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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3

(2007-05-11 14:02:35) 下一个
6 制服朱德 1928~1930年 34~36岁 三摹车泽东一接到中央任命,就准备扩大地盘。国民党军队也要打来骷吐了。一九二八年六月,蒋介 石打败了北京政府,统一了中国大部,建都南京,著手恢复秩序。一九二九年一月十四日,毛率领朱毛红 军离开井冈山。朱毛红军经过一些变故,眼下有人马三干。 毛在井冈山住了十五个月,留下了一块干疮百孔的土地。中央巡视员杨开明向上海报告说,红军到来 前,井冈山的农民“颇觉安居乐业,有天下太平的气象。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死不相往来的神气” 。 自从红军到达井冈山以後,情形就大大改变了。因为红军经济唯一的来源,全靠打土豪。又因对土地 革命政策的错误,连小资产阶级富农小商也在被打倒之列。又以大破坏之後,没有注意到建设问题,没有 注意到经济恐慌的危机,以致造成乡村全部的破产,日益激烈的崩溃。 毛走後,国民党军队攻下了井冈山。朱毛红军走时留下的伤兵病员和地方干部,落在他们手裏的被机 关枪扫死。被反共复仇的民团捉住的,不是剖腹、烧死,就是活活割死。即使这样的残酷,据当时对中央 的报告:“房子烧了,群众首领杀了。但是一般群众并不十分增加对反动派的‘仇恨。” 井冈山原来的山大王多是本地人,毛走时他们留下,大部分都活下来了。一九三。年三月,袁文才、 王佐死在共产党手裏。莫斯科秘密命令中共这样对付这些人:“与土匪或类似的团体结盟,仅在暴动前可 以适用。暴动之後宜解除其武装并严厉的镇压他们……他们的首领应当作反革命的首领看待,即令他们帮 助暴动亦应如此。这类首领均应完全歼除。” 袁、王死後,余部逃進山裏。奉命搜捕他们的红军李聚奎回忆说,他“亲眼看见当地群众对我们的行 动很反感,而对王、袁的部队,则倍加爱护。”既在土匪又在共产党统治下生活过的井冈山人,显然更喜 欢土匪。土匪带来的灾难跟共产党比是小巫见大巫。 毛泽东离开井冈山时,未曾有一眼回顾,一丝惆怅。他兴致勃勃,跨著大步,跟随从们开著玩笑。他 有理由轻快,莫斯科已全盘接受了他的要求。他一离开井冈山,苏军情报局长伯金就跟中国事务负责人米 夫(PavelM”f)开会,讨论苏联怎样“给朱毛具体援助”。这是第一次有记载的莫斯科专门讨论给毛军援 。毛已名声显赫,报上都说他是“共党中最巨者”。 政府军在毛身後紧追不舍,一场鏖战中朱德的妻子被捕。她後来被杀,头由一根竹竿挑起,悬挂在长 沙城上。在这样的险境中,毛却发动了针对朱德的权力斗争:离开井冈山不到两个星期,他取消了中央特 别成立的以朱德为书记的军委,剥夺了朱德的军事指挥权,把一切权力都集中在自己手裏。 对中央,毛只字不提他夺了朱德的权。他写了一份又一份报告,字裏行间透著自己女口何像久旱盼甘 霖一样渴望中央指示。三月二十日,他写道:“望中央将一般计划指示我们。红军应该怎样行动,尤盼飞 速指示!l“六次大会的决议案非常正确,我们欢跃的接受。”四月五日,他又写道:“以後望中央每月 有一信给我们,我们亦至少每月给中央一信报告。”毛是在讨好中央,希望他夺朱德权一事一旦被上海知 道,会得到认可。 朱德没有反抗毛,也没有向中央告毛的状。他没有那么强的权力欲,也不擅长搞阴谋。朱德一时忍了下 来。 三月,在对付国民党军队方面,毛的运气来了。尽管南京政府建立 52-53 已近一年,但国民党内讧不断,有的政敌对蒋介石政府开战,追击毛的队伍被调去打政敌,放过了毛。毛 兴奋地告诉上海说:“後卫距敌才一里……[敌)张旅忽然折回,盖湖南战事爆发”。毛得以轻松地拿下了 闽西,包括首府汀州。这裏的汀江航运繁忙,明清已出现了“上八百,下三千”的景象。四海商贾云集, 欧洲大厦跟南洋小摊相映成趣。毛大打了一番,土豪”,丰富了库藏。他告诉上海:“给养已不成问题, 士气非常振发。” 红军没收了一个给国民党军队做军服的工厂,第一次穿上了整齐的军装。迄今为止,士兵们穿什么的 都有,甚至有女人的裙装和天主教教士的神袍。新军装是灰色的,跟国民党一样,只是多了红帽徽、红领 章。 守城的郭凤鸣旅长按毛的指示先被活捉,然後杀掉。尸体倒挂在一棵板栗树上,旁边站著毛,手指著 尸体在万人大会上讲话。会後郭的尸体被抬著游街示众。作为与旧制度决裂的象徵,市政府被一把火夷为 平地。 毛把指挥部设在一座俯瞰汀江的雕梁画栋的楼房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不久,好日子被一名不速之 客给搅乱了。来者叫刘安恭,刚从苏联受军训归国,上海派他来当朱毛红军的第三把手。刘安恭发现毛挤 掉了朱德,非常愤慨,说毛“抓权”,“书记专政”,“家长制”,“自成体系”,不服从中央”,说朱 德是“拥护中央派”,而毛泽东是“反对中央派”。 毛再也没办法对上海封锁消息了。六月一日,他第一次向中央报告,找藉口说:他离开井冈山後,“ 每日行军或作战,在一种特殊环境之下,应付这种环境感觉军委之重叠,遂决议军委暂时停止办公,把权 力集中到前委”。但是,既然有理由,为什么在这之前他写的信中不向中央报告呢?毛自知理亏,想把这 事遮掩过去,把这段话埋在有十四条小标题的洋洋长文的第十条中间,算是报告了,希望不引起上海的警 觉。报告其他部分充满甜言蜜语:“最近得到中央及福建省委各种指示,真是意外的欣喜,”睢江西省委 三年来不曾有一个字给我们……这种情形太不好了,请中央确知江西省委千万改正这种状态。”“请福建 省委负责在厦门设交通机关,专任前委与中央的传达,设立机关经费,付上价值一万元的烟上”。 但朱德起来反抗毛了。他有了刘安恭这个同盟,再加上部队大多数人也站在他这一边。毛不得人心。 他後来自己多次说:“我很孤立,只有二十八团的林彪支持我。”据陈毅给上海的报告,很多人说毛“太 独裁,不民主,对党实行家长制,爱发脾气,会骂人”。对朱德也有些批评,但只是这样一些问题:“对 士兵讲话时,动不动就说我们要扩大武装,可以打到南京去住洋房。讲到高兴时不自觉地把裤子拉到大腿 上,有流氓习气,太不尊严。” 六月二十二日,朱毛红军的党代表们在福建龙岩举行大会,辩论朱毛问题,并投票选举。会上毛泽东 被选掉前委书记,由陈毅接任,朱德重获军事指挥权。毛曾威胁说:“若你们来武装解散前委,我有一个 班的兵力,还可以抵挡。”他的对手也早有准备:他们在会前把毛所有的跟班缴了械。 毛马上开始打迂回战,要把失去的权力夺回来他计划先夺取闽西红色根据地地方政府“特委”的领导 权。这块新开辟的根据地,是共产党所占土地中最富饶的,有一百二十五万人口和一支地方部队。毛对朱 毛红军新领导说:既然被选掉,他不能留在红军裏了,希望“到地方做些事”。没人意识到毛的动机。 毛躺在担架上离开了红军总部,跟著他的有妻子贺子珍和几名亲信。其中一个後来回忆说:“我们离 开部队由龙岩出发时,把我们的马也扣留了,那时我们一行人真有些灰溜溜的样子。”这一小队人直奔闽 西特委所在地蛟洋。闽西根据地是朱毛红军打下来的,特委书记邓子恢是个听毛话的人,毛去之前就叫他 准备召开闽西第一次党代表大会。毛的打算是利用这次大会建立新特委,用计谋把跟他前来的亲信安插到 关键职位上。 毛没有任命权,闽西特委归福建省委领导。 54-55 到七月十日,五十多名闽西代表聚集蛟洋,会议按通知第二天开幕。但第二天没有开幕。据会後闽西共 产党人向中央的报告:毛叫他们去,从事各项调查”,“费去一礼拜之久”。终於开幕了,毛又用这个那 个理由,使,会场上耗费时间太多”,“自十日起至二十九日止,延长二十天之久”。毛在拖时间,以使 代表们在“选举新特委,这项议程前不得不离开。果然,会还在不痛不痒地开著,国民党打来了,“大会 不能继续下去,遂在二十九日以前闭幕了”,“会无结果而闭会”。 代表们前脚刚走,毛马上就指定了新特委,算成是代表大会“选举”产生。听话的邓子恢仍然居首, 毛带来的人,一个当特委秘书长,一个当组织科长负责干部,一个控制地方部队。这几个人像毛一样是湖 南人,都不会说当地话。 当闽西共产党人发现毛把他的人强加在他们头上时,非常愤怒,当时就对中央说大会是“极大失败” ,第二年一有机会时又起来反抗,引起了毛泽东在闽西的一场血腥清洗。 还在开代表大会时,代表们已经表现出对毛的恐惧。给中央的报告说,会上“代表少发言。後来毛同 志病了,大家争论极烈,得了很大進步”。代表们想要他们的上级福建省委派人来给他们做主,可是,蹊 跷的是:’交通被捕,报告失落,致省委无人前来指导”。这种怪事已经不止一次发生,未来也将反覆出 现:关键时刻,联络会按毛的需要莫名其妙地断掉。 一旦抓住闽西根据地,毛便著手跟朱德捣乱。他在朱德的队伍裏有个同谋:林彪。林彪那时二十出头 ,是个孤傲不羁的人。他有三个特点吸引了毛。一是军事才能。林彪从小喜欢军事,後来上黄埔军校,在 军旅生活中如鱼得水。他喜欢研究军事战略,在战场上屡显锋芒。二是他不守纪律。跟许多中共高层军事 人员不同,他没在苏联受过训,没在严格的共产党纪律裏熏陶过。