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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崛起,思想先行

(2008-03-18 13:27:45) 下一个


(一)


纵观中国历史的政治文化,最重要的一点是“治人”。章太炎说“儒者之道,除修己治人,别无他法”。道家著名的“虚其心,实其腹”讲的是“圣人之治”。除此之外,治国凡不是落在治人上,如法家,墨家,最后就没有能够在中国政治文化中占主导地位。

和以法治国相比,从理论上讲,治人更是落在了跟本上。比如,如果一个人心甘情愿做某事,和被强迫做某事相比,是不是更有效?所以无论中外,历史上统治者都在愚民或洗脑上下苦功,并且在大部分时候颇有成效。

一个现成的例子是近代中国。在中国积弱一个世纪之后,毛泽东如果不是在这方面取得了成功,把几万万中国人的脑子洗成一个人,共产党在二十世纪中叶的中国所向披靡,并且和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比武功而不落下风,基本上是不可想象的。

对于治理一个规模较大的国家,“治人”的想法在古代是自然而且可能是必须的。人类历史上的民主思想来源于希腊城邦的政治文化,而从没有在任何一个大规模的国家里发芽,原因或许就在此。举个简单的例子,两个人之间讲民主要相对容易一点,但是要在同堂四代近百口人中间讲民主,那应该是很困难的。王蒙《坚硬的稀粥》里就有涉及这方面的幽默。

但是“治人”有一个很关键的弱点,那就是风险太大。几亿人劲往一处使,如果使在正确的方向上,其功效是很显著的。但是如果使在错误的方向上,其危害也是相当巨大。比如新中国建立以后,初期几个五年计划都很成功,经济发展也很迅速,但是同样,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的破坏也是相当巨大的。

任何一种政治制度,究其根源,如果排除运气,那基本上是选择的结果,民主政体是如此,专制政体也是如此。

一个合理的命题是,在几十个臭皮匠比不上一个诸葛亮的时候,还是让诸葛亮来统治比较好,但是如果臭皮匠们和诸葛亮相比不相上下,那么民主就成了必须。

所以从专制,到精英治国,到民主,应该是人类历史政治体制演变的合理路径。

我们要反对两种极端。一种是不以历史的眼光看问题,一说起民主专制就往老祖宗身上扔垃圾,动辄骂孔子老子,动辄鼓吹中国文化如何落后。另外一种是不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死抱着传统文化不放并且不思改进,比如一些新儒家学者,一看到西方有什么先进的思想,第一反应是“我们也有”,然后宣称足球发明于中国古代,民本思想就是民主思想,等等。

(二)

当统治者作为一个阶层逐渐从大众阶层分离,并有了其自身利益的时候,“治人”的政治思想必然导致愚民或洗脑子。统治者永远不会想到去“教育”民众,他们永远只会禁锢思想,压制自由新思维。如果没有自然界的挑战,没有外来文化强力冲击和外来文明的强力竞争,这种现状不会自动改变。

而对于大众来说,对现状的认同至少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因为惰性。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呢?即使活的不够好, 能忍则忍,不能忍了就来个天翻地覆,把利益重新分派,然后把原来那一套再搬来。第二是没有改变的新方向。如果我们不知道有民主这种政体,改革基本上也就是在“治人”上面打转转。所谓的 “与时俱进”,有时候“时”也是停滞不前的。所以历朝历代政策更新不少,但是思想上没有大的进步。而西方文艺复兴有古希腊的人文政治做参考。

这是中国鸦片战争以前的历史写照。

十九世纪前后,西方文化对中国文化的冲击力度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在这种冲击下,无论统治者还是普通百姓都有了改革的欲望。但是两者的目的是有区别,而且是有冲突的。前者是为了维持其统治及其利益,后者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体现在思维的开放程度上。前者的底线是君主立宪,后者要共和。最终后者战胜了前者。

这段时间中国政治思想的解放有一个重要的特点,那就是紧迫,救亡的紧迫,所谓病急乱投医,对西方的政治(以及文化)思想没有总体的把握和研究。所以共和以后,无论袁世凯复辟,还是蒋介石军阀统治,共和思想基本上在较低层次漫步,这里甚至包括孙中山本人。

比较一下,春秋战国历时数百年,百家争鸣得很充分,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又在其后一百多年,所以选择上也很充分。

共产主义虽然从西方来,但是和中国传统文化里的“世界大同”,“均贫富”有共鸣,不然不能解释众多文化精英也参与其中。但是同样由于时间紧迫,没有办法和中国传统文化有更深的比较,去伪存真,批判扬弃,匆匆忙忙就“废黜百家,独尊马列”。此后几十年里没有思想的解放。(如前所说,在一定情况下,要把几亿人的思想拧成一种思想,没有争鸣可能是必须的。)

韩战越战以后,国内局势稍稳,毛泽东好心好意要解放思想,居高临下地发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一看所放所鸣出乎自己的意料,恼羞成怒之下改为“引蛇出动”,把一件好事彻底办成坏事。后来又试图绕开思想解放,试验直接推翻“治人”,导致大鸣大放大民主,最后连自己都收不了手。

