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雄风

有所思,有所感,从历史的时空中来,再回到历史的时空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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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 /陈洁

(2009-10-03 19:20:32) 下一个


10项发明专利。他是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免疫学和癌症研究中心的创始人之一,是乳头瘤病毒样微粒的发明者。他研制的宫颈癌疫苗,现在已成功上市,有望根除人类宫颈癌,为全世界女性的健康作出了重大贡献。我为此深感欣慰和骄傲。

 

陈洁

                    

我是周健的母亲,今年已经85岁。9年前,正当壮年的儿子不幸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其时年仅42岁。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世间最哀恸的事莫过于此。

    儿子去世前在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的实验室工作,媳妇是他的得力助手。他是一个很有创造性的优秀科学家,在医学领域已有

儿子离开我已有9年了,至今我仍然日夜思念着他。童年时的顽皮、青年时的刻苦勤奋、对父母家人的关爱、对同学友人的热情,他的音容笑貌时时刻刻浮现在眼前。

儿子于1957年出生于浙江杭州,当时他的父亲已50岁,高龄得子,为家庭带来了希望和欢笑。儿子的童年是在杭州度过的。小时候他很顽皮,好动不好静。上幼儿园时就属于坐不住的一类,常常因为私下做小动作而被请出教室,他倒也不在乎,一个人在外面的滑梯上玩得不亦乐乎。他小小的身体里似乎蕴藏了无穷的能量,没有什么能束缚住他,总是要不停地向前,这种冲劲伴随了他的一生,这应该也许是他后来能取得辉煌成功的因素之一吧。

儿子的另一个特点是对新鲜事物总是很好奇,但又不止于好奇。喜欢自己动手,拆拆装装,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肯罢休。家里的钟、表、锁,能拆的都被他拆过,甚至把研究范围扩大到左邻右舍。记得儿子十二岁时,邻居家买了一把密码锁。他很好奇,为什么这把锁不用钥匙就能打开。邻居逗他,说如果他能打开密码锁就送给他。从那起,每天放学后他就到邻居家研究密码锁。果然有一天,锁还真被他打开了,这可是一般成年人都难以做到的。惊讶之余,做母亲的我似乎也难以估量这个儿子的潜力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儿子的动手能力越来越强了。记得有一年,家里好不容易买到一台缝纫机。在那个物资紧缺,什么都要票证的年代,缝纫机可算是贵重物品了。当我第一次使用缝纫机后,正由衷赞叹其质量时,儿子才告诉我缝纫机已经被他拆开后重新装配好,其工作原理都被他搞清楚了。果不其然,日后缝纫机的大小毛病到了儿子那里无不手到病除。那一年儿子才十三岁。

那以后,儿子组装过对讲机、收音机、甚至电视机。家里无论什么坏了,他都要动手研究一番。现在看来,天生的无穷的好奇心和小时候的动手动脑,对他以后从事的科学研究和创新发明有很大益处。

我和他爸都是解放前就参加革命工作。文革开始后,我们先后被造反派“打倒”,被送到农村去“改造”,家中只留下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年幼的姐弟相依为命,弱小的肩膀过早地挑起了独立生活的担子。在同龄的孩子还偎依在父母身边时,他们已经学会了照顾自己,照顾别人。姐姐每天起早烧饭,洗衣服。弟弟会和姐姐一起去粮站买米、番薯、煤球。他还发挥动手能力强的特长,用一块木板和四个轴承制作了一辆简易小板车,将姐弟俩难以承受的沉重粮食、煤球等轻松地运回家。独立生活的日子让姐弟俩成长得很快,买米买菜,洗衣烧饭这些日常功课已能应付自如,家中的生活开支也记得清清楚楚。每月还要寄生活费给在农村劳动的父母和寄养在亲戚家生病的外婆。还记得那一年,姐弟俩到肉店排队买了只猪头,用一半猪头烧黄豆,姐弟俩吃了一星期;省下的另一半被腌制起来,留着等爸爸妈妈回家共度春节。让我倍感欣慰的是,生活的磨难非但未能压垮这姐弟俩,反而让他们更加珍惜亲情,更能体谅孝敬父母了。

