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波

心如止水是一种境界,一种修炼,也是一种无奈与苍老。不管年龄多大,经历如何坎坷,有心如水,总是希望风儿吹过,带起片片涟漪,涌起层层水涛,掀起滔天的巨浪,将那沉淀水底的淤积尽情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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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女孩她叫雪

(2014-02-22 01:50:47) 下一个
      终于下雪了! 雪虽不是很大,但落雪带来的欣喜不亚于久分再聚的情人。该下雪的时节迟迟不见有雪,让人静待落雪的好心情变得日渐焦燥。从未想到对雪的祈盼竟是如此强烈,也不知道自己内心对雪的挚爱有如此之深。听母亲说,我出生那天就是漫天大雪,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几天几夜,我也跟着哭了几天几夜,母亲奶水不足,我别的又不吃,怎么哄都不成。母亲抱着我躺不是坐不是,搞得人困体乏,无奈之下看着窗外的大雪唱起了胡兰子的那首歌:“数九那个寒天下大雪,天气虽冷心里热……” 。不知是哭累了,还是饿乏了,听到这首歌我竟乖乖地睡着了。
      生下来就和雪有缘,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不管心境如何,每次见到落雪总会有一种别样的感动,烦躁的心绪也因落雪的无声而平静。我的喜雪或许受传于母亲,母亲平生最喜欢的就是看山看雪,尤其喜爱登高远眺,看脚下绵延起伏的那种洁白。小时候,每逢冬雪,一家人总会到北海的白塔看雪景。母亲说可惜了那天的大雪,要是我是个女儿会把我的名字叫做“雪”。
      “雪”似乎只是女性的专属,男人叫雪显得有些滑稽,而女性名字有个雪会让人想到冰清玉洁,想到雪胎梅骨,想到雪花曼舞中一袭白裙的美好身姿,似乎叫雪的女子也总是和美丽相连。
      雪是温柔的,也是温情的,每逢落雪更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位叫雪的女孩,她的出现也和飘飞的雪花一样从天而降,悄然而至,瞬间展开令人晕眩的美丽,未曾看得仔细,旋即落在地上遁失得无影无踪。人生有过多少次错过,而这次错过留下的不仅是回味,惋惜中有种隐隐的涩痛,遗憾里夹杂着暗暗的自责。花开堪折直须折,未能果断折花,只留下一段干枝让人丝丝难忘。
      也是这个季节,也是这样的雪天,寒假去哈尔滨的旅途中,火车停靠天津,上来一位女孩径直走到我的对座。女孩看看手里的车票,看看座位的号码,一面在挂钩上挂东西一面侧过头来用眼睛冲我打了一下招呼。人说女孩的眼睛带电,而这位女孩儿的眼神岂止是电,简直就是一只箭,接住女孩眼光的那一刻有种被击中的感觉,只觉得心头猛地一紧,灵魂出窍,神情恍惚。此前从未觉得什么男女有别,看男看女一个样,体会不到异性的吸引,而女孩此时的一瞥,使一项不修边幅的我顿感形象污秽,再也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总感到内心有种腌臜会被女孩一眼识破。一向自信的我竟然局促起来,举手投足也显得有些慌乱。平生第一次感到异性的吸引,觉出女孩的美丽,或许这就是常说的“情窦初开”吧。
      女孩坐定后单手托腮欣赏着窗外的风景,浓黑的头发蓬松自然,两条过肩的粗辫一前一后,洁净的面庞如腊如脂,五官均匀有秩,额头微微凸起有种雕塑般的美感,特别是微笑时,一口整齐的牙齿泛出釉瓷般的白光透着青春的活力,显得十分阳光健康。平时十分善言的我,此时却不知如何去和女孩搭讪,更何况心里起了变化,极力想装作若无其事。没有勇气面对女孩,只得拿出一本书来遮掩,心思不在书上,怎么看也看不下去,眼前晃动的全是女孩姣好的面庞。
      车厢里人声嘈杂,而我的感觉却是异常的寂静,其他的一切都成了背景隐去不见,天地间似乎只有对面的女孩和我。两个人相对而坐,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无语地坐着,我假模假样地看书,女孩时而托腮,时而后靠,一路盯着窗外。虽然无语,却明显地有种感应在碰撞,你来我往,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沉重,相互能明显地听到喘息声,血脉也在渐渐地凝固。这样一坐直到沈阳。沈阳是个大站,停靠时间长,有了机会,赶紧下车活动一下僵硬的肢体,上车时买回来一堆吃的。有心给女孩吃,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抓了一把糖果给旁坐一位大嫂带的小孩吃。大嫂是过来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窘态,一面冲我微笑接过糖果让小孩说谢谢,一面拿出自己带的吃食摊在小桌上,张罗着让大家一起吃。女孩见状也把自己的几样吃食拿出来分享。
      僵局打破,大家聊了起来,不过多是大嫂在说在问,我们两个直接对话不多。当时的我懵懵懂懂,一定有些语无伦次做了不少蠢事。我的慌乱或许传染了女孩,起初落落大方的女孩,在不经意的眼神碰撞时双颊会飞出红晕,时而的交谈,女孩清脆的嗓音也逐渐变得轻柔。
      出门旅行从来是能简就简,恨不得插着两手连个行囊都不带。那时的火车上只供应开水,列车员提一把大铁壶走来走去给旅客倒水。水杯自然是没有带,只想凭借几个水果坚持到终点。女孩似乎看出来什么,居然用自己的水杯给我接了满满的一杯水推到我面前示意我喝。女孩的举动完全出乎我的意外,从没有用外人的水杯喝过水,更何况是一位陌生女孩的水杯。更让我意外的是女孩居然一点也不嫌弃我,竟把我留在杯子里的小半杯水拿过去喝掉了。女孩喝水时,看得我心砰砰直跳,全身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现在想起来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女孩只是单纯,是一种生活习惯。
      晚上睡觉两个人对头趴在座位间的小桌上,女孩的头发触到自己的头发有种麻酥酥的感觉,虽然诱人,心里却有一种罪恶感,万般不情愿还是直起腰身靠在椅背上。熟睡的女孩似乎也能感到空间的扩大,一直手臂伸直了过来,细嫩的小手随着车身的晃动在我眼前摆动。一种想去触摸的欲望让人窒息,生怕自己意志崩溃做了错事,只得悄悄地离开座位走得远远的站在通道上看书。通道的灯光昏黄不明,门缝里刺刺地透着冷风,时间久了两腿发僵,人也十分困倦,不习惯蹲着,只得双手撑着对面的车厢板迷糊一会儿。昏睡中感到有人在碰我,睁开眼见是女孩示意我回座位去睡。赶紧打起精神连说不困想把书看完。女孩见说也不在表示什么,只是固执地站在那儿看着我。头一次感到有种带压力的关心,心里热乎乎的,不得不屈从。
      那时的人毕竟单纯,虽被女孩强烈地吸引,似乎也互有好感,却从未想过与女孩建立什么联系。车到三棵树,女孩下车了,我还呆呆地坐在窗口,直到女孩走过来仰起脸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告诉我她叫雪。当时的天上依旧飘着雪花,露天站台一片洁白,走远的女孩又回过身冲我挥挥手,灿烂地一笑。女孩转身的身姿像尊希腊女神,至今清晰依然,就像昨天。人说记忆是双向的,不知这位叫雪的女孩可曾记得那次旅行,还有那个一路蠢言蠢行的我。
      雪花依然在飘,白了窗台,白了街道,白了极远之处的天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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