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写实《洗澡时听到的故事》 

     不瞒您说，上次写《老北回国记的洗澡篇》时我还隐瞒了一个情节，当时觉得故事太长，给省略了。今儿个过年，我又喝高了，仗着酒胆我就把那天搓澡时那个搓澡工给我讲的故事讲给你们听听。不为别的，就为消遣和磨练笔头子。你要是老惦记着“政治学习”什么的，赶紧打住转台，要是哥儿们好听故事，您就坐这听，听完了我的，您再讲一个您的，今儿晚上咱们雅俗共赏。 

    话说那天我们在澡堂子泡也泡了，揉也揉了，蒸也蒸了，就该进行搓一搓了。就喊搓澡工，要搓澡。搓澡工没来，到来了个服务生，问我们要一般的搓澡工，还是要施师傅。我问他，施师傅和一般的搓澡工有什么区别？服务生就说，一般搓澡工45块钱一位，施师傅就高点，要99块钱一位。我说，施师傅怎么那么贵？不就是搓个背吗，还能搓出花样来？服务生就笑，说施师傅叫施劲，就是使劲搓的意思，是我们这最抢手的搓澡工，想让他搓澡一般要提前预约，施师傅给一个大人物搓过澡，就搓出了名，现在都讲品牌不是。我说好，有意思，那就要施师傅，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当然不知道心疼了。 

    这施劲师傅搓澡果然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搓澡，在浴池旁边架个搓床就可以了，他可到好，还有间单独的搓室。服务生让我们披上浴巾，跟着他出了浴室，穿过更衣间，就到了一个房间门前。抬头一看，我和朋友都禁不住笑了，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招牌：《施劲师傅搓澡轩》。乍一听起来，我还以为他的年龄很大，没想到是个刚过三十的壮年男人。搓澡间其实就是个小浴室，有浴池，有淋浴，还有搓床，不过搓床要高档一些，床板上的沙发垫子很厚，躺上去很舒服。就开始搓着聊着，聊着搓着，没想到竟聊出个有趣的故事——施师傅和一个富婆的情事。 

    施劲师傅是东北乡下人，用他自己的话说，人高马大长得又精神。看到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就眼馋的不行，收完秋以后也出去打工，不过没走多远，就在镇上的澡堂里做搓澡工，搓一个人5块钱。后来，一个姓刘的老板到镇上办事，也去搓澡，感觉施师傅搓的不错，就把他带到县城自己开的浴池里搓澡，搓一个人15块钱。施师傅大开了眼界，同样是搓澡，收入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施师傅听说京城一带洗浴中心多，搓澡的收入更高，搓一个人最少也要二三十块钱，就搓不下去了，结完当月的帐，就偷偷跑进了北京城，进了一家很上档次的洗浴中心。 

    施劲师傅搓澡很卖力，又很细致，话也多，敲背又舒服，无论客人有没有要求敲背，他都会免费砸一会儿。回头客就一天比一天多起来，有时候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施师傅在那家浴池的名气就大了，要他搓澡的人经常要排队，等三四十分钟是常有的事。有一天，洗浴中心来了个人物，施师傅根本不知道是谁，经理安排他去雅间给这个客人搓澡敲背，施师傅就去了。搓完了，经理才告诉他是谁，把施师傅吓了一大跳。这个人物经常在电视里看到，当时居然没看出来，还讲了几段东北乡下男人的荤笑话。施师傅不知道自己服务的好不好，就很尴尬地看着经理，直到经理从口袋里掏出500块钱塞到他手里。经理说那个人物很高兴，500块钱是赏给他的小费。施师傅这才放下心来。 

    更让施师傅想不到的是，过了几天，洗浴中心给他在大门口竖了块牌子，上面大意是说施师傅给哪个大人物搓过背，手艺属一流，找他搓澡要提前预约，每位100元。施师傅怕树大招风，引起同行的嫉恨，就要经理把牌子撤回来。经理不但没撤牌子，还给他单独开了间专用搓澡室，说他不懂，行行都有品牌，他就是搓澡工的品牌。施师傅是第一回听到品牌两个字，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总以为品牌就是搓澡能把人搓得很舒服的那种。 