部队裏的人都知道,林手脚不乾净,常 私自留下缴获品,像金戒指等,还染过淋病。林的第三个特点是他的自尊心极强,绝对不能忍受批评。朱 德作为上级批评过他,他对朱德怀恨在心。 林上井冈山後不久,毛就开始拉拢他,说的话都是顺耳舒服的,还单请林去演讲。毛、林从此建立了特 殊关系。几十年中,毛小心注意不使林的自尊心受伤,让林凌驾於纪律之上。作为交换,在毛需要时,林 总是十分配合。 第一次搭档是对付朱德。一九二九年七月底,国民党军队進攻。作为军事指挥官,朱德制定了作战计 划,令所有部队在八月二日集结。但时间到了,林彪却不见踪影,他跟毛和毛控制的闽西红军待在另外的 地方。这两支部队合起来差不多占红军(当时有六千多人)的半数。朱德只得率领一半的兵力反击国民党军 。虽然朱德没受到太大损失,但半数红军不听命令,总不是个办法。在这种分裂的状况下,朱德指望中央 给他拿主意。 这时党的总书记是没什么能力的向忠发,莫斯科任命他纯粹是基於他出身“无产阶级”,当过水手、 码头工人。中共负实际责任的是周恩来,做决策的是莫斯科在上海的代表。这段时期代表们大都是欧洲和 美国的共产党人。直接管事的,一个是德国人叫爱斯拉(GerhanEisl“)’以後做过驻美国的情报长官。另 一个是波兰人,化名瑞尔斯基(Rylsky)。这些外国人执掌著中共的财政大权,一分一毫都由他们说了算。 他们的中;国同事管他们叫“毛子”,因为他们身上的毛比中国人多。於是就有‘德国毛子:、“波兰毛 子”、“美国毛子”等。有个背有点儿驼的人叫‘驼背毛子”。 这些“毛子”们透过周恩来发号施令。周後来以在外交舞台上风厦翩翩而举世闻名,但真正的周是个 强韧决绝、无情无义的执行者。他忠贾地信仰共产主义,不惜扭曲个人人格。 周最早接触共产主义是在日本,那是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後不久,十九岁的他在日本留学。二十 三岁时他在法国入了党,成为狂热的信徒,表现之一就是奉行禁欲主义。他是个美男子,女人们为他倾倒 ,他本 56-57 人对美女也远不是无动於衷。刚到法国时,他常常发出这样的赞叹:“多么漂亮的姑娘!”他给国内的朋 友写信说:“巴黎是美丽的……妇女也是动人的……”很快他有了个美貌的女朋友,他非常爱她。许多年 後,在一次少见的坦率谈话中,他告诉侄女:“当我决定献身革命时,我就觉得,作为革命的终身伴侣, 她不合适。”周需要“能一辈子从事革命,的人。”我就选择了你们的七妈,接著和她通起信来。我们是 在通信中确定关系的。”就这样,二十七岁的周恩来与同样狂热而相貌平常的邓颖超定下了缺乏爱情的终 身。 莫斯科看中了周,给他极其重要的任务:负责创建中共军队。一九:::四年他被派回国,在国民党 的黄埔军校做政治部主任,秘密使命是在国民党军官裏埋下红色代理人。一九二七年蒋介石清共後,周恩 来组织了南昌起义。南昌起义的队伍在南海岸被打散时,周正害疟疾发高烧,不时处於昏迷状态,嘴裏还 在喊“冲啊!冲啊!”几个同事把他抬上一叶扁舟,划往香港。风浪大,小船颠簸得厉害,他们用细子把 自己绑在桅杆上,两天一夜才靠了岸。 周从香港去了上海,负责中共的日常工作。搞地下工作,他女口鱼得水’跟他工作过的人称他为“天 才”,说他脑袋後边部长著眼睛。一九二八年在莫斯科开中共“六大”时,他受到斯大林接见,在会上唱 主角,一个人做了三个主要报告。中共的克格勃就是他在莫斯科指导下组建的,他本人亲自指挥暗杀队。 莫斯科很有眼力。周恩来是一个难得的行政管理家、杰出的组织者’具有一丝不苟的严格纪律性,对 莫斯科的指示奉若神明。奇怪的是,像他这么一个能干的人,天性裏却似乎又有奴性,无论主子怎么鞭笞 他,他都甘心领受。在未来的岁月裏,遵毛之命,他不断对自己口诛笔伐,无限上纲,用词之严峻,使听 众都为他难过。 其实在毛之前,周已经表现出这种性格。一九三。年他遵命做过一次详细的自我批判,“要全党来认 识与指斥我的错误,我自己亦将在党报上批评我这一有系统的严重错误。”次年,在党的中央全会上,一 个显然看出周性格中有受虐倾向的“毛子”这样说周:“恩来同志自然应该打他的屁股,但也不是要他滚 蛋,而是在工作中纠正他,看他是否在工作中改正他的错误。”周坐在一旁心甘情愿地听著。 无怪乎周没有做头号人物的野心。他自知没有制定纲领的才能,似乎需要有人给他发命令。这段时期 曾在他手下工作的王凡西回忆周的弱点说:“在组织部的会议上,恩来的发言永远要占去全部时间的十分 之九。周恩来是一个非常杰出的行政家,事务处理上简直有天才,说话的才能也显然属於第一流的;但和 他共事一长久,有一点使我很奇怪,就是他一开口却不能自休。话说得有条理,却不能集中要点;有层次 ,却诸多反覆。一些原极浅近的事理,同时听话的对象又只限於部裏的五个干部(有时再加上他的太太邓 颖超),他却会像对小学生教书似的,分析了又分析,解释了再解释,把一个报告往往拖长到七八个钟头 ,使听者倦极欲睡。” 周恩来直接处理朱毛问题。根据莫斯科驻华代表的指示,他一九二九年八月二十一日给朱毛红军发命 令全力支持毛泽东,说毛“绝对不是家长制”擅自解散中央指定的军委也是对的:“用不著再组织军委” 毛应当官复原职,刘安恭批评毛批评错了。刘被召回上海,不久死在战场。 毛泽东破坏党的纪律,党却给他撑腰,这是什么原因?说到底,正是毛的权力欲使斯大林对他另眼相 看在中国这样一个大国裏,以中共的区区几千人要夺权,没有不惜一切的炙热的权力欲是无法成功的。眼 下斯大林也需要毛。那时正值“中东路”事件,中国政府收回了控制在苏联人手裏的,横跨中国东北一千 五百多公里的铁路。这条铁路跟它沿线的土地当时是外国在中国的最大租界。莫斯科大为恼怒,组成了一 支“特Sg远东军”一度曾入侵到东北境内一百二十五公里的地方。斯大林掂量著“占领哈尔滨、成立革命 政府”的可能性,要中共裏应外台’在中国内地给蒋介石政府制造麻烦。 周恩来写给朱毛红军的关於毛的信,一开头就讲中东路问题,要朱 58-59 毛红军发展游击区域,扩大红军,“准备武装保护苏联”。十月九日,有斯大林出席的苏共政治局会议 特别提到“毛泽东活动的地区”,称之为发展游击战、帮助解决中东路问题的重要地区。斯大林没提朱德 。莫斯科支持毛还有个原因。斯大林的头号政敌是托洛茨基(Le。nTr。tsky),斯大林流放了他,但仍害 怕他的影响力。托洛茨基在中国有一小群狂热追随者,正在争取陈独秀的支持。斯大林担心陈独秀会壮大 “托派”的声势,担心跟陈有老关系的毛会跟陈走。这一系列的考虑使莫斯科决定为毛撑腰。苏联的媒体 此时醒目地宣传毛,《真理报》(户r。vdd)在“中东路,事件关键的几个月裏报导毛不下四次,称他为“ 领袖”——用的字眼跟用在斯大林头上的一样。没有任何其他的中共领导人享此殊荣,包括党的总书记在 内。 周恩来起用毛的信递到了朱德手裏,朱德服从了,派人把信送给毛。毛住在山清水秀的村子六家坡, 一幢两层的小楼,天井裏长著一株热带风情的棕榈。他每天享用营养丰富的牛奶,一公斤牛肉炖汤,外带 一只母鸡。他形容自己是“吃的多也拉的多”。 毛收到周恩来的信,却没有即刻回到朱毛红军去。他在六家坡又待了一个多月,给朱德施加压力。 跟毛住在一起的有贺子珍和一对忠实於他的夫妇:曾志和她的丈夫。毛跟年轻的妻子们不谈政治。两 对夫妻在黄昏薄暮裏沿著水草漂漂的小溪散步闲聊,从弯弯的小桥上看农民点著火把在溪裏捉鱼,有的用 网捞,有的用手抓。有时他们送给毛几条。毛爱吃鱼头,说鱼头能增强他的脑子。白天,毛常坐在窗前旁 若无人地大声念英文,充满湖南腔,惹得朋友们发笑。念英文而不求长進,是毛放松心情的一种方式。 朱德和同事们著了急,“迭函去催毛同志回前委”。但毛就是不回来。十一月底,朱德只好正式派部 队去恭迎毛,毛这才上路。 毛马上给上海写信。周恩来如释重负,称毛“来信很积极”,“完全接受中央的指示”。毛不失时机 地向莫斯科明确表态,跟“托派”划清界线,称陈独秀为“反对革命的分子”,提议“普遍地宣传”反陈 。他主持作出反对托洛茨基的决议案。部队每天出操都要喊“武装保卫苏联”。 毛留下朱德当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部队也继续叫朱毛红军,既满足了莫斯科希望团结的要求,又 得以利用朱德在部队的声望为自己服务。朱德被压服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经常发脾气。俄罗斯档案 记载一九三一年二月,他对军事指挥官们发作说,他不过是“毛手裏的玩物,没有任何权,毛只是要他” 。莫斯科没有伸出一根指头管管毛。朱在毛手下就这样干了一辈子,直至两人在一九七六年先後去世。 一九二九年十二月,毛回到红军的消息在福建古田向全军党代表大会宣布。毛十白官兵反对他,耍了 个小小的花招。他知道士兵最痛恨的是枪毙逃兵。当时给上海的报告说:“每次出发差不多都要枪毙些逃 兵,摆在路上示众,但逃兵仍然无法遏止。”在古田毛泽东提议通过一项决议,不枪毙逃兵。”这使他大 得人心。谁知几个月後古田会议的决议发表,这一条失踪了。毛已经坐稳了位子,这条决议也就束之高阁 ,逃兵呢,仍然被枪毙。 