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美职场中，我遇到过两位叫盖瑞的。他们恰恰分别是我最坏 的经历和最好的经历。

盖瑞· M的笑容是组合起来的。看上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 说不出。就像程序整合中隐藏极深的bug，很难debug。盖瑞· M是主日教堂积极分子，却似乎爱好说慌。两面三刀技巧有很高 的修为，还很具创造性。为了避免侵犯他的版权，按下不表他的 高尚事迹。

离开盖瑞· M所在的公司，来到一家医疗公司，遇到盖瑞· S。 这位仁兄满头银发，脸色红润，双眼中亮着清澈的蓝色湖水，孩 子般的笑容一望见底。有让人如沐五月春风之感。

在美医疗企业工作的码农，遇到最大的挑战，主要就是医学术语 和知识，以及错综复杂行业规章。盖瑞· S在这家公司工作了三 十多年，是个专家。他不仅有问必答，还主动提供帮助。比热心还 热心。他极能把握每一叙述的机遇。如果你问他现在几点钟，他 会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连同钟表如何工作的都细细地一一奉告 之。在说完整个过程后，他当然会准确告诉你钟点。只是距你提 问时已经过了三十分钟。有鉴于此，每次向他提问时，我都事先 想好撤退借口，实在不行，就尿遁。

盖瑞· S是如此热衷细节和完整。若有足够的耐心，也能从他催 眠的老生常谈中，得到一些啧啧惊奇的东西。有一次，他曾言及 常在高速公路见到鹞鹰尸体。于是，他如此这般地侦查原由，又 这般如此地发现那是野鸽子与鹞鹰斗智的结局。原来野鸽子飞翔 中极灵活机动，当受到鹞鹰攻击时，它们就故意在疾驰车流中来 往穿梭，尾随的鹞鹰因避让不及而葬身车轮。盖瑞如此惊心动魄 ，眉色飞舞地娓娓道来。我听得目瞪口呆。

盖瑞· S唯一的儿子在德州工作，并添了孙子。于是，两位老人 穿梭于俄亥俄和德州两地。为了不让太太大人受旅途劳顿和思孙 之苦，盖瑞· S恋恋不舍地退休了。临行时，我们戴着牛仔帽， 系着牛仔围脖，叫着“咦哈”，开了欢送会。

不久，他原来办公室， 搬来一位不苟言笑的新同事。

职场中，人事如流水。但我时常会想起盖瑞· S，他人畜无害的 笑容，他永远停不下来的话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