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留学时代 （ 30. 大留遇小留  同ABC男友分手 ）

既然没啥招，就无招胜有招吧。梅子干脆背靠树干向下滑，颓然坐下，垂头求上帝：神啊主啊佛陀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请为我支招，告诉我——怎么死扛！

一想到“死扛”，梅子也就心无二用，直面当下。她告诉自己，伺机而动，随机应变。该说的，就实话实说，该瞒的，就死不认账。等警察盘问到关键处，就说同歹徒搏斗后，自己吓昏倒地，后来发生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至于将来这算不算伪证，已管不了那么多。人说，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会先到来。方才自己被追杀，若非遇到恩人相救，便是死定。现在活下来，就应该对得起这份活，守口如瓶以死相护。

正闭眼装昏地硬捱着，警笛声戛然而止。她脸颊贴树皮往前探，看见车停了，就在十几米外的路障起始处。

很快，警车前排的左右门先后打开，俩警察分别下来，皆膀大腰圆，一高一矮。二人都是标准警姿上场，双手按住腰间的枪械，威仪在线。

要主动过去报案吗？——梅子问自己，蓦然间想起小时候妈妈教过自己的那首歌：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叔叔接过钱，对我把头点，我高兴地说了声，叔叔再见……

她暗自一哂，无奈地摇摇头。当你捡到的不是一分钱，而是自己的一条命，哪个地方的“警察叔叔”，能让你轻松地“再见”呢。

正踌躇着，走在前面的高个子说话了，回头向矮子报告，梅子听个大概其：Sarge，地面上除了路障和野草，没看到什么东西。

被称为“Sarge”的头儿跟上来，看了半天，挺权威地回道：现在没有，不等于先前没有。我刚叫你一直往前开，就是早看到，这里的路障东倒西歪，我认为先前若真有枪战发生，应该就在这里。

你搞错了，警长先生，——梅子心里回怼，暗想：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说明你们并不确知，枪战到底是在哪里发生的。

高个子接下去：听警局里线上值夜班的警员讲，报案人看到，有人躲在车后开枪。

Sarge却纳闷地自然自语：可是，以我工作十年所练就出来的猫头鹰一般的眼睛看，这一片并没有任何弹壳。

有弹壳就怪了，——梅子又在心里接话：那一片残留的，只有我先前喷出的过期辣椒水。真正的枪战地点，你们已经错过了，看来沿途的子弹壳和碎玻璃，你们根本就没发现。

高个子这时迈入围栏，开始地面搜索，而那一片刚好是歹徒捡光钞票的地方。正在到处寻看，Sarge问：刚才车上收到突发情况的呼叫时，我正用对讲机汇报巡逻情况，没听清。接线员有没有告诉你，往警局打电话的是什么人？

好像是从主路上开车经过的司机。司机说他看到有辆车横在辅路中间，有人躲在车后开火，但因自己赶时间上夜班，没能停下来拍照……

So，——Sarge打断他，口气权威：没有证据支持的报案，跟讲八卦差不多。

据说也有其他人报告，电话是来自不远处华人小广场的业主。——高个子继续补充：但业主讲，枪声入耳时店里有音乐，让他没能听清枪击的方向。所以接线员说，搞不清两人所报的枪案，到底是不是一回事。

是又怎么样？——Sarge口吻怠慢：那个广场里多半是华人开的店，最近报案的多了，不是被偷就是被抢，还不都是做个笔录，接着就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什么意思？

Buddy，你刚上班可能还没吃透。现在上面有指示，950 bucks以内的小偷小摸，都算Misdemeanor，就是做个笔录就可以放人的轻罪，即使犯罪者被抓到警局，也是溜达一圈就走人，关都不用关。不过这也好，眼下犯罪率暴增，警力却不加强，正好让咱们这些出外勤的，稍微松口气。

高个子似乎明白了长官的意思，却又不好掉头就走，于是说：Got it，Sarge，等我再到树那边看看，如果还找不到什么证据，咱们就往回撤。

树那边？真要过来了？——梅子一激灵，正告自己：死扛的时刻到来了，终于到来了！梅子梅子，没啥能耐的程序猿，但你千万要保持清醒，不乱方寸：切记切记，对于劫匪，警察是你的盟友；对于恩人，警察是你的敌人！

然后她眼一闭头一耷，再次上演“吓昏”，——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又是一梭子炸响。

走了一半的高个子止步，回头问：Sarge，你听到枪声没有？

当然听到了，虽然声音略闷，但是凭我在夜里比蝙蝠还灵敏的耳朵，分辨得出，那是散弹枪加了消声器，且开枪人离这里并不远，应该就在主路另一侧的几条街外……

难道，真正的枪战在那里？——高个子边问边急转弯，跟着警长匆匆返回，开门跳上车。

旋即，警车在再度刺耳的尖鸣中，一溜烟地跑了。

梅子如释重负，吊起嘴角疲倦地笑笑，刚想以侥幸之心对不远处的这起“新案件”，报以“感谢”，却被随即而来的一种巨大的不安所震慑。——刚才那位警长说什么？散弹枪+消声器？开枪者就在几条街外？