毛利用提出这条决议带来的好感,使其他决议获得通过,扫除他与绝对权力之间的障碍。一是职业军 人的权威。朱德是职业军人,而毛不是,於是毛批判“单纯军事观点”,以破除这一权威。二是选举,对 毛更不利,他就是被选掉的。他谴责这为“极端民主化”,取消了选举。 红军要求平等的呼声格外高,共产党的主要号召力就是平等。但毛喜欢舒适,生活难免不特殊。在井 冈山时曾流行一句顺口溜,讽刺毛不跟士兵一道挑粮上山:朱老总挑米上坳,毛泽东在後方“打炮。。” 毛发明了“绝对平均主义”这顶帽子,来压制这种声音。自古田起,特权在中共党内成为理所当然。 离开古田,刚满三十六岁的毛泽东志得意满,在马背上哼成一首 60-61 词。“路隘林深苔滑”,是行军的写照。“今日向何方?”他问道。他已计划好了答案:这就去兼并其他 红军。7 杨开慧之死 1927~1930年 33~36岁 一九二八年,蒋介石建立南京政府之後,著手让各地军阀交出军权,以建立统一的国家军队。一批军 阀顽强抵抗,一九三。年初,有几十万大军参加的“中原大战”一触即发。莫斯科决定利用这场大战帮中 共建立全国性政权。周恩来三月离开上海玄苏联讨论此事,带去红军的详细材料。当时红军共有六万二千 七百余人,分散在八个省,编为十三个军,朱毛红军是最重要的一个军,近一万五千人。 周走後,中共负责人是李立三,毛泽东的湖南同乡、从前的下属。李立三的晋升得益於他善於组织劳 工。他与莫斯科驻上海代表制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要夺取一大片中国腹心地带,包括像南昌、武汉 这样的省会,要把红色政权的首都建在武汉。给毛的命令是攻打南昌。 讲究实际的毛泽东很清楚,不管国民党之间怎样内战,共产党也没有办法长期控制那些大城市。刚开 始,毛对命令表示踌躇。但几天工夫,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特别积极起来。原因是他意识到,李 立三的幻想给了他机会,使他能够兼并彭德怀统领的当时中国第二大红军。 彭德怀比毛小五岁,出生在离毛家不远的村子裏。在未来的红色中国,他是第一任国防部部长,也是 领导阶层中对毛最直率的批评者--为此他付出的代价是在毛泽东手裏痛苦地死去。 彭的眼神裏、嘴唇上有著很多磨难的痕迹。与大多数中共领导人不一样,彭有一个悲惨的童年。多少 年後,彭这样写道:“八岁时母死、父 62-63 病,家贫如洗……四弟半岁,母死後不到一月即饿死。”“我满十岁时,一切生计全断。正月初一,邻 近富豪家喜炮连天,我家无粒米下锅,带著二弟,第一次去当叫化子……我兄弟俩至黄昏才回家,还没有 讨到两升米,我已饿昏了,進门就倒在地下。” 彭自尊心很强,再也不愿去讨饭。他年过七十的祖母於是自己去讨。那天寒风凛冽,雪花横飞,彭的 祖母白发苍苍,一双小脚,带著两个孙孙(彭的三弟还不到四岁),拄著棒子,一步一扭地走出去。彭看了 ,真如利刀刺心那样难过”。那天晚上,他不肯吃讨来的米,一家人部哭起来。彭写到此时说:“每一回 忆至此,我就流泪,就伤心……在我的生活中,这样的伤心遭遇,何止几百次!- 十五岁那年,彭家乡大旱,饥民成群。他参与了强迫一家地主耀米的行动,地主说没有米,彭爬上屋顶 ,将瓦推下,露出米仓。彭被告聚众闹耀,团防局前来拿办,他只得逃离家乡。一九一六年,他参加湘军 ,当上了军官。军官的生活内容之一是赴宴,每次总有年轻姑娘陪酒。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认识彭後,告 诉他:她是家裏遭了水灾被抵押到酒楼来卖唱的,不跟军官睡觉就要挨打。彭德怀凑了些钱,赎出这个女 孩,从此拒绝参加酒宴。他逐渐为共产主义吸引,认为共产主义是为穷人找出路。 一九二八年初,彭德怀加入共产党。同年七月,他发动兵变,带著八百来人脱离了国民党军队。党要 他跟井冈山的毛取得联系,十二月,他上了井冈山。他到来时毛正打算离开。大批国民党军队正往井冈山 开来,毛需要有人守山,以显示他的根据地巍然屹立。 毛要彭留下,承担这个危险的任务。彭手下的人不情愿,说他们是来建立联系的,联系上了应该回去 。彭说服了他们。他不愿意和毛对抗。国民党军队進攻後,彭和他的人在大雪中突围。彭事先已探明撤退 的路,都是在悬崖峭壁上猎人出没的小径。 毛那时在闽西。!一九二九年四月,彭前来会师。毛把彭当作下属发号施令,不让彭留在富庶的闽西 ,派彭返回满是断壁残垣的井冈山一带,“恢复湘赣边苏区”。彭默然接受。但是,中央从来没有明确地 把彭划归毛指挥。一九三。年初,莫斯科和上海统一组编红军。彭的部队此时已发展到一万五千人,与朱 毛红军相等,彭被编为与朱毛平行的一个军。彭深受部下爱戴,巡视员报告中央说:彭的部队“听从命令 ,遵守纪律,互相亲爱,作战勇敢,阶级的认识……信仰彭德怀个人也浓厚,如後方医院的伤兵病妤後一 定要回到五军[彭军)工作,如果地方党部政权分配他的工作终不愿意接受,就接受了也要怠工而且经常的 要求到五军去,在五军开 小差的还少”。 毛泽东一心要把彭的部队重新抓过来,但彭军远在几百公里之外,他鞭长莫及。中央命令毛打南昌,给 他创造了兼并彭德怀的机会,因为彭离南昌不远。毛一路北上,直到南昌城外。他没有去攻城,虚晃一招 後下令向长沙挺進。彭德怀刚於七月二十五日奇袭打下长沙,正在休整。 长沙是唯一被红军打下的省会,彭占了它十一天,司令部设在美国圣经学校。在那裏他成立了湖南省 苏维埃政府,宣布主席是中央的李立三,自己只做委员。彭的成功震惊了西方,尤其是华盛顿。七月四日 ,在向长沙進军的途中,彭的士兵在湘江上向美国军舰“关岛”号开火,打死一名美军水手,这是美国军 队第一次跟中共交锋。八月六日,四个国家的军舰掩护国民党军队,把彭德怀赶出了长沙。 八月十九日,毛给上海写信说,彭的形势十分危险,“颇有牺牲与损失”说他决定放弃打南昌到长沙 去“援助,彭。彭接到消息说毛朝著他来了,派人告诉毛,他不需要援助。但毛是推不掉的,反过来要彭 去配合他打介於南昌、长沙之间的永和市。彭只得率部前往。 彭军到永和的当天,八月二十三日,毛立即宣布两军合并,成立第一方面军,毛自己当总头目(总前 委书记、总政委),朱德任总司令,彭德怀仅是副总司令。为了得到批准,毛第二天函告上海说,两军的 合并是为了再打长沙。由於武汉是中央梦想中的红色政权的首都,毛把再打长沙说成是建都的主要步骤, 夸张地说他有把握“占领长沙岳州,進攻武汉 64-65 九江……促進全国总暴动”。毛甚至说:“望中央指示夺取武汉意见,并准备组织政权机关”。 其实,毛根本没有夺取武汉的意思,他知道不可能,就连再打长沙也不可能成功。彭一打长沙成功, 靠的是出其不意,现在守敌已有准备。朱德、彭德怀也很清楚,他们反对二打长沙。但毛坚持要打。如果 不打,他就没有理由要上海同意他与彭合并,把彭置於自己控制之下。在打的过程中,据苏军情报局中国 站站长格理斯(Av纠s,G山”s)报告莫斯科:红军’伤亡惨重”,彭的部队伤亡比毛的多得多,“毛袖手 旁观”。 三个星期过去了,毛撤销了对长沙的围攻,要带彭的部队走。彭的军官们坚决反对。他们不喜欢毛, 不愿意做毛的部下。但是彭不希望跟毛发生内讧,说服了部队许多人走得极不情愿,有的甚至想把部队拉 走。这些人将在毛的血腥清洗中消失。 毛也利用二打长沙,全国报纸会大登特登的机会,把本来只统领一个军的自己,吹成全国红军及其根 据地的领袖。八月二十三日围城开始那天,毛通电宣布成立中国工农革命委员会,指挥全国的红军和地方 政权,自封为主席。 中央没有惩罚毛。莫斯科要在中国建立红色政权,需要权力欲强烈的领导人,而毛的权力欲是最强的 。毛在抓权上既胆大包天又诡计多端,使莫斯科感到这个人确能成事。九月二十日,毛的政治局候补委员 被恢复了,莫斯科内定毛做中国红色政权的首脑。这个政权的首都如今定在红军最大的根据地--江西。 二打长沙的伤亡与失败,算在李立三的帐上。李立三曾要苏联出兵帮中共建立政权,说这是莫斯科的 “国际主义义务”,就像在“中东路,事件时中国红军有义务保卫苏联一样。但斯大林是不讲什么义务的 ,他甚‘毛早在六月二十五日就发出过自封主席的两份通电。上海的反应是在八月一日宣布委员会主席是 党的总书记向忠发。但此时毛又再度自封主席,直接跟中央唱对台戏。至怀疑李立三想把他拖進中国来跟 俄国的宿敌日本开战·他还痛恨李说什么一旦中国红色政权成立,外蒙古应该回归中国。十月,共产国际 来令谴责李立三“敌视布尔什维克主义和敌视共产国际”,命令他去苏联。在那裏,他动不动就在大会上 被叫起来自我谴责,骂罪该万死的“立三路线”。之後他坐牢两年。“立三路线”这只替罪羊一直活在今 天的历史书裏,罪名之一是二打长沙。 毛的二打长沙给他的家庭带来巨大灾难。这年,他的第二任妻子杨开慧带著三个儿子就住在长沙市郊 杨家老屋。毛离开他们整整三年了。守长沙的国民党长官是坚决反共的何键。三年来他没有骚扰开慧,因 为开慧没有進行任何共产党活动。甚至彭德怀一打长沙,差点打死何键,何也没有在开慧身上泄愤。但毛 泽东又来二打长沙,何键极为恼怒,决心报复,在十月二十四日逮捕了开慧和长子岸英。那天正好是岸英 八岁的生日。