此后几十年,即使在改革开放以后,在思想开放层面也是几经反复,羞羞答答,迈不开步子。“资产阶级自由化”,“精神污染”,“稳定压倒一切”,等等,乃至去年中宣部禁章饴和的书都是明证。

结论,“治人”导致思想禁锢,要从“治人”走向“人治”(民主),首先要解放思想。

(三)

对思想的禁锢直接导致两个后果。

首先,民众的思想跟不上世界的发展。毛泽东的群众运动因为只有“民主”的形式,而没有真正民主思想做后垫,是红宝书下的大民主,最后成了典型的“暴民运动”(MOB)。去年在处理东北污水问题时,一位市民对温家宝说感谢政府关怀,而温家宝回答说,是我们应该感谢你们的耐心(大意)。可见温家宝的政治理念已经有了现代意识(政府是管理机构),但是民众还没有(官还是那个父母官)。

其次,统治者自身的理论水平因为缺乏开放的讨论而僵化,面临新的冲击无法应对,不是井底之蛙式的自高自大,就是自惭形秽式的信心不足。尤其是后者,在改革开放以后中国政府的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即使现在,虽然经济在世界上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但是在文化上还是没有底气。

这是很自然的。改革开放是行动在先,摸着石头过河,思想上从没有真正地长时间地开放(八十年代有过短暂的开放)。所以一开始应对西方对于各式各样的职责(如人权)只有一条“中国有中国的国情”,再往下讲就没词了,完全是被动地解释。现在好一点,会说“发展权优先于人权”,不管对错,算是有个说法。但是离文化大国,想要输出文化还远得很。

在当今中国,思想的禁锢,说来说去还是和既得利益集团不愿意让普通大众分享利益有关。最为突出的就是“三个代表思想”。这个思想说起来好听得很,“代表先进生产力”什么的,说穿了,就是把所谓的精英阶层拉进来,腐蚀他们,让他们成为利益集团的一员,彻底阉割他们的思想。萝卜加大棒,共产党很会干这个事,看看章饴和《往事并不如烟》就知道了。
现在好一点,谈“和谐社会”,似乎进步了点,和中国传统文化也能挂上钩。然而,同样地,因为没有解放了的思想做后盾,这个口号很容易流于虚空。比如,我们可以问如何和谐?是你吃山珍海味住洋房我吃咸菜三代挤一间屋的和谐,还是大家都有肉吃有足的够宽敞房子住的和谐?

结论:没有思想的解放,就没有立得住的思想体系。即使腰包里有很多 钱,行动起来还是要么暴发户形象,要么畏畏缩缩,恨不得跪倒在别人面前。

(四)

历来大国的崛起,思想先行。没有思想的崛起,要么时间短暂(如荷兰西班牙),要么像跛足鸭(如日本)。中国现在才有一点崛起的苗头,思想上的解放,和文化上的复兴是当务之急。

首先是如何应对西方文化挑战的问题。西方的民主平等自由博爱等已经先声夺人,抢占了话语权的制高点。但是其弱点也是很明显的。比如宗教信仰和世俗生活的矛盾导致的普遍的虚伪,对物质生活的享受(以消费带动的经济)导致的人和自然的冲突,因为信奉力量而对文化之间的交往多以冲突,而不是对话的形式出现,等等。

关键在于我们自身能不能提出足以与之抗衡的思想文化体系。

其次是如何对待国内各个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根据
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中的理论,从长远来看,西藏新疆问题会有可能成为大问题(不是同一种文化),而台湾问题相比反而较轻(同种文化)。在尊重其他民族的文化同时,一定要充分显示自身文化的包容性和优越性,让他们羡慕,不强迫,但也不反对他们自愿被同化。拉拢大部分人,打击小部分激进分子,并在手段和言辞上掌握灵活性,不要发言千篇一律,口气和态度都生硬僵化。

但是关键仍然在于有自己的思想体系做背景,心中有足够的自信心。

中国政府似乎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比如现在有向传统文化吸取营养的举动。但是还没看出会有什么乐观的结果。首先,因为前几十年把基础搞坏了,现在是上下求索而不得其路。像尊孔,祭黄帝等等,徒
具形式,于丹式的对论语的解释,多往流行文化上靠,对于普及传统文献有重大贡献,但是并不能对如何扬弃传统文化有深刻的讨论。其次,由于既得利益的关系和对稳定的过分看重 ,一旦涉及思想领域总是束手束脚,没有办法展开彻底的讨论和解放

(五)

两点建议。

在奥运会顺利结束以后,可以在思想界发起不是引蛇出洞的百家争鸣和百家齐放。在此之前,应该淡化三个代表思想(正在做),保障精英阶层的利益,但和党的利益脱钩。报纸的舆论控制可以适当存在,但是在书籍出版方面(尤其是学术性的)应该大大放宽。

在民间可以开展各种有奖征文活动(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就是一篇征文)。从自上而下的试点(摸着石头过河)变成先讨论,再试点。

如此上下互动,以中国人的聪明才智,新思想的层出不穷是可以预见的。所谓的软实力也会大大增强。

非如此,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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