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拔草
-- 谨将此文献给母亲,母亲节,献给与大地一般深厚的母爱,以及母亲给了我们的岁月 祝福天下所有的母亲 作者:潇雄 朗诵:毛毛雨
后期:四影 制贴:红尘
K先生与我住一个小区,在一条路上,也就相隔几栋房子。最早引起我对K先生的注意是两年前父母在我这住的时候。父母喜欢散步,并试图给小孙女解释散步与走路之间的区别。吃饭时,妈妈常唠叨些当天在外面的见闻,她说不远处住着的邻居K老先生,有点像俺中国说的书呆子。我说,在美国能见着真正的,中国式的书呆子,这样的机会还是比较少的。
夏日的一个傍晚,陪爸妈出去散步,离K先生家还有挺远的距离,妈妈就小声对我讲:"你看那位'书呆子'又在拔草呢,我对这位'老'先生很佩服,却不太理解他做的事,自春天开始他就在他家门口拔杂草,都几个月了,每天傍晚干到天黑,一丝不苟,真像一位老先生做学问。。。"。一起散步的爸爸也简短地附和着,"就是,我也不解"。那意思是做儿子的我可以自由地发表意见了。看到K先生开始希疏的头顶上 滑稽地伸出根不短的天线,两只耳朵罩着两个老式的大耳机,我解释道,"K先生并不老,学问可大着呢。他可能是喜欢音乐,在户外找点事情做,放松放松自己吧,在这里做学问不容易。。。"
远处,K先生是一屁股坐在他门前的人行道与马路之间的一块长条小草地上,戴着劳动手套,用一把很窄的小铲,应该是小锥,边拔杂草边欣赏着那耳机里的东西,身边总是放着一只崭新的纸袋子用于承放杂草。经过他身旁时,父母都会很客气地打招呼,妈妈一般用老家的腔调,说个她认为的英文问候单词,"哈啰!",爸爸不愿说任何洋文字,很自然地说:"好, 好,你好",同时合双掌在胸前抖两下,以强调他说的中国'好'字是中式的打招呼。
这"哈啰!"与"好,好"的组合好像从来没有过误会,邻里上下都知道了'好'字的发音与用途,我见识过几位不同年龄的溜狗人,与我父母默契,简短得没有下文却真诚的问候。对方说,"好,好~"(听着倒像地道的'候'字发音~);然后妈妈响亮地回着,"哈啰!";跟着是爸爸的,"好, 好,你好"以及他的标准的问候动作。每次我见到这种情形,我一定要改变肺活量与吐气的速度以控制腹肌想抖动的意图。我总觉得父亲的这个打招呼动作有模仿朱总理或温总理在电视上做过的那个动作之嫌疑,只是一直不敢直问,我的记忆里爸爸原来是没有这个动作的。
夏天快过完了,草已有几分枯色,K先生还是每天一如既往地干着他的拔草工作,妈妈开始偶而说句K先生的风凉话了。"要是早把那草好坏都锄了,再撒上草籽,那草皮也早长好了",可惜她的建言无法让K先生知晓,妈妈接着说,"在哪里都一样,人啦,总有做不开事的人。。。"爸爸不说话,我也呵呵两声不置可否,可心里还是被妈妈的评论影响了。这个影响昨天得到了印证。 事情是这样,去年干旱限水导致了草坪有的地方枯萎,今春上那些枯死了的斑块被杂草所代替。一个月前我就提前动手,用草籽拌肥料播撒下去了,该肥料的成份不光催肥正草,还能杀杂草。三天过后,草皮转青,绿油油的,杂草死了,新草籽新嫩嫩地伸出了小手。跟男人喜欢车一样,那院前屋后草坪的精致程度,给每天进出的我的脸上挂上了喜悦和小小的自豪,因为社区的房价不会让俺拖了后腿,当然,我更喜欢的是闻闻割草后的那股清香。
昨天傍晚,乌云盖顶,小雨粒已经开始拍打车前窗的玻璃,一场大雨将临。那位可敬的K先生还是同一个姿式,甚至是坐在同一块地方,混然不知地,埋头进行着他那持续了几年还没成功的与杂草的斗争。忍不住,我踩住刹车停下,摇下车窗玻璃,喂,喂地吆呵了两声后,K先生才把那耳机摘下,茫然地看着我。
我说,K哥,几周前,我买了几袋杀杂草的肥料,效果非常满意,我那儿还剩下一些,要不给您拿来试一试?
这位K哥,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先伸了伸腰,再用他那戴着手套的手,在脸上摸了一把,额前的皮肤带着些泥土挤靠在一起,纹理茫然地给了我一个笑,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了声:谢谢。
雨有些加紧了下的速度,我也随之加快了我的语速,“您不用客气,我明儿个一早就运一袋肥料放你家门口。唯一的毛病是用了这肥料后,草长得太快,所以你割草的次数比以往要勤着点,怎么样? 回头见”。
我放开了刹车,K先生紧跟着追了两步,双手以及那两只手套,在空中舞动着帮助他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谢,谢谢你,但我还是愿意自己人工地,不用化学物质,进行无公害的拔草。”
我一脚把刹车踩死,在雨中大眼瞪小眼地看着K先生,可这回茫然的却是我自己。
“无公害拔草”,从一个熟视无睹的角度把我冲击得自言自语了好几遍,非化学物质,无公害地拔草,无公害地拔草! 进门时,看到我那绿油整洁的草坪,依然亲切,却少了些许往日的自豪,多了些理解,感慨和敬意。
我想这个周末给妈妈打电话时,一定要告诉妈妈,我们误解了"K"老先生,有三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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