何键给开慧留了条活路:只要她公开宣布跟毛脱离关系。开慧拒 绝了。她死在十一月十四日这天·次日,湖南《民国日报》以一个可怖的标题报导了她的死讯:“毛泽东 之妻昨日枪决,莫不称快”。这仇恨的对象显然是毛。 行刑人後来在中共牢裏的口供,揭示出开慧生命的最後时刻。赴死前,她穿著青裤青鞋,青长旗袍, 被带進军队司令部的“法庭”。法官桌上放著一支毛笔、一瓶红墨水、一张写著她的名字的押签。法官草 草问了几个问题,便拿起毛笔,蘸著墨水,在押签上画了个勾,把押签掷在地上叫这是传统的签署死刑判 决书的方式。两个行刑人把她的长旗袍剥了下来,算作他们的额外收入,外加衣袋裏一张手绢包著的两块 五毛钱。 在冬天的寒风裏,没穿外套,年仅二十九岁的开慧,被绑著押过长沙的街道。路上,一个军官下令给 她叫了辆人力车,士兵们在两边小跑。刑场在城门外,四下是一片荒坟。行刑人开枪後,把她的鞋脱下来 扔得远远的,怕死者的魂魄追著他们索命。 66-67 行刑人回去吃午饭。饭後听说开慧没被打死,他们中的七个人又回去补枪。他们看见她脸朝上躺著, 在极度痛苦中,手指深深地戳進了冻硬的土地。 亲戚们把开慧的尸体运回故乡,葬在老屋的後坡上。岸英被释放厂,一九三一年初,毛的大弟泽民帮 助三个孩子去了上海,由中共地下党照顾。 毛听到开慧的死讯後,流露著真诚的感情说:“开慧之死,百身莫赎。”他经常谈起开慧,尤其到了 晚年,把开慧当作他一生最爱的女人。他所不知道的是,爱他的开慧,早巳摒弃了他的主义。 从毛抛下她到死,开慧写了八篇文章,述说她对毛的爱,反思她的信仰。她把这八篇东西用蜡纸仔细 包妥,藏在老屋裏。一九八二年维修房子时在墙的泥砖缝裏发现七篇,第八篇於一九九。年再度修缮时从 她卧室外的屋檐下霍然露出。 毛没看到它们,世界上也没几个人看到它们。这些文章大部分至今仍被捂得严严实实,有的连毛的家 人都看不到。在开慧的笔下有她对毛强烈而宽容、偶带责备的爱,有被毛遗弃的痛楚,有对毛忍心抛弃三 个儿子的伤怨。这些情绪在她最後一篇文章裏表现得最为明显。 那四页字句是在一九三。年一月二十八日写的,在春节前两天,团年的时刻。开慧沉浸在毛走後的日 子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写的句子不连贯,大多没有标点,思绪到哪笔到哪。 几天睡不著觉 无论如何……我简直要疯了 ·; 许多天没来信,天天等 ; . 眼泪…… *雷-,-点豪言票昙:二斗气岛需票言严。”某些词语可能有误,记不清的以省略号标 -; 我不要这样悲痛,孩子也跟著我难过,母亲也跟著难过 我想好像肚子裏有了小宝 简直大伤心了,大寂寞了,太难过了 我想逃避,但我有几个孩子,怎能…… 五十天上午收到贵重的信 即使他死了,我的眼泪也要缠住他的尸体 一个月一个月半年一年以至三年 他丢弃我了,以前的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翻腾,以後的事我也假 定 ‘ ……一幕一幕地,他一定是丢弃我了 ; 他是很幸运的,能得到我的爱,我真是非常爱他的哟 不至於丢弃我,他不来信一定有他的道理 普通人也会有这种情感 父爱是一个谜,他难道不思想他的孩子吗?我搞不懂他 是悲事,也是好事,因为我可以做一个独立的人了 我要吻他一百遍,他的眼睛,他的嘴,他的脸颊,他的额,他的 头,他是我的人,他是属於我的 只有母爱是靠得住的,我想我的母亲 昨天我跟哥哥谈起他,显出很平常的样子,可是眼泪不知怎样就 落下来了 我要能忘记他就好了,可是他的美丽的影子 : ; 他的美丽的影子 ; 隐隐约约看见他站在那裏,凄清地看著我 我有一信把一弟,有这么一句话“谁把我的信带给他,把他的信 带给我,谁就是我的恩人。” 天哪,我总不放心他 只要他是好好地,属我不属我都在其次,天保佑他罢 ÷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格外的不能忘记他,我暗中行事,使家人买 了一点菜,晚上又下了几碗面,妈妈也记著这个日子。晚上睡在被 子裏,又伤感了一回。听说他病了,并且是积劳的缘故……没有我 68-69 在旁边,他不会注意的,一定累死才休 他的身体实在不能做事,太肯操:(/,天保佑我罢。我要努一把 力,只要每月能够赚到六十元,栽就可以叫回他,不要他做事了, 那样随他的能力,他的聪明,或许还会给他一个不朽的成功呢 又是一晚没有入睡 我不能忍了,我要跑到他那裏去 小孩可怜的小孩,又把我拖住了 我的心桃了一个重担,一头是他,一头是小孩,谁都拿不开 我要哭了,我真要哭了 我怎怎都不能不爱他,我怎怎都不能…… 人的感情真是奇怪,三[王?)春和那样爱我,我连理也不想理 他 我真爱他呀,天哪,给我一个完美的答案吧 开慧文稿中有几篇是写给表弟“一弟”杨开明的。杨开明一九二八年六月作为中共巡视员去井冈山, 开慧请他带给毛一罐毛爱吃的辣豆豉。毛没有回信。一九二九年三月,湖南《民国日报》报导朱德的妻子 被杀,头挂在长沙市街上。开慧产生不祥的预感,给“一弟”写了封信(注明“没有发去,),通篇是她的 孤寂无助: ,一弟:亲爱的一弟!我是一个弱者,仍然是一个弱者!好像永远不能强悍起来!我蜷伏著在世界的 一个角落裏,我颤栗而且寂寞,在这个情景中,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我的依傍,你如是乎在我的心田裏就 占了一个地位。此外同居在一起的仁秀,也和你一样--你们一排站在我的心田裏,我常常默祷著:“但愿 这几个人,莫再失散了呵!”我好像已经看见了死神--唉!它那冷酷严肃的面孔!说到死,本来,我并不 惧怕,而且可以说是我欢喜的事。只有我的母亲和我的小孩呵,我有点可怜他们!而 且这个情绪缠扰得我非常厉害,前晚竟使我半睡半醒的闹了一晚!, 开慧丢不开她的孩子们。显然对毛不寄任何希望,她把他们托付给,一弟”托付给靠得住的毛的大弟 泽民:“我决定把他们--小孩们一一托付你们,经济上只要他们的叔父长存,是不至於不管他们的:而且 他们的叔父,是有很深的爱对於他们的。但是倘若真个失掉一个母亲,或者更加一个父亲,那不是一个叔 父的爱可以抵得住的,必须得你们各方面的爱护,方能在温暖的春天裏自然地生长,而不至受那狂风骤雨 的侵袭!这一个遗嘱样的信,你见了一定会怪我是发了神经病?不知何解,我总觉得我的颈项上,好像自 死神那裏飞来一根毒蛇样的绳索,把我缠著,所以不能不早作预备!” 从报纸上,开慧不时看到毛的消息。毛被称为“共匪”,“焚杀劫掠於湘东赣西之间,惨毒不堪言状” “屠杀之人民,焚毁之房屋……猖撅异常”等等。也有报导说毛被赶出了井冈山,“处此三面包围之中, 万无生理”。 开慧揪心揪肠地盼著毛回家来,写出下面八行字,婉转哀告: 一九二九年古历四月初八 寄一弟,没有发去 你现在是(原文不清)热爱的情人, 你许给他归来,归来。 :; 我看见老人的心已如火焚了! 归来哟,归来哟! 伤心的别离,它的结晶品,凄凉,寂寞,已渐长渐大了! ; 希望你呵,带一点消息回来! 这一颗心,你去[原文不清) ,比火焚多少? 归来哟!归来哟! 不久,r一弟”来信了,说毛将去上海(中央命令他去)。这意味著她可能看到毛了,开慧欣喜若狂。 她立即给一弟回信: r一弟:接到来信,万分喜慰。其实我是一个最能达观的人,并不忧苦得怎样利害,不过总有点难忘 的感情,一时一时像暴风一样的来了,一些时又去了,大体是平静的……” : 70-71 思绪一下子飞到毛身上,毛也许不会去上海?去了上海会不会不安全?,他未必能来上海罢,我倒愿 意他莫来上海哩,我又要不放心了呵,天哪,不谈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逐渐明白毛不会去上海,见毛只是梦想。开慧提笔给毛写信,但改变了主意。标题 “寄爱 没有发去”一行字下面的话被她撕去。她另外写了一篇回顾:{六岁到二十八岁>,於六月二十日 写成。显然,她想用间接方式把自己的心展在纸上给毛看。主题除了她对毛的爱,就是她对暴力与残酷的 厌恶。 一开头,开慧写自己的童年: 那时候我是同情牲畜类……每当晚上上床睡觉,这些惨影,如杀 鸡、杀猪、人死,在我的脑际翻腾起来,那真痛苦!我现在还完全 记得那个滋味。我的哥哥,不但哥哥,许多小孩都是一样,我完全 不能了解他们。为什么?他们能够下手去捉小老鼠玩,蜻蜓玩,完 全把它做一个不知痛痒的东西待遇。 不是舍不得我的母亲去受那样的痛苦--看见找死的痛苦--不 是有这一个有力的牵绊,那我简直没有生活下来的可能了! 随即开慧告诉毛她为什么参加共产党: “我很想寻出一个信仰来……那时我同情下层生活的同胞, 我忌恨那些穿华服,只顾自己快活的人!我热天和下层生活的人一样,穿大布衣。这个时候,大约是十七 、八岁的时候。” 这时的她爱上了毛,毛把她带入了共产党。如今,她怀疑她的信仰了。这篇回顾是这样结尾的: 现在我的倾向又入了一个新时期,我想在学问裹头,得到一些滋 润物,把我已枯的生命,灌溉扶持起来!或许能有一个新的发现, 或许有一天我要叫著,我从前的观念是错了! 唉!杀,杀,杀!耳边只听见这种声音。人为什么这样狞恶!为 什么这样残忍!为什么呵!?我不能去设想了!