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朝花夕拾
(2009-11-14 13: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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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崇明桥隧最近通车照片,颇为壮观,回想起1960年春到崇明参加围垦情景,宛若眼前。当时年轻,正是毛泽东说的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朝花盛开。半个世纪过去,如今双鬓早已白了,恰似叶剑英诗句“满目青山夕照明”,捡几瓣逝去的花朵与大家分享,也算是“朝花夕拾”吧。
60年三年困难时期开始不久,中共上海市委为了解决粮食供应的紧张情况,决定在上海崇明岛的西部和北部长江边上的滩涂,围堤造田,建立农场。今天崇明的跃进农场和前卫农场就是后来第一批建成的农场,前进农场和东平农场(即今日的东平国家森林公园)则要晚一点。当时大学日程安排每年都有几个星期的劳动,学校从市里领受了筑成一段围堤的任务,于是组织身体较好的男同学,按系和年级轮批到崇明参加筑堤围垦。年轻人血气方刚,情绪很高,都跃跃欲试,认为能去崇明是件十分光荣的事情。
去崇明只能坐轮渡,早晨从吴淞码头出发,横穿长江南支。轮渡船速很慢,从吴淞到崇明县政府所在地南门港将近两小时,上岸后以干粮作午餐,坐解放牌卡车到达崇明岛北岸已经三、四点钟了。有打前站的准备好食宿,住的地方很有特色。就地取材,从江边割来芦苇,搭成人字窝棚,底下是一层厚厚的芦苇,每个窝棚住十来个人。打开行李,挂好蚊帐就算安顿好了。那时有幅苏联的油画,画面呈现1917年夏天,列宁在苏芬边界准备推翻临时政府和防备暗杀,在波罗的海边上住的就是这种窝棚。这麽一宣传,觉得自己有了列宁式的经历,无不兴高采烈。
江边芦苇非常茂盛,砍去芦苇的地方就是滩涂,从这儿取土筑堤。滩涂上密密麻麻的蟹洞,蟛蜞极多了,一见人来就迅速消失在洞里。蟛蜞是一种小蟹,其身体只比quarter略大一些,但螯很大几乎和身体差不多。住处就是泥地上铺一层芦苇,半夜常有蟛蜞钻入被窝,惊醒后黑灯瞎火捉蟛蜞。因为没有电,每个窝棚发一盏马灯,为了防火,熄灯后不许再点灯,抽烟更是严禁。主食按上海特重体力劳动者定量,每天一斤半籼米。因为春天,还有一些蔬菜,肉罕见,为了改善伙食,炊事班还去江边捕鱼,他们也很辛苦。
工地上红旗飘飘,劳动热情极高,强度极大,分为取土、运土、夯土三个工种。夯土的最浪漫,号子喊起来十分动听。取土和运土都必须穿胶皮鞋,因为遗留的芦根很锐利。饶是这样,还发生过芦根刺穿鞋底后,再刺破皮肉,鲜血淋淋的。取土的怕分量太重,每次想少放些,挑土的就不愿意说:又不是古巴糖,这麽小气。当时糖受到禁运,供应很少,刚好古巴革命胜利,进口不少古巴糖,故有此说。当年种种早已与如今不可同日而语了,半个世纪的巨变,令人感慨万千,于是赋得排律二十韵云:
崇明桥隧现雄姿, 远客孤灯引夜思。
宝岛初登恍若昨, 光阴半百逝如斯。
横穿十里长江日, 正值三年困难时。
发奋图强齐努力, 筑堤造地度危机。
游鱼夕照隐芦荡, 水鸟晨鸣迎日曦。
极目滩涂有指望, 满仓稻菽可相期。
大江滚滚东流水, 烈日炎炎众健儿。
意气风发扬斗志, 人声鼎沸举红旗。
挑来万担江边土, 夯实千秋堤坝基。
明日良田平展展, 来年百姓乐怡怡。
热情赛火竞高下, 健步似飞争赶追。
场景壮观留史迹, 青春美好树丰碑。
主粮有补应知足, 副食无油不耐饥。
晚宿窝棚寻好梦, 魂惊子夜捉蟛蜞。
芦根戳脚痛分外, 蚊蚋叮人痒出奇。
劳动不知筋骨累, 睡眠方晓四肢疲。
甚多收获任评说, 岂少感叹难述之。
欲寄深情书往事, 便将经历化谈资。
菱花照影鬓毛白, 静夜凝思更漏迟。
遗憾未能游旧地, 抒怀惟有赋新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