    文革后期,好不容易我和他爸被“解放”出来,重新回杭州工作。一家人没团聚多久,“上山下乡”开始了,女儿去了余杭。按规定儿子可以留城,而他爸却让儿子到农村劳动锻炼,去了淳安农村的一个生产队。儿子在农村虽得到了锻炼,但吃了不少苦。从农村回来后,就进了“六一”针织厂当搬运工,后来又进了522(无线电设备厂)当学徒。因为他手巧,常被老工人夸奖。经历了下农村、到工厂后,儿子更懂事了,愈加珍惜和父母团聚的日子。他经常到单位来等我下班。那时他还是个怕羞的大男孩,不肯到我办公室,但又不知道我在不在,就到自行车棚里找我的车,守在车旁,一直等我下班,陪我回家。

    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儿子很高兴,到新华书店排了过夜长队,买了一套青年自学丛书,与邻居及同学好友挤在一起复习。高考发榜后,儿子考上了温州医学院。五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两百比一的比例,考进了浙江医科大学攻读硕士学位。现在碰到他过去的老师,回忆说:他们这批人是真的要读书,大冬天里,儿子穿着棉大衣却光着脚看书,说是脚热了要睡着的。一只录音机不离手地到处拎,甚至上厕所时也拎进去。儿子在浙医大读书时,每当我到朋友家去串门时,只要他知道,就不会让我一个人去。他毕业前不久,我家搬到朝晖二区,是个偏僻地方,离公交车站还有一段路,每次他都是骑自行车送我到车站,等我上车后,他骑车到我要下的站等我,再骑车送我到朋友家。快进门时,他会对我说:“妈,你们慢慢聊,我是带书来的。然后就坐在外面静静地看书,等着接我回家。这种分秒必争的勤奋作风一直伴随着儿子读硕、读博,直至他后来的研究工作。

    我是1991年初到澳大利亚,与儿子媳妇、孙子一起生活。媳妇是一名眼科医生,后来在儿子的实验室里当了八年的助手,儿子的成功离不开媳妇的支持和帮助。他们是一对恩恩爱爱的科研和生活的好伴侣。在澳大利亚的那几年,我和儿子媳妇孙子一家人过的很幸福。我们常去海边玩。海滩上,沙子象米粉一样雪白,海浪声很凶猛,海水打在身上却很柔和。那里的太阳很厉害,我年纪大了,不能长时间的站在发烫的沙粒上,多数时间都在休息。儿子总是小心地挑个地方把钢丝床架好,铺上垫子,撑起遮阳伞,看着我躺下了,才去游泳,还不时会来看看。澳大利亚地广人稀,买个菜也要到十多公里以外去。每个星期六,儿子就开车带着我出去买回一周吃的菜。我总是给儿子、媳妇作一些中国风味的菜,他们很喜欢吃。在澳大利亚的那几年,我经常在半夜里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那是儿子在半夜里突然有了新的想法,立刻开车到实验室求证。有时干到天亮,就直接上班。1999年,澳大利亚当年的十项国家级科研项目,他一个人就申请到了三项。写标书,做演示幻灯,写评定,做实验……,他忙得实在挤不出时间,只好挤掉睡眠的时间,甚至晚上做梦也在想课题。

那年二月,儿子突然感到很疲劳,开车时脚发软,油门踩不下去。在实验室看学生的稿子时,手经常无力地垂下来。他对我说:“妈,我怎么这么想睡觉啊!”,“妈,好好睡一觉真舒服啊!”。我当时对他说:“你身体欠账太多,透支太多了,你太累了”。

到了三月,儿子认为休息一下就会好的,恰巧此时要回国进行学术交流,正好顺便养养身体。当时儿子自我感觉还好,所以签证只签了一个月,他还说:“我好一些就回来,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干”。可这一走就成了永别,什么遗言也没留下。

儿子就这样走了,带着无限的遗憾。上天何其残酷,赐与我杰出的儿子——聪颖睿智、善良勤奋、热情助人,却只给他如此短暂的时间。儿子短暂的人生,有说不完的故事,时光的飞逝也不能让我淡忘一点一滴。漫漫长夜里,多少次的梦中,倒转的时光,又让我回到过去,儿子顽皮的童年、风华正茂的青年和硕果累累的壮年,一幕幕仿佛又在眼前。

儿子就这样静静地走了, 留给母亲的,是永远的回忆和绵绵无尽的思念。

写于中国浙江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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