我要一个信仰!我要 一个信仰!来一个信仰罢!! 一九三。年二月,r一弟”杨开明被捕枪决,埋在老屋後面。几个月後,开慧也走上刑场。毛泽东围 攻长沙时,没有做任何努力把她跟孩子送走,或者提醒提醒她。这其实很容易办到:开慧的家就在毛去长 沙的路上,而且毛在长沙城外待了整整三个星期。但即使是这样的举手之劳他也没有去做。8 “毛主席”:血染的顶子 1929~1931年 35~37岁 自一九二九年初离开井冈山以后,毛泽东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完全控制了两支军队:朱毛红军和彭德怀 军,以及闽西红区。但他眼睛一直盯著井冈山东边的江西红军和他们的根据地。 红色江西,真r领袖是颇有魅力而相对温和的李文林,指挥著一支几千人的队伍。毛二月从井冈山来 到他们的地盘时,他们曾热情地接待这批“阶级弟兄”。毛呢,马上就宣布自己是他们的上级,派他的么 弟泽覃做红色江西首府东固的党委书记。这些都是自我委任,没有中央的授权。江西人心裏不舒服,但没 有跟毛争执,因为国民党军队追来了,毛得转移。 留下的泽覃没有毛似的权力欲跟争斗的劲头。中央巡视员曾描述说,他干事像害疟疾,“高兴时即努 力干,不高兴即不干,有些小孩子气,而且怕负责。”毛只得在三个月後重新派来个得力的亲信作泽覃的 上司。此人是毛的湖南老乡,叫刘士奇。 刘士奇一来就把泽覃的女朋友贺怡夺走了。贺怡是贺子珍的妹妹,於是刘跟毛成了连襟。刘和毛在性 格上有很多相似之处,他自己在给中央的报告中说,江西共产党人说他“没组织(观念),脾气太坏,爱骂 人,态度不好”。他也像毛一样手很长,会不择手段地抓权,不到半年就抓到好几个重要职务。一九三。 年二月古田会议後,朱毛红军成了毛的工具,毛再度来到江西,要一举吞并红色江西。‘不包括方志敏领 导的赣东北。 毛宣布在一个叫陂头的地方,召开与红色江西的“联席会议”,时间定在二月十日。一俟通知发出, 毛就把开会时间提前到二月六日。等抵制刘士奇抓权的江西代表赶到时,会已经於九日结束了。 这就是史书上的“陂头会议”,实质上是两连襟唱双簧。一唱一和的结果,“联席会议”授权毛“统 一领导”红色江西,作总前委书记,刘土奇作红色江西地方党组织首脑(赣西南特委书记)。江西红军创始 人李文林只得到一个低级地方职务:赣西南特委下属的赣西苏维埃政府秘书长。 江西共产党人当然不服。毛於是用恐怖手段来吓唬他们。在陂头,四个有名的江西领导人被打成“四 大叛徒”,以“反革命”罪名枪毙·这是第一批有名有姓的被毛为了夺权而杀掉的共产党人。从此,毛和 刘士奇用杀头来威胁不听话的人。中央巡视员报告上海说,刘“时常有不满的地方即乱骂,在乱骂的言词 中带有“枪毙”的话语”造成了“党内的赤色恐怖”。连襟们特别爱用的罪名是“反动富农”,当时正是 斯大林斗争富农的时期。毛声称红色江西“地主富农充塞党的各级地方指导机关”,根据是红色江西的领 导们都出身地富家庭。其实毛本人出身也是富农。 中共那时已有不少人以革命的名义报私仇。*为了权力而杀人,在中共党内,毛似乎是始作俑者。 中央没有授权毛管辖江西红军,把江西红军编为十三个军之一,跟朱毛红军平行,连军长都物色好了 :蔡申熙。据江西的报告,蔡到江西後,毛“用手段打击蔡申熙同志”,不准蔡就职,而是派一个听他话 的人任军长,连襟刘士奇当政委。江西跟上海之间没有电讯联系,全靠巡视员、汇报人在几百公里的长途 上,凭两条腿传书带信。毛竭力封锁与上海的联系,很可能还跟刘士奇谋杀了反对他们抓权的巡视员江汉 波,後来冒+在井冈山宁冈县,抓国民党县长张开阳的第一届共产党政府主席文根宗在就任七个月後被仇 杀‘ 74-75 用江的名字写了一份支持抓权的报告给上海。 毛对付中央的另一个办法是不再积极给上海写报告。他打算先夺权,再迫中央承认既成事实。中央不 断给他写信,催他去上海参加全国苏维埃大会,他置之不理。这时一条消息在报上广为传播,说毛病死了 。上海跟莫斯科久不闻毛的音信,真以为毛死了。三月二十日,共产国际的杂志发表了一篇镶著黑框的讣 告:“中国消息:毛泽东……红军的创始人,在长期肺病後逝世於福建前线。” 但不到两个星期,中央就发现毛原来还活著,活得很带劲,而且抓了江西红军的权。中央急了,四月 三日发通知给全国红军,措辞严峻地命令他们不要服从任何人,只服从中央:“各地已组织的正式红军, 一切指挥权完全统一於中央军委。”通知特别不点名地批评毛擅自编管江西红军。 红色江西人有了中央指示,五月分就反了,有的地区的干部甚至鼓励农民起来反对毛跟刘士奇的统治 。毛来了以後,把江西共产党人的注重生产谴责为“建设主义”不断逼迫农民开大会,严重影响生产,农 民不胜其扰。刘士奇实行严酷的高压控制,他的命令包括要老百姓“不要顾至亲戚朋友关系,凡是来到自 己家裏或发现其他地方有行动不对的人不论亲戚朋友,应报告苏维埃拿办……” 一区又一区农民起来反抗。刘士奇宣布反抗是由所谓AB团领导的。AB是,反布尔什维克”(Ant”-B。 lshev”k)的英文缩写,过去江西有过这么一个反共组织,现在早巳没有活动了。刘上奇借用AB加罪於反 对他的红色江西人,一个月不到,几千“地主富农”、“AB团”就死在他的屠 ;刀下。 八月初,毛泽东带著部队北上长沙去吞并彭德怀了。江西共产党人抓住这个机会,在老领导李文林的 主持下召开代表大会,把刘士奇选掉了。 开会时群情激愤,人们不断站起来指斥刘,矛头同时指向毛。据刘士奇後来自己给中央的报告,人们 针对他和毛说:“我们党内危险,负责人好当官,会变成军阀”说他们俩“不许别人发言,任意加入机会 主义的名词”,“枪毙”了太多人,“逼成了党内浓厚的赤色恐怖”。大会作出决议,要求中央开除刘士 奇。但这些红色江西人不像毛、刘那么心狠手辣,他们没杀刘,让刘去了上海。中央把刘派到另一块红色 根据地鄂豫皖。在那裏他遇上了一样嗜权奸杀的张国焘,他也就做了刀下鬼。他走後,妻子贺怡跟毛泽覃 结了婚。 刘士奇既被解职,毛泽东便失去了掌握红色江西的手。二打长沙後,他打马回头,要重新控制江西。 他也是回来报仇的。十月十四日,他在归途中给上海写信说,江西共产党“呈一非常严重的危机,全党完 全是富农路线领导”,“为AB团富农所充塞”,“非来一番彻底改進,决不能挽救这一危机”。 就是在这时,毛得知莫斯科内定他为即将成立的红色政权首脑。既然莫斯科宠他,他不妨杀掉那些反 对过他的人,制造大恐怖,使将来没人再敢反对他。 十一月下旬,毛从红军开刀。他把部队集中到红色江西的中心,以便没人能逃。他宣布彭德怀军裏发 现了AB团组织,首领叫甘隶臣,罪名是“煽动官兵脱离前委领导”,也就是说,企图摆脱毛的兼并。逮捕 和处决就此开端。 朱毛红军裏,毛也有不少的帐要算。一年多以前,这支红军曾把他选下了台。一个名叫刘敌的军官给 上海写信说:“我对毛素来是不太信仰的……中央八月一日来信宣布,中国临时政府的主席是向忠发同志 ,而毛总是用中国工农革命委员会主席毛泽东出布告,尤其是打开吉安以後,会到各军素识的各级干部, 都感觉得非常不安,带著灰心的样子,觉得在共产党裏面做工作还要学会溜勾子,真划不来。那时我也同 情,感觉得党的布尔什维克精神一天一天的削弱……创毛知道人们厌恶他,自己在一九三 76-77 。年十二月二十日给上海的“答辩”信中,承认人们说他是“阴谋家” ,喜欢用政治手段“拉一个打一 个”创,“陷害同志”。 毛打AB团,主要用的人叫李韶九。此人被不少人认为“素来卑鄙龌龊”。一个巡视员写道:“李在一 纵大部分人不满意他,因李只於未出发前的训话非常的勇敢,作战则畏惧怕死”。 在李韶九具体主持下,“首先是总政治部,接著就在各军、各师开始了。”朱毛红军的萧克将军回忆 道:“军政治部告诉我们,你们那裏有AB团,并具体指出几个人……就凭这一句话,根本没有别的材料, 就把他[们]抓起来了。提审他们时都不承认,一打,一审,他[们)承认了,还供出十几个人的名字,又把 那十几个人抓起,再打,再审,又供出 几十个”。朱毛红军“共打了一千三四百人”。 毛给上海的信中自己说,一个月的工夫,在他管辖下的整个“红军中破获AB团四千四百以上”。大多 数被杀,所有的部受到严刑拷打。毛说刑讯是天经地义,受刑不过乱供本身就有罪:“是忠实的革命同志 ,纵令其一时受屈,总有洗冤的一天,为什么要乱供,陷害其他的同志呢?, 一旦把红军中曾经反对他的人杀得差不多了,毛就著手对付江西共产党人。十二月三日,他派李韶九 去江西领导人所在地富田,给了李一张单子,单子上都是那些夏天开会把刘士奇选下台的人。毛说那个会 是“反对毛泽东”的“AB团取消派的会议”。他下令“来一个大的破获,给以全部扑灭”。他下令:“各 县各区须大捉富农流氓动摇分子,并大 批把他们杀戮。凡那些不捉不杀的区域,那个区域的党和政府必是AB团,就可以把那地方的负责人捉了讯 办。” 李韶九在十二月七日到富田,当晚便抓人用刑。一种刑法叫“打地雷公”,把竹签从手指头与指甲盖 之间的缝裏打下去,一锤锤钻心的痛。另一种刑法,用香火烧,也是慢慢地折磨,教你生不如死。李韶九 还为江西领导人的妻子备有专门的刑法。据受害者事後的控诉,他“将女子衣服裤子脱下无片纱,用地雷 公打手,线香烧身,烧阴户,用小刀割乳, 暴行激发了一场兵变--第一场直接地,公开地反对毛泽东的兵变。