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写过不少七律,他说“没有一首是我自己满意的”,语见其给陈毅的信。其实毛泽东写得好的律诗还是不少,如“解放军占领南京”那首,就一直令我喜欢。一想到他的诗,首先跳上心头的常常是这一首。这诗首联“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开得沉雄豪迈,气势非凡。写律诗,开篇一般多求稳健,怕太给力会给颔联造成困难,但这诗颔联却接得紧,承风雨苍黄,点出虎踞龙蟠之地,已到了天翻地覆之时。气势仍然昂扬高亢。然而写诗之道,又常常讲究一张一弛,诗才有较多的回味。毛泽东这诗颈联峰回路转,从刚中化出“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两句柔的句子来,不脱离主题,却透出一种教诲和谈心的情味,诗也因之多了一种姿态。尾联“天若有情天亦老”,搬的是唐人李贺的句子。将李贺这句一字不改搬到自己的作品中,毛泽东当不是第一人。宋朝十九岁就中进士的孙洙,以及万俟詠等词人,在他们的词作中,也抄用过。但毛用这句翻了新意,意为若苍天有情,也会感到天该变一变了,由此自然地接到末句:人间正道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