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漆漆的，偶尔一些虫鸣，还有一团团雾气在飘散。

王建在山间的小路上一脚高一脚低的走着，疲惫饥饿。 他心里暗自后悔没有听老妈的话，等出了大年初五再出门。医院里有值班列表，王建因为住的远，被排在初七上班。 但是过了年医院开始评比职称，王建是个老实人，跟单位领导拍马屁总也红着脸拍不出来。别人和他一样的资历早就升了职称，只有他总也迈不出那个步子给领导送送礼跑跑腿。王建只有更加积极的工作表现，这么想着他早早的初五下午就出发，坐上去省城的汽车，打算给领导一个好印象。他的老妈从年前就唠叨家里的抽油烟机最近老摆，一会抽一会不抽的，估计很快就坏掉了，要他修修。王建最后也没有怎么听进去。他想他再过一个月就有休假，到时候修也不迟，这抽油烟机不是还抽着么呢。更重要的是，老妈怎么知道一个男人的事业是多么重要，而且面子也非常重要。

结果汽车半路抛锚，本来车上也没有几个人，司机一脸的阴沉得说这个鬼地方！也只能等汽车修好，估计的花大半天，然后折回去。王建心里不免有些扫兴的骂了几句娘，然后觉得再回去浪费时间，不如就地等等，有村子怎么也有地方住宿，有口水喝的，明天一早还能赶上另一班车，到了单位可能还是初六中午。王建跟司机说要下车，司机挑着眉毛很诧异的盯着王建。 王建咽了咽口水，有点难为情的问如果下车，是不是能要回半价车票钱。司机跟他的副驾对望了一眼，到也没有为难他，爽快地给了他半价车票钱。临下车前王建问这附近有啥村子，司机头也不抬，指着一条消失在林子里的羊肠小道，说，顺着走就是。

北方的天黑得很快，这个村子还没有看到，黑色就刷一下子罩在了树林尖上了。因为有雾气，王建觉得脚下的路有些泥泞起来。又累又饿得他愈来愈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比较唐突，但也不好意思折回去，在肚里狠狠骂娘骂了十几遍的时候，王建忽然就看到自己已经站到了一家农舍的墙根底下。

这座农舍有个矮矮院墙和院门，院中间有两颗树，黑暗之中王建能辨认出来是核桃树。三间瓦房，最左边的一间瓦房亮着灯，但是因为雾气的缘故，灯光有些昏暗和恍惚。王建站在外头喊了声有人么？核桃树上的鸟儿惊动的呼啦啦飞起来。但是没有人回应。王建迟疑了一会，看了看附近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农舍了，也只好应着头皮推开院墙，来到瓦窑房底下。棒棒棒，王建敲了三下，隔了一会又敲了三下，屋里还是没有动静。就在王建自己都觉得有点心慌，决定往外走的时候，

---来啦！---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王建心里一松，黑暗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年轻女人的声音更好听，更宽慰人了。

他回头一望，三间瓦房都亮灯了， 一时间亮的有些晃眼。门吱嘎被推开，一个较小的身影闪了出来，似乎在打量他。半晌才脆生生的问，谁啊？王建逆着光看不清楚，眯着眼睛说我是过路的，车坏了，这里有没有小旅馆啥的可以睡一晚上？那个声音很爽快地说，不用列，俺们这小地方还说啥旅馆，近来歇息一晚上就好了。王建迟疑一下又说，我可以给钱，那女生还是平淡又比较坚持的说，啥钱不钱哩，不用！王建倒也没有想到在这个什么都是钱的社会里，这个小村子很显然还是保持了西北的纯朴民风。当下想我走的时候悄悄留下钱就好了。王建的妈妈从小就跟他说不能占人的便宜。咱们不是那样的人家。王建的爸爸过世早，都是妈妈一手拉扯他长大，她虽然没有受过太多教育，但是一直是个自立坚强的女人，在她的影响下，王建也被教育成一个善良本分的人，甚至都有点木讷。跟单位上人家能说会道的人比起来相形见绌，自然混得比较差些。 王建有时候自己也有些怨气，觉得自己技术不错，病人中间口碑也不错，可惜什么好事都慢半拍，总也落不到他头上。 想到这里，王建习惯性的叹了口气，一步步向那座铮亮铮亮的瓦房走去。

一掀帘子进了屋里，王建还没有来得及打量那位姑娘，忽然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屋子非常亮，但是没有相应的温暖的感觉，屋里干冷干冷的。王建觉得也就是晚上8 点多的样子吧，这屋子里好像没有烧炕，也没有烧灶火。灯光越发照得屋子里的空荡，只有最简单的炕和灶，炕上一如西北的风俗放张矮桌子。“俺们有三间房哩，西头的我占了，你就睡东头的吧！”王建这才好意思顺着声音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 确切地说，这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也许是灯光太强的缘故，女孩子眉目有些看不太清楚， 脸色很白。她的头发斜披着，快把左脸都遮住了。这好像是时下省城姑娘时兴的发式。女孩子穿着一件粉色的上衣，能看出来这是件过年的新衣服。王建最喜欢女孩子穿粉色。看着喜庆还娇嫩。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想着如果有个妹妹，他会给她买很多粉色衣服。王建下意识的说好的好的，东头挺好，东头挺好。然后想起什么来，问家里就你一人？ 你爸妈呢？ 女孩子嗯了一声，说爸妈不在。嗯。都出去了。。她说话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好像在想什么。这大过年的出去干什么？王建心里嘟囔了一句，立刻想到自己不也是出来了。 又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本来还想问这里有啥吃的么，不过看着冷灶冷炕，他有点不敢奢望太多了。他有点拿不定主意是呆下来，还是再出去找一家旅馆。

我们包饺子好么？女孩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王建抬起头，捕捉到了女孩子一闪间的开心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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