难道，难道那位“马路大侠”，那位救命恩人，在不远处又遭歹徒的埋伏？还是根本没走远，用枪声诱惑警察，暗中保护着自己……

她腾地站起来，向远方瞭望，却被树一拽。回头一看，背包的外层被树杈勾住。

转身摘掉时，看到里面的钱包露出来。她这才想起，本来打算要交给警察的证据，还在这里“窝藏着”。

一想到丢钱包之人，此刻正心急如焚，她无暇再顾及其它，赶快打开钱包，在夹层里翻着。很快找到身份证，她抽出来后按亮手机，对它察看清楚。

ID上的半身照是位亚裔男生，照片挺虚，看上去却有点面熟。再去读名字，是“Xiaolong”，她慌忙去看姓，竟然是“Chen”。

“陈小龙”，同父异母的弟弟“陈小龙”？——她再度盯着照片，怔怔地看着，——没错，他笑嘻嘻地望着她，像是在说：对呀，是我，我就是你曾经不愿意接应我、但我还是来了的弟弟：陈小龙。

她手捏着ID和钱包，心绪迷茫。远处的小广场，所有的灯笼都已熄灭，无声无息，像一方暗藏玄机的古墟，在星光下泛着青光。

她望着它，战战兢兢而又着魔地望着它，仿佛看到这片她本是为了吃个面才来的地方，真的暗藏着一条她怎么走都走不出的“莫比乌斯环”，—— 像每次吃面时都要掉在桌上的那一根、拧巴着围个圈的面条一样……

就在梅子面对一天苍茫、举措不定时，两个“小魔头“——小龙和小凤，绕过一处墙角向主路赶来，匆匆闯入她的视野。俩小留仍在吵架，主题不再是那位司机，而是怎么摆脱眼前的穷途末路。

因为一人被偷，一人被抢，两人两手空空，还分别受伤挂了彩。一瘸一拐中，小凤催小龙，赶快向干哥迈考求救。小龙回骂你二傻呀，能联系的话我早联系了，咱俩的电话和钱包都没了，你当我是哪方大神呢。

那我们怎么办？

咱方才不是听到这边有警车嚎叫吗，好像还有枪响……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领你投奔警察去！

可现在没声了，我也没见哪里有警车呀。

你看到路边的那棵大树没？好像树下有人影，也许警车就停在树后。

啊，人影？看到了看到了！好像那人还朝咱们走过来，能不能又遇到抢匪了？

小龙一听抢匪，本能立定，不敢再往前挪一步。然而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喊他的名字：小龙——陈小龙——。

小龙吓坏了，对小凤说：这次好像不是强盗，像是比强盗厉害的鬼，还是个女鬼，是个会喊我名字的灵异事件中的女鬼！

受够了小龙欺负、又走投无路的小凤，不信邪地回道：我觉得那不是“女鬼”，而是“女子鬼”，“女子”放在一起就是“好”，不信你听听这声音，带着多少关切，多少焦急，听起来真是个“好鬼”呢！

她说完，放步向“好鬼”奔去。——其实，因为喜欢干哥迈考、而一直拐弯抹角惦记梅子的小凤，已经反应过来，那应该是梅子姐的声音！

梅子姐——，梅子姐——，她边跑边呼，边呼边跑，混合着余悸、委屈、以及惊喜的泪水，夺眶而出。

就见那个“好鬼”也迎她而来，边跑边唤：小凤——，小凤——，你是小凤吗？

到了近前，小凤崩溃了，她大喊一声“梅子姐”，一头扎进她怀里，泪若倾盆，嘤嘤而哭……

而跟着跑过来的小龙，则站在几步外，开启了出国后流泪反省的第一次……

那天夜里，梅子把小留弟妹带到自己临时寄宿的汽车旅馆，加付了旅费，让两人在隔壁的套房里睡下。回到自己的屋里，已是次日清晨。按照昨日的计划，那本该是她连续几天加班后的甜睡时间，然而经过一整夜令人难以置信的折腾，她疲倦万分却毫无睡意。

躺在床上，“一眼望不到头地”望着天花板，她想着小龙小凤后来讲述的一切。思忖到伤心处，她暗自流泪，不明白为什么男友迈考暗渡陈仓、背着她进行对俩小留的暗中接应。

继而她也清楚地意识到，随着这两位小时候同自己并不亲的弟弟妹妹的到来，即使身在美国，自己也难以再躲避一父两家室的那些破事儿。而小凤小龙同她面对面的“流泪认姐”，要她不要再把他们送回干哥那里的反复恳求，也让她对收留弟、妹这件事，难以说不。

既然命运真是一枚绕不出的环，就带着弟弟妹妹继续上路吧。只是，该告别的也得告别，对那位把俩小留带到眼前的人，是道一声“各自珍重”的时候了。

想到此，她翻身起来，给迈考发了条短信，还正八经地加了个“Dear”——

Dear Michael，通知一下，陈小龙陈小凤，现在都在我身边。他们都已表示，不想再回到你那里住了。此外，不会再过去找你的人，还有我。迈考，该讲清楚的时刻到了，让我鼓足勇气先对你说：我们彻底分手吧！

发送完短信，她跳下床拉开窗帘，仰头瞭望，寻找着那粒正点燃一天的星光。片刻后，她咧开嘴笑了，对着它悄声说：早安，晨星！

女儿画的插图

P.S.  大留学 （上）共30章节，到此完稿

下集开启（中），敬请关注。

为了方便大家阅读，现将（上）的后10章链接于此。感谢您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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