    施师傅自己也很纳闷，这挂了牌子的和没挂牌子的就是不一样，进房间搓澡的人一个接一个，总也搓不完。后来，慢慢弄明白了，客人冲着他来，不仅仅是为了搓澡，还为了他嘴里滔滔不绝的黄段子。有几个经典的段子，甚至传遍了大街小巷，男人女人都爱听，听了就接着往下传。施师傅就开始搜肠刮肚，编了一大堆的黄段子，客人一进房间就开始讲，澡都搓完了，段子还没讲完。客人想继续听，就不得不再次钻进他的搓澡房，哪怕要等几十分钟也无所谓。施王师傅的这块牌子也就越来越响亮了。 

    有一天，施师傅刚吃过晚饭，经理就把他拉到自己的办公室，说有个贵客在雅间等他敲背，不过只能敲背，不能讲太黄的笑话。施师傅以为又是什么大人物，就把自己收拾得象模象样，心惊胆颤地进了房间。进去一看，魂都吓飞了，床上趴着个身材苗条，皮肤白嫩的女人，只在身上裹了块浴巾。施师傅刚想跑，女人就开口说话了，说快敲吧，都等了半个小时了。施师傅还是不敢敲，就往门口移，想赶紧出去。女人问他平时敲过女人没有，施师傅说没有，只搓男人。女人就说，现在流行异性服务，搓一个男人才100，敲她200，另加300块钱小费。 

    施师傅听到这么多钱，就拔不动腿了，反正就是敲背，搓男人是搓，敲女人也是敲。就闭着眼睛开始敲，话都不敢说。女人又说话了，让施师傅说几个段子，听很多人说他的段子说的好，也给她说几个。施师傅只得说了两个，但最黄的几个环节省略了。女人就说不好听，还不如她听过的段子好听，就说那我给你讲一个，讲到关键处，施师傅的身上就开始发烫，手上也掌握不好轻重，把女人砸得直叫唤，一翻身就坐了起来。施师傅又想往外跑，女人就笑，说他真没见过世面，医院里有很多男医生，专给女人看妇科病，还帮着生孩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施师傅说，那次敲背真累，眼睛始终就没敢睁，还出了一身臭汗。 

    从这天起这女人隔三岔五地就来泡桑拿，一来就让施师傅敲背。施师傅一次比一次放松，边敲边聊边说段子，把女人逗得很开心。一来二去，施师傅和那个女人混得很熟，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有一天晚上，女人说一个人吃饭没意思，要施师傅陪她去吃。施师傅不好意思推脱，就请了假，出门一看，女人是开着大奔车来的，心说乖乖，碰上个女大款。施师傅第一次到高档酒店吃饭，被眼前的豪华惊得目瞪口呆，吃完饭一结帐，又吓了一跳，两个人也没点几个菜，居然要2000多，是卖好几头猪的价钱。女人喝了不少酒，没办法开车了，就打了辆车，要施师傅把她送回去。这一送不要紧，施师傅那晚上就没回洗浴中心。施师傅后来对别人说，乖乖，那女人家里的床又大又软，象睡在棉花堆里。 

    施师傅去了女人家里第一次，就想去第二次，去了第二次，就盘算着第三次。还梦想着哪一天，去了就再不回来了，再也不做搓澡工。但第三次还没去成，就挨了一顿揍。那天晚上，施师傅正在搓澡房里休息，门就被撞开了，冲进来三个男人，二话没说，劈头盖脸就是拳打脚踢，打完了还说叫你瞎猫乱吃腥，要他第二天就从这家店消失，否则小命难保。 

    施师傅就不敢再在那家洗浴中心做下去了，怕把小命丢了。第二天辞工前，施师傅还是忍不住，就给那个女人打了个电话。女人就让他等着，她马上赶过去，这才告诉他实情。女人说她那段时间心情不好，老公在外面有艳遇，两个人正闹离婚，她出于报复心理才找刺激，就连累了施师傅，现在两个人又和好了。女人从口袋里掏出5000块钱，说是给施师傅的补偿，并告诉他以后再也不要再打她的电话了。施师傅很生气，想把钱砸在女人脸上。后来又想想，不要白不要，就把钱揣在怀里离开了那家店。 

    我问施师傅，为什么同样是你，要比从前少一块钱？施师傅就腼腆地笑，说他对100的数字反感，每次听到了100，心里就不舒服。故事说完了，澡也搓得差不多了。朋友说，这搓澡虽然贵得冒泡，但也值，赶上看大片了。我就笑，施师傅也笑了，但我看得出，他笑得很勉强

  再说一遍，听故事听的是人情，是人生的甜酸苦辣， 听完后有滋有味，决不是上政治课啊。有时候想想，人为什么要长大呀，像这个小家伙多好， 别说洗澡了，干什么都快活， 您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