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公主坟这地方，市政府老久都没拿定主意，先是盖了个环岛，再盖了音乐喷泉，接着又全拆了，盖了个乱七八糟的立交桥。公主坟四周的大楼什么色（shai3）的都有，加上几个主要公共汽车在那儿都有站，尤其是一路和四路，平常日子里大白天往那儿一站，乱就是一个字儿：自行车丁零当啷在身边儿不停的过，小巴售票员哇哇哇地不把人喊晕了决不算完，等车的人们踮着脚尖望眼欲穿，一边儿抱怨着天气、交通、污染、儿女、公婆、物价……好容易正经公共汽车来了，人群就突然躁动起来，售票员从车窗里一探头儿，“别挤！都有地儿，别挤门儿，都给我往后站！要不我可不开门儿！”

就在这样一个乱哄哄的环境中，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呆呆地站在路边儿，白色的裙摆在风中微微起伏，惹得几个小伙子心神不宁的。她的头发有些凌乱，上面别着一只蓝色的发卡。

站了一会儿，女孩突然拔脚就跑，直不楞等地穿过马路，丝毫不管路上的车辆。刹车声纷纷响起，到了最里头那条线的时候，一辆红色夏利没刹住，朝着她直撞过去，车里的司机绝望得闭上眼，不敢看那血肉横飞的一刹那

……

……

……

车子平滑地开了过去，没有撞击的钝响和震动，等司机睁眼儿的时候，女孩已经从面前消失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咣当一声儿就撞了电线杆子。

围观的人们闪电般地占据了最佳地形儿，密密实实地绕了夏利一圈儿。唯有路边买报纸的老太太见怪不怪，还呆在原地儿，慢着，倒不是见怪不怪，而是吓傻了：唯有她看清楚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半晌，老太太嘴角儿动了动，“阿，阿啦～弥～陀陀陀～佛……”

远处白裙一闪，那个漂亮女孩子已经走进了地铁。

双儿一天没来，大成心里特硌硬，找了个机会打电话给她家，却一直没人接，“奇怪，她妈不是病退了么？听说是成天家了都有人啊？”

黄昏时分，回到家里，大成还是不踏实，“要不我去她家里看看去？”他在屋里一边儿转磨，一边儿想到。正在此时，电脑的显示屏突然亮了起来，“见鬼，我又没开机，该不是中了病毒了吧？这盗版的诺钝就是不好用！”

大成伸手想把插销给拔了，这时显示器突然哔地一响，大成抬头一看， QQ的屏幕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一个叫“百花深处”的ID在呼叫他：“双儿有难……”

大成一下子扑到键盘上，十指如飞，“双儿？是你么？”

“不是，我知道双儿在哪儿……军博后身儿，八一湖水闸，晚上九点半。”

大成心里咯噔一下儿，又急又怒又有些害怕，“你是谁？”

“九点半你自己一人过来，否则……”对方传了一个图像过来，大成只看得面如土色，正在此时，妞儿在院里叫他，“哥！开饭了！”

大成一分神的功夫，显示器熄灭了，屋里静悄悄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哥！你听见没有？！”妞儿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大成恍恍惚惚地走出去，在饭桌旁帮着妞儿摆碗筷。

“榨菜鸡蛋汤，尖椒土豆丝儿，给你拌了个芥末墩儿，常大妈刚教我的，这炸的丸子有些过了……”妞儿在一旁喋喋不休，一边儿把爷爷的口杯摆上，转身儿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金装红星，“爷爷，就一杯！多了可不成！”

这顿饭大成吃得魂不守舍，不时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妞儿在一旁唧唧喳喳地跟爷爷讲胡同口儿常大妈的表侄女儿的故事，也没注意到哥哥一反常态，一直没跟自己斗嘴。

晚上八点半，大成抓过自己的夹克，“爷爷，我有事儿出去一趟啊！”爷爷摇头晃脑地听着“四郎探母”，随意点了点头。大成骑车就出去了。

妞儿收拾完了家里，备了针线，把黄儿扯破的那条大成的裤子拿到灯下细细缝补。她从小没了父母，和爷爷哥哥相依为命，别人家的女孩儿还在父母面前撒娇的时候，她早就家里家外一把手了。

刚刚钌了两针，妞儿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一针就扎到大拇指上去了，“啊！哥！”妞儿觉得很痛，不是手上，是心里，骨肉相联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