领导人是刘敌,并不是江西人,而 是毛的湖南老乡。毛曾派他去江西红军中作军官,想用他协助掌握江西红军。李韶九一到富田就把他找来 ,先对他说有人咬他是AB团,吓唬他,然後跟他说只要他合作就没事儿,还能升官。 在兵变後给中央的报告中,刘敌写出是什么促使他挥戈而起。他看见李韶九的屋裏“酒肉火腿摆著桌 上,大暍大吃”,而脚边是受刑的同志。他听见李韶九“非常起劲高兴”地讲他怎样刑讯,周围的人又怎 样恭维他。“尤其是李韶九说不是AB团问题,全是政治问题,更使我怀疑而肯定这裏面一定有鬼”,r一 定是毛泽东弄鬼派走狗李韶九来屠杀江西党的干部”。 刘敌决心拯救他的同志。他先假装顺从,对李韶九说:“我是你老人家的老部下,我的政治水平非常 低,你老人家是完全知道的,现在幸喜你老人家来了,我只有尽量的接受政治教育,承认错误,我相信毛 泽东同志总不是AB团,你老人家总不是AB团,军长总不是AB团,我总为你们三位是追是随”。这样一来, 李“便安慰我不要恐慌,因为他们又要审人了,要我到小屋子裏去坐,门口一条[原文不清)守著,听到李 韶九审政治部政务科长尚子龙同志,被地雷公打得听天喊地,我便在屋子裏铺上睡著打主意。 第二天一早,刘敌继续装作讨好李韶九:“用足踢李一下子,眼睛睬他一下子,李又随我出另到一间 房子,那时我又横竖是不要脸,同他大排谈一番,专门讲小话,这样一来他相信了我。”李韶九要他“用 快刀斩乱麻的手法将你这团的AB团马上肃清”,告诉他AB团就是那些毛‘调不动”、“靠不住,的部队” 。 刘敌回到部队,同志们“都非常稀奇,同时喜欢”,“那时党内一般干部都感觉得同志之生命毫无保 障,非常恐怖”。他讲了他的所见所 78-79 闻’大家都愿意随他行动。十二日,刘敌集合起部队,直奔富田,“救lk一大批被陷同志”。他没有想要 加害毛的走卒,李韶九跟其他人都安然逃走。(後来,李死在复仇者手上。) 当晚富田出现了“打倒毛泽东”的大标语。第二天上午在富田广场召开了反毛的士兵大会。下午,江西 党组织离城退到六十公里外的赣江以东。他们散发通告,这样描述毛:“毛泽东为人谁都晓得,是极其奸 猾,个人意识非常浓厚,英雄思想充满了脑筋,对同志素来是命令主义恐吓手段,惩办制度,对党一切问 题亲来是少有会议讨论解决,无论在某一问题只要他发表意见,便谁都要赞成,否则他即藉组织来对付及 拟造新的谬误理论来为难。”“毛还经常惯用政治手段来打击同志”,把党组织作为,个人系统,做他个 人工具利用。总之,毛泽东他平日的一切言论行动工作的表现,已经不仅不是一个革命领袖,而且不是一 个无产阶级战斗者-一布尔什维克党员。”通告称毛想做厂党皇帝剑。 在场的中央巡视员不准公开抨击毛,说毛“与国际革命部有影响”。江西共产党人服从了命令,把自 己的命运交给中央。他们派刑讯受害者去上海汇报,给中央看他们的遍体鳞伤,说毛“阴谋屠杀江西党的 干部,破坏江西党的组织”,说“毛泽东素来是反对中央的。中央屡次对前委工作指示,他屡次以个人拿 些无谓的实际问题来驳批,故意不执行,中央来的通告少翻印传达下级去,中央派来的同志不理,并故意 为难。……中央曾屡次来信调动毛泽东工作,然而他终置之不理”。 但是,从苏联回国後主事的周恩来遵循莫斯科的指示,完全给毛泽东撑腰--哪怕他亲眼看到忠诚党员 的刑伤,还对“波兰毛子”瑞尔斯基说:“逮捕刑讯我党党员的事确实是事实。”在斯大林主义的世界裏 ,整人的人总是占上风,莫斯科要的是最狠、最下得了手的人,非这种人不能成事。江西共产党人虽然忠 於党,但是可以被牺牲掉。中央叫他们“毫无抵抗的执行”毛的命令,否则就要“无情的与他作武装斗争 ”,也就是说被消灭。莫斯科下结论说,毛“根本上是正确的”。 对毛来说,这又是一个里程碑。莫斯科支持他屠杀对党忠心耿耿、没有给党造成任何危害的共产党人 。 莫斯科还下令把江西共产党人的申诉转交给毛,示意毛可以随意处置。在那些血泪凝成的信件顶上, 是几个瘦骨嶙嶙的大字:“译後退还交毛”。意思是,翻译成俄文呈莫斯科後,交给毛。这是康生的笔迹 ,笔迹好像反映出他那小胡子和金丝眼镜组成的瘦削面庞。康生是中国艺术、特别是春宫艺术的监赏家, 对怎样用肉体和精神刑法折磨人,也有胜人一筹的见地。他时任中共组织部部长,跟毛没什么个人关系, 只是仰承莫斯科的鼻息。未来,他将成为毛迫害干部的左右手,并因此臭名昭彰。眼下,他大笔一挥,那 一行冷漠的字便置无数人於死地。 毛审讯、处决了刘敌和其他仗义救人的官兵。行刑前,他们被押著在红区巡回示众。行刑时,基层干 部一律组织观看。 红色江西卷起杀人的狂潮。据一九三二年五月的一份秘密报告,当时“一切工作停顿起来,用全力去 打AB团”。“弄得人人自危,噤若寒蝉,在打AB团最激烈的时候,两人谈话,都可被疑为AB团……凡打AB 团不毒辣的,都认为与AB团有关系。”审讯时,“有用洋钉将手钉在桌上,用篾片插人手指甲内,在各县 的刑法种类,无奇不有……坐轿子,坐飞机(各县皆然)坐快活椅子,虾蟆喝水,猴子牵缰,用枪通条烧红 捅肛门(胜利县)……等。就胜利说,刑法计有一百二十种之多。”有一种想像丰富的刑法叫叫山人弹琴” ,用铁丝从睾丸穿过,吊在受刑人的耳朵上,然後用手拨拉,像弹琴一样。杀人的办法也多种多样,“剖 腹剜心”是常见的。 数万人就这样死去,仅红军就有一万人死亡,是所有毛管辖下红军的四分之一。这是中共党内第一次 大规模清洗,远远早於斯大林的大清洗。这场屠杀今天还被重重遮掩,毛的直接责任与动机,他的残忍, 更是禁区。 不仅是江西,红色闽西也笼罩在血雨腥风中。一九三。年七月,那 80-81 裏的共产党人像江西一样,趁毛率朱毛红军北上长沙时,起来把毛控制他们的人选下了台。如今,成千上 万的人被害,仅八十年代官方平反的有名有姓的就有六干三百五十二人。有一个县,锈迹斑斑的铁丝穿过 即将被杀的人的睾丸,牵成一串游街示众。恐惧、失望、厌憎,使中共福建省委书记在被派去香港买药时 逃亡。他只是众多共产党高级干部中叛逃的人之一,另一个是彭德怀视为亲儿子的郭炳生。 富田事变发生时,江西共产党人曾向朱德、彭德怀寻求支持。“同志们”他们痛苦地呼吁:“党内永远 永远就这样暗无天日吗?,朱、彭并不是不反感毛。朱德在事变後的一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向重逢的老 战友龚楚吐露心曲,说他们的好多朋友都被害了,“这个幕後主使人,你是会知道的(意思是指毛泽东-- 原注)……杀AB团引起的富田事变,也完全是老毛一个人所弄出来的。许多同志全给自家人杀害了!, 但朱、彭没有支持江西共产党人。毛的背後站著中央,站著莫斯科,跟江西共产党人联合就意味著自绝 於党。毛也已做好准备,随时可以让朱、彭做刀下鬼。朱德的总司令部就大肃AB团,五个副官杀了三个。 毛随便可以叫某个受刑的人咬朱德。至於彭德怀,连苏军情报局部风闻传言,“彭可能跟AB团有关系。” 毛不仅要挟朱、彭,他还让他们手上也沾染战友的鲜血。判处刘敌死刑的“审判官”裏就有朱德。 朱、彭没有起来反对毛还有另一层原因。一九三。年十二月富田事变时,打败了国民党内对手的蒋介 石,正要对红军進行第一次“围剿”。朱,彭关心红军的命运,担心同毛对著干可能毁掉红军。而毛,在 这次跟後来的围剿中,都没有停止过打AB团。在战争的间隙中,毛打得更凶狠,到了党内报告称为“无以 复加”的地步。刚刚在战场上跟国民党军队作战的人,有的……:下战场就被毛的刽子手处死。 毛的铁石心肠使他发明了一个抵抗蒋介石的有效战略:厂诱敌深入赤色区域,待其疲惫而歼灭之。” 毛的理由是国民党军队不熟悉地形,因为交通不便,得依赖当地给养,中共可以通过控制老百姓使国民党 军队断水断粮。毛命令所有老百姓“坚壁清野”将粮食炊具藏起来,用大石头把井填死,然後藏身到山裏 去,让国民党军队没有粮食、水源、劳工和向导。这个战略给红区老百姓带来极大困苦,把他们的家乡变 成战场。 毛的策略不得人心,但它行之有效。一名国民党指挥官後来说他的部队经过的地方“看不见人民,房 屋一空如洗,没有粮食,没有锅碗瓢杓……军事情报一点也得不到”。蒋介石也在日记裏写道:“剿匪之 难甚於大战,盖彼利用地形之熟识与胁从之民众,避实击虚,随所欲为。” 然而对红军打胜仗起关键作用的,还不是毛的无情战略,而是苏联人的帮助。第一次围剿刚开始,莫 斯科就建立了军事顾问组,在苏联制定战略战术。在上海另设军事委员会,由苏联人跟其他国籍的人,特 别是德国人组成。苏军情报局派头等情报人员、俄德混血儿左尔格(Richard S。rge)来上海,接管有一百 多名工作人员的谍报网,任务是向红军提供情报。左尔格的助手之一是毛未来的亲家张文秋,他们之间的 介绍人是共产国际的间谍史沫特莱(AgnesSmedley)。左尔格後来扬名世界,因为他准确地向斯大林提供了 日本在德国侵苏後,不会在远东乘机進攻的情报。他死在日本人的绞刑架下。 左尔格在中国的主要功劳,是打入了蒋介石南昌行营的德国顾问团。一名叫斯多兹勒(ErichSt。 lzner)的顾问的太太满腹牢骚,左尔格就利用她偷出了国民党的密码,包括行营与作战部队联系的密码。 中共本身在国民党情报部门也有杰出的间谍,为毛的成功作出了贡献,钱壮飞就是其中一位。