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双儿已经不记得自己飘了多久了。

身边的人来人往，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她孤单。

有生以来第一次飞翔，她狂喜。

看尽人间百态，她疲倦。

回到自己的小屋，双儿试图钻回那具曾经的属于自己的肉身，自己的意识宛如一阵清烟，飘进，却无法取得任何的控制。正要离开的时候，一个黑影溜进了外屋，悄悄把奶奶抱了出去。

双儿跟在黑影后面飘着，看见大成、林毅和妞儿把奶奶又搬回去，接着又去里屋搬自己的身体，大成呼哧带喘地搬着自己朝胡同外跑，双儿心里三分羞涩，七分欢喜，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到最后索性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借力飘着。

到了公主坟，看见三位老人连同妞儿迎过来，双儿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有些异样：自从离开自己的身体之后，就算在黑暗中，双儿也一样能看得清清楚楚，可这次周围漂浮的淡淡的雾气，却让双儿的视线都朦胧起来，大成的喘息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几个人之间的对话变得模模糊糊，连一个字儿都听不清楚。

双儿害怕了，想飘开，可下巴就跟长在大成肩膀上一样，怎么也分不开。正慌乱的当口，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好孩子，漂了这么久，该回来了。”

说完此话，双儿只觉得天灵盖一紧，被人就此提了起来，再一推一送，然后人中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呻吟出声儿。

大成突然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扭动了一下儿。

“成了！”

……
……
……

二姥姥听见第二声喊就坐了起来，招呼自己的儿子，“柱子啊！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柱子很听话地披着衣服开灯出门，正赶上一个黑影从院门前掠过，肩上扛着的一个大包裹里发出一阵阵的叫喊，柱子想都没想拔脚就撵，想不到那个黑影跑得挺快，转眼就奔到一个岔路口儿往左一拐，等柱子和另外几个街坊一起撵到那儿的时候，发现那个“包裹”被撂到路边副食店的板儿车上，里面裹着的人嗓子都喊劈了。

几人四下里张望一翻，那个黑影早就不见了，赶紧跑板儿车那儿把铺盖卷儿一解，双儿奶奶被人扶着颤巍巍地坐起来，披头散发气喘吁吁，一手抚胸，一手扶头，口中仍然高一声儿低一声儿地叫着，众人听了半天愣没搞明白老太太想说什么，几个人就合计上了，“我说，老太太怕是吓出毛病了。”

“可不，大半夜的被人扛了就跑，搁我也得吓个半疯！”

“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

“那现在怎么办？”

“废话，当然是赶紧送医院了！这么大年纪的，真要吓出个好歹来可了不得！”

“那还等什么，走哇！”

一阵扰攘之后，众人抬着老太太就奔了医院，又过了一会儿，另外一拨街坊又闹嚷嚷地出来了，“报案！赶紧报案去！这还了得了？”

这个当口，林毅已经翻上了自己的院墙，轻车熟路的上了房顶，林毅慢慢地放缓呼吸，心想：“合着我这些年的负重越野特训出来的功夫，今儿个全用来搬老太太了！”

东方的天际开始放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