


图三。我家今年的圣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