‘ 这层层情报网使毛准确地获知国民党军队的行动。一九三。年十二月三十日,毛用四万军民设下了埋 伏圈,专等九千国民党军队入套。毛在前一天就得知哪支部队要来、什么时候来。拂晓,他在远处的山上 等待,心裏寻著诗意。晨雾未散,满山都还隐隐约约,“雾满龙岗千嶂暗”。太 82-83 阳升起来了,“万木霜天红烂漫”,遍野枫树,像血一样地红。埋伏战也在这血样的山上打响。到下午结 束,国民党军队大部分投降,指挥官张辉瓒做了俘虏。毛召开群众大会,会上拿张辉瓒示众,口号包括: “杀张辉瓒的头!吃张辉瓒的肉!”张辉瓒的头真的被割了下来,钉在一块门板上,放進江裏,顺江流到 国民党的行营南昌,一面小白旗宣告这是给他上司的礼物。 这场埋伏战的胜利使蒋介石的第一次围剿以失败告终。毛的声望大增。人们只知道毛的“诱敌深入” ,但光是“诱敌深入”是赶不走進攻之敌的。打胜仗靠埋伏战,而埋伏战成功的关键是准确的情报。苏联 人在反围剿中起的决定性作用鲜为人知。当时毛和他们的关系到什么程度呢?毛甚至要求莫斯科给他毒瓦 斯! 一九三一年四月,国民党军队卷土重来,進行第二次围剿。毛使用同样的“诱敌深入”战略,加上同 样的苏联情报和援助,又胜了。但七月初,蒋介石亲自率领三十万大军前来進行第三次围剿,毛就没那么 幸运了。蒋军是毛的十倍,蒋又改变了战术,使红军无法打依赖情报的埋伏战。红军被逼得一退再退,两 个月後,红区只剩下几十平方公里。就在这个关头,毛得救了:蒋介石突然停止了穷追猛打一一“九一八 ”事变爆发。 一九三一年,日本不断在它早已觊觎的中国东北制造事端。蒋介石的政策是:“攘外应先安内”先扫 平红军,再对付日本。九月十八日,蒋从首都南京登舰去南昌行营,要给毛日益缩小的根据地致命一击, 但就在那天晚上十点钟,日本入侵东北。东北的长官张学良,人称“少帅”没有抵抗。六十多年後,他告 诉我们为什么不抵抗:“我们没法打胜。日本出一师人,我们就完蛋了。我们军队的能力也没人家的强, 我们军队的一切部不如,哪裏能打胜?只能说是游击战,混战。我们可以出这种野蛮的行动,这种可以, 要说真正的,一个对一个打,那是没法打。中国军队的素质,那跟日本是没法子比,日本的军队我佩服得 很。日本军队实在是好。”“《大公报》的一个记者叫王芸生,他说了一句话,我很佩服他。他说在任何 人也出不了第二个政策,也只能是这个政策。” 九月十九日,蒋介石到达南昌时,日本已经占领了东北的首府渖阳和其他主要城市。他只得匆匆於二 十日折返南京,处理危机。他没有向日本宣战,原因跟张学良差不多:打,不啻以卵击石。日本也没有向 中国宣战,它没有足够兵力把中国全部吞掉,於是采取“蚕食”政策。蒋的策略是利用中国辽阔的疆土, 众多的人口以及不易侵占的山川与日本周旋,争取时间。蒋寻求国际联盟的干预,同时尽快使军队现代化 ,希望在有可能获胜的情况下同日本作战。 蒋提出“团结国内,共赴国难”的政策。二十日他在日记中写道:“如我国内果能从此团结一致,未 始非转祸为福之机也。”二十一日,南京作出决定:“剿共计划,悉予停缓。”号召全国搞“民族统一战 线”,r一致对外”。但是中共一口回绝。九月三十日中共发表声明说,任何外面传的朱、毛愿意一致对 外的说法都是“可笑到万分的谣言”称蒋是“最不能调和的死敌”。中共的口号是:“打倒国民党!”而 对日本仅是:“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党的中心任务是“武装拥护苏联”--这个提法的原因在於莫斯科认 为日本侵犯东北是進攻苏联的前奏。 历史後来被改写,把中共表现得比蒋介石更积极抗战,称“统一战线”、r一致对外”是中共的要求 ,为蒋介石所拒绝。这不是事实。 正是为了向中共表示他希望建立“民族统一战线”,蒋介石在红军岌岌可危之际,停止了第三次围剿 ,调走了军队。中共於是得以乘民族之危扩张,建立了一个国中之国: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於十一月七日 ,俄国“十月革命,十四周年纪念日正式成立。虽然没有任何国家承认这个,共和国”,连它的孕育人苏 联也不承认,但这毕竟是全世界除苏联和蒙古以外的唯一共产党“国家”。 这个国中之国由几块散落在中国腹心地带的红色区域组成,包括中 84-85 央苏区、鄂豫皖、湘鄂西等,鼎盛时面积达十五、六万平方公里,人口一千来万。国中之国成立时,最大 的红区是赣南、闽西组成的中央苏区,有五万乎方公里,三百五十多万人口,瑞金为首都。 莫斯科指定毛泽东为这个国中之国的首脑,相当於“总统”,按苏联规矩给他戴上一顶非中国习惯的头 衔: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毛同时又是,总理,:人民委员会主席。在这些职务宣布的当晚,一个亲信来 看毛。此人曾被毛派去监督拷问红色江西领袖李文林,因为他深知毛的意图,而毛又最恨李文林。拷问後 他总是向毛汇报。这晚他是来向毛道喜的,一進门他就喊:“毛主席!,毛说:“你改口真快,是第一个 。”就是从这个人的嘴裏,第一次吐出了今天世界语汇中一个尽人皆知的词:毛主席9 第一个红色中国 1931~1934年 37~40岁 国中之国的首都瑞金位于江西省南边陲,坐落在三面环山的红土盆地里。这里属亚热带气候,农产品 丰富,到处是杉、松、枫、樟、砾,桩树华盖如云。政治环境也很理想:国民党手中的省会南昌远在三百 公里以外,无大路可通。红区内有繁华的都市汀州,与外界通航。 红色政府设在瑞金城外一座有五百年历史的祠堂裏。祠堂大得足以容纳几百人,正好适合共产党开会 。供祖宗牌位的位置如今按苏联式样搭了个台子,上面挂著木刻的马克思和列宁的像。这两位共产党老祖 宗之间是一面红旗,旗上照例是金星加镰刀斧头。再往上悬挂著用金线绣在红布上的标语:全世界无产者 ,联合起来!旁边有一副银线绣的标语:阶级斗争。大厅两侧用木板隔成十五间屋子,作政府办公的地方 。部门的名字都是从俄语直译过来的,十分拗口,像什么“内务人民委员部”。 祠堂後面开出广场,造了些建筑物,像带乡土气息的红场。广场一端是砖木结构的检阅台,作军事检 阅之用。另一端是红军烈上纪念塔,形状像一颗矗立的巨大子弹,上面嵌著数不清的石头小子弹。远处树 林裏有座色彩鲜艳的大礼堂,状似红军八角形军帽。大门上铸著一颗巨大的红五星,正中是由镰刀斧头锁 住的凸出的地球。正面有点像欧洲教堂,窗户是百叶窗。礼堂可容两千人,紧贴著它有一个大防空洞,入 口就在工席台两侧。 领导人的住宅曾属於当地最富有的人家,位於祠堂的斜前方。毛挑 86-87 了套宽敞的房间,面对祠堂的那面墙上没有窗户,从前的屋主出於对祠堂的尊重,不让在那裏造窗。但毛 为了采光,新开了一扇窗户。他叫工人在地板上砌上砖,以防耗子的骚扰。 整个地方封了起来,常人不能進去,只住著警卫部队、通讯服务人员。金库、电话总机、电台也设在 这裏。党的领导跟本地人没什么来往,他们基本上都不会说当地话,也不打算学,需要时用本地干部作翻 译就行了。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七日,瑞金举行隆重仪式,庆祝国中之国的成立。黄昏後成千上万的人被组织起来 参加提灯游行,手执竹竿和篾索做的火把,提著五角星、镰刀斧头形状的灯笼。人们敲锣打鼓放鞭炮,踩 著高跷,有扮作“英帝国主义”的,赶著一群戴锁链的“囚犯”,背上写著,印度,、,爱尔兰”。一串 串用於手电筒的小电珠,悬挂在大木柱之间的铁丝上,晃来晃去。到处是彩旗和五颜六色的标语。毛泽东 和其他领导人站在主席台上,朝一队队按指定路线游行的人群拍手、呼口号,这是他将来站在天安门城楼 上检阅百万大众的预演。 毛此时还不是至高无上的君主。莫斯科虽然让他作了“主席”但并不想要他做独裁者,在他周围摆了 一大批听话的中共领导。最高军事指挥现在是朱德,职务是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朱德在苏联受过训 ,苏联人熟悉他,信任他的忠诚。莫斯科曾考虑过让毛当军委主席,後来改变了主意,只让毛当十五个委 员之一。 毛这个“主席”还有个顶头上司:周恩来。周十二月从上海来到瑞金,做苏区中央局书记,换下了毛 (毛当时是代理书记)。在共产党制度裏,党的书记是头号人物。周走後,上海组成“临时中央”,由年轻 的博古(本名秦邦宪)坐镇,主要职责是在莫斯科与各根据地之间上传下达。中共名义上的总书记向忠发, 那年六月由於有人告密被国民党逮捕後枪 毙。逮捕向的国民党情报机关首脑徐恩曾认为,告密者“是“奉命。来实施“借刀杀人”之计的”。* 在莫斯科的指点下,擅长组织的周恩来把国中之国建成一个斯大林模式的极权社会。每个村子都有几 十个名称各异的委员会,如“扩大红军委员会”、“上地委员会”、“没收委员会”、“户口委员会”、 “赤色戒严委员会”,不一而足。人们从小就被组织起来,六岁参加儿童团,十五岁参加少先队,青壮年 参加赤卫军。 毛泽东观察到这一切,赞许说这是一张无所不包的“网”。从前他管辖的红区还有点土匪习气,对老 百姓还没有组织得这么严密。