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方锦昌来自天府之国的四川成都，也许是身上的精华都长脑子上了，所以从小就比别的同龄孩子矮半头。到了十六岁那年他就再也不长了，从此身高就徘徊在一米六零左右，再也没有突破过。他的一双眼睛小的像是永远睡不醒的样子，以至于他跟男同学们在春熙路上看美女的时候， 姑娘们总是给他白眼，而把媚眼抛给别的小伙子。据女同学解释那纯属自然灾害，别的男生看见女生两眼放光那叫温情脉脉，而当方锦昌在女生面前瞳孔急剧放大，心跳呼吸加快的时候，他的那双不争气的小眼睛流露出的却是两道色迷迷的贼光。再加上他的五官长得比较趋于集中，所以他基本是一幅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尊容。  虽说长相不景气，但方锦昌打中学开始身边就没缺过女孩子，这一是因为他在省烟草专卖局当处长的爸既有实权又有实惠，另外他人聪明，成熟的早，为人大方爽气，知道怎么讨女孩子喜欢。

一九九一 年，方锦昌从四川师范大学英语大专班毕业，本来他们这个班都是定向要去中学教书的，但他凭着老爸的关系直接进了四川天府国际经济开发有限公司，这样一来，追他的女娃儿就更多了，他的那双小眼睛也从“色迷迷”演变为“东方男性富有迷人魅力的目光”。两年后的一九九三年，他被派往罗马尼亚搞业务，主要是把农产品和轻工产品进到罗马尼亚。外派到东欧国家对于方锦昌是一百个不乐意，可是考虑到外派钱多，回来后又容易提升，他只能挥泪别美眉。

罗马尼亚在东欧剧变后混乱不堪，经济一落千丈，一九九三年罗工业产值只有一九八五年的百分之四十五，物价则比八十年代初涨了上百倍。方锦昌外派到那里时正是满目萧条，人心惶惶的时候，连政府职员也常常入不敷出，海关官员，警察和其他政府部门的刁难和勒索就成了家常便饭。为了做业务量占领市场，他们常常不得不四处打点，经常是钱花到，事儿办完后，却赔本赚吆喝。好在有几笔倒手的百货和咖啡业务赚钱了，他们才能够继续在罗马尼亚呆下去，但总体上仍然是半死不活，朝不保夕，但对于方锦昌来说，机会也就来了。

一九九四年春季，他们进口了一批在罗市值五百万美元的小家电。当时罗马尼亚家电轻工业一片瘫痪，不少中国来的国际倒爷从浙江广东福建进口的小家电能挣上百分之五百至一千的暴利，方锦昌他们公司本来也可以大赚一笔的，不过方锦昌却看到了事情的另一面。 那些倒爷论生意规模根本无法和天府相比，但他们是私人生意，赚一笔是一笔，一年挣几十万美元的不新鲜，有一对方锦昌熟悉的浙江夫妻去年一年挣了大约一百万多万美元。方锦昌是个爽气的人，平时爱和天府的另外两个业务员拉上当地的中资机构，大小倒爷，还有本地的商人和官员，搞个活动，喝酒吃饭什么的，有中国人遇上难事儿，方锦昌也是有求必应，所以他在中国人和不少当地人中人缘极好，尤其是那些个体户，因为没靠山，所以有个大事小情的都爱往方锦昌那儿跑。通过平时和这些人喝酒聊天打听到他们的大概进口货柜数和货品，加上中罗两边的价差，别人赚多少钱，他就能算个八九不离十。 方锦昌业务比那些倒爷强多了，罗马尼亚语也讲得比他们好，可是他一年才挣十万人民币，这还包括奖金补贴什么的，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一九九四年四月，这批家电全部到货，但在海关抽检时却莫名其妙地发现里面是垃圾服装，于是又扩大抽检，发现还是垃圾服装，当时罗马尼亚当地的电视台和政府官员都到了现场，轰动一时，结果所有货柜被没收封存准备拉到垃圾场销毁，一切费用由天府承担，还要罚款一百万美金。天府向船运公司索赔，但拿不出过硬的证据，最后只好做意外损失销账处理。 当时天府的老总罗金宏气得脑溢血突发，差点没了命，天府一蹶不振，再也不能在罗马尼亚支撑下去了。

这件事的内情，中国人里只有方锦昌一个人知道，因为这就是他的杰作。方锦昌拿了两万美金给海关的两个主要的官员，让他们合作一下，然后他灌醉了夜里值班的人，把用一千美金从一个罗马尼亚商人那里买到的一大车处理不动的垃圾服装分散到那些装电器的集装箱里，然后第二天让那两个官员抽查，于是上面的场景出现了。

在这批货物即将拉赴焚烧场的前一夜，有人看到港口来来往往了一些大卡车，匆匆运走很多货物，而当时港口值班人员干脆就回家有急事一直没有在现场。第二天，在罗马尼亚当地媒体的监督下，垃圾服装顺利焚毁，政府官员满意而归，媒体则抨击了中国不法商人的恶行，那两个海关官员还得到了嘉奖和提升。与此同时，罗马尼亚市场上出现了一大批价廉物美的中国制造的小家电，丰富了罗马尼亚人民的物质和精神生活，而方锦昌的一个秘密个人帐户上则多出了两百余万元美金。

方锦昌回国后引咎辞职，不久和一个美国的华人女子结婚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