夺取政权後,毛把这一套极权机制完善到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对社会的严 密控制远超过瑞金,甚至超过斯大林的苏联。他用周恩来作总理,直用到周的最後一口气。 周是中共克格勃(此时叫政治保卫局)的创始人。他和毛一样,利用恐怖做工具。不同的是,毛为的是 个人权力,周更多的是为共产党的统治。 周刚到瑞金时,感觉毛打AB团等“肃反”方式大有问题。他说毛“专凭犯人口供,依靠肉刑”,“在群 众中造成恐怖”。他实行了相对宽松的政策,宣布“过去肃反完全错误”,AB团“都可自新自首不杀了” 。 这样一来,人们开始大胆反对共产党统治,用周手下政保人员的话说,“发现反动标语”,“反革命 企图抬头”,“大造谣言”,寸巨绝使用工农银行的纸票”。周恩来看出不杀人中共统治就有危机,几个 月不到就改变政策,又开始“加紧肃反”,“举行群众大会来处决反革命分子:。原红色江西领袖李文林 就是在这时被杀的。 ‘徐说:“一天,一个外表很精干的青年,到我们的办公室来报告。说他知道向忠发的地址,愿意引 导我们去找到他……他引导我们到法租界霞飞路的一家珠宝首饰店楼上”,抓住了向忠发。“向忠发死後 的一个月光景,这个青年忽然失踪了。他一走,我们才恍然大悟”。 88-89 在这个国中之国,老百姓是金钱、粮食、劳役、士兵的源泉。为了打仗,为了维持政权,中共用各种名 目榨取农民。其中之一是逼著农民买‘革命战争公债”。为此政府“号召”妇女剪头发,把头上的银发簪 ,献”出来,终身积累的首饰银器也一步步被拿走。买了公债後是“退还公债运动剑,把所购的公债无条 件退还给政府。有的不怕事的人说:厂共产党发行公债,此国民党苛捐杂税还恶。+ 粮食也是一样。虽说农民分了田,不必缴租,但得交公粮,还得’借”粮给政府。一九三三年三月, 毛泽东发布训令,要农民“自己节省食用,借出谷米,供给红军”。但“借,出的从来没还过。 成年男 子大都被徵入红军,或徵去做劳工。共产党统治三年下来,乡村裏十几岁到五十岁的男人所剩无几。 妇女成了主要劳动力。依传统她们只干轻活,但现在大部分农活落在她们肩上,还要为红军做各种杂 事,像挑担子、照顾伤员、洗衣补衣、无休止地做军鞋--布料还得自己负担·毛泽东年轻时就认为女子能 跟男人干一样重的体力活,现在更是说:“生产绝大部分是依靠女子。” 改善老百姓的生活不在计划之内。有的地方,老百姓连休息的日子也没有,代替假日的是开会。毛说 :“每人每月平均约有五个整天(许多次会合计起来)的开会生活,即是他们很好的休息时间。” 健康水准没有提高。红区裏最好的医院原在汀州,是外国传教士办的,为一般老百姓看病。毛在那裏 住过,很喜欢它,回瑞金时就把它搬来了,变成为共产党服务的“中央医院”。毛本人很注重健康,旅行 时总是自带茶碗。他搬去沙洲坝时,发现暍的水来自池塘的死水。为了有乾净的水饮用,毛下令打了口井 ,村民们也都跟著沾光。後来这口井成了共产党宣传,吃水不忘挖井人,的圣地,要人们记住毛泽东无意 中施与的恩德。有了毛的开头,共产党机关兴起了打井热潮,没住共产党干部的村子无此福分。 毛通过斯诺向外界宣告,红色政权下的“某些县,共产党人在三、四年内达到的人民识字程度,超过 了中国任何其他农村地区多少世纪来所取得的成绩”。事实上,从前的中学大多关了门,成为办公场所。 教育仅限於小学,名为“列宁学校”,教学生识字,达到看宣传品的程度。孩子们组织起来站岗放哨,还 成立“耻笑队”,去羞辱那些不愿参加红军或当逃兵的人。十几岁的孩子有时也被鼓励向“阶级敌人”挥 刀行刑。毛泽东对这个政权的主要贡献之一,是在一九三三年二月搞了一场制造“阶级敌人”的“查田运 动”。由於按共产党的理论,只有地主富农才能被剥夺,毛要基层干部“查出,更多的“地主富农”,逼 他们交出“罚款”和“捐款”,把他们送進劳役队当苦力。毛的命令是:“地主阶级的土地财产要没收一 个乾净”,“使之担负无限制的义务劳动”。共产党统治已经几年了,地富早已被挖乾净了,为了凑数, 干部不得不乱整人。被整的全家“扫地出门”,住在关水牛的牛棚裏。”牛棚”作为准监狱的代称就是这 样来的。三十年後的文化大革命中,这个词被广泛运用,尽管关人的地方已不再是真正的牛棚,而是教室 ,厕所、电影院 等等。 毛的运动制造了数万苦役工,却挤不出多少钱和粮食。从当时的统计表上可以看出,江西的十二个县 中,只有两个县交出了“罚款”和,捐款”离毛定下的任务目标天差地远。农民早已被榨乾了。红军军官 龚楚回忆起运动中的一桩见闻。一天他经过瑞金附近的龚坊,“因为天气炎热,到村裏去找一间民房休息 。这个龚坊,居住的是姓龚的居民,我進入休息的是一栋很大的青砖平房,外面非常整洁。但等走進大厅 时,却意外地感到凄凉与萧条,因为屋子裏的家具部没有了,只有一张烂方桌和一条长板凳,屋子裏有两 个中年妇人和一个老年妇人,还有三个小孩子,全穿著破烂衣服,形容憔悴,看见我带著四个携有手枪的 特务员進来,非常惊恐,小孩更吓得哭了起来。” 这时他们听到龚楚的姓,知道是同宗。於是一家六口跪在他面前, 90-91 求他救他们的命·老太婆哭著说:“我家的老头子是个读书人,两个儿子也读了点书,因为家裏有十多亩 田,两个儿子便在家裏耕地。上半年老头子和两个儿子都被政府捕去,又打又吊,迫交光洋二百五十元。 我们到处张罗了一百二十块钱,并将女人家全部的首饰凑足起来,送去赎他们。但金钱缴了,老头子仍被 吊死,两个儿子也被杀了。现在,他们还逼我们缴五百光洋,否则我们六口人都要捉去坐牢。司令员呀, 我们饭都没有吃,哪裏还有五百光洋呢?求你念在同宗之情,替我们说句公道话,我家老头子在世的时候 曾经说过,有位红军军长是我们姓龚的,他很早就想去找你……但村政府不许我们离开一步,今天真是天 开了眼,你来到我们家裏,司令员呀!你无论如何要救救我们!”说罢,她便不住地磕起头来,她的两个 媳妇和小孩,也跟著磕头,流泪。 龚楚答应替他们想办法,但最终什么也没做。他明白帮忙反会害了他们。曾有个医生因为交不起捐款 求他,他转告了当地政府,但“十多天後,当我由闽西再回到瑞金时,那位医生已被杀害,药店也被政府 没收,他家的寡妇孤儿已流为乞丐了。”正是这一系列的悲剧,促使龚楚逃离红军。 1真r 毛的,查田运动”也为中共吓唬出不少士兵。张闻天夫人刘英“扩红”扩不到足够的人数,毛就叫她 “三天找出反革命”,人们害十白,只好参军。另一个女干部回忆道,她所在区的军事部长蔡墩松被认为 不积极徵兵,毛叫她把蔡抓起来,押送到他那裏。经过一天的拷问,蔡墩松“在毛泽东同志面前坦白交代 了他们组织“反共团”的罪行,供认他是反共团的团长,并把该反革命组织的全部成员名单都交出来了。 -随後是照例的群众大会,毛“在会上宣布了蔡墩松等人的反革命罪行”,蔡等被当众处死。会後,’不 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超额完成了扩红任务,按要求扩红一+龚楚的回忆录於一九五四年在香港出版。毛死 後的中国国家主席杨尚昆作为瑞金时代的见证人,在小范围内承认这部回忆录的真实性。尽管回忆录不能 在大陆出版,龚楚本人在一九九一年九十高龄时回大陆定居。百名,实际完成一百五十多名。” 这个国中之国就像监狱,每个村子都二十四小时放哨,离开村子得有路条。有个管钱的管理员曾试图 想跑,“挪用”了两百四十六块七毛钱,买了张路条。逃亡没成功,在大会上示众後杀掉。据过来人说, 甚至“坐班房的人逃走了,看守班房的人要杀头”。 自杀屡见不鲜,为後来毛统治的一大特徵开了先河。自杀数量在共产党干部中也十分惊人,致使官方 在报刊上公开谴责:“自杀是革命队伍中最可耻的分子!” 毛的亲信杨岳彬也受不了,千方百计逃跑了。他投向国民党,把中共要人的住地告诉他们,国民党飞 机来轰炸,毛等只得全部搬家。 住在红区边缘的人逃跑的机会要多一些,有的基层干部也组织民众成批地逃,有的地方一晚上逃走几 百人。中共於是把梢有疑点的干部调到跑不出去的红区中心地带。大多数人是在国民党進攻後起来反抗。 在红色政权最後的日子裏,当国民党军队逼近时,成村的人挥舞著大刀长矛袭击退却的红军。对付反抗的 百姓,中共的办法是加强恐怖。在最极端的时候,日常往来都可能招致横祸。老人们回忆:有的县“规定 各家不能招待客人住宿,如发现谁家接待了客人,不论什么人,都要和客人同罪杀头”。 中央苏区地处江西、福建。在它存在的四年中,人口在全国下降最多。根据中国人口统计,从一九三 一到一九三五年,江西根据地内为中共完全控制的十五个县(不包括为中共部分控制的边缘县),人口减少 五十多万,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二十。闽西根据地的减少幅度也差不多。中央苏区人口共下降七十万。由於 住在这些地带的人很难外逃,这七十万基本上应属於死亡人数。女‘毛死後的一九八三年,江西有二十三 万八干八百四十四人被官方追认为“烈士”,包括战死的和肃反被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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