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如今对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爱恨交加，欲罢不能。

　　中评社华盛顿6月24日电（评论员 余东晖）美国总统特朗普近两个月来愈益表现出对美中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爱恨交加、欲罢不能的态度。这个在1月份签署时曾被特朗普吹嘘为史无前例的非凡协议，如今在他看来似乎成了“鸡肋”。随着美国大选越来越进入白热化，特朗普就越在是否放弃这个“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协议上首鼠两端，犹豫不决。

　　特朗普对美中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的态度发生明显转变，是从4月底5月初开始的。当时新冠疫情在美国扩散出现第一波高峰，每天3万左右的新增感染病例，2千左右的死亡，令特朗普感到强大的舆论压力。然而更让他生气的是，两三个月前还欣欣向荣的美国经济，因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而急转直下，经济停摆，失业爆增。本以为可以在选战中给他大大加分的美国经济亮丽表现，瞬间化为泡影。

　　气急之下的特朗普迁怒中国，推责中国，本来可以为选举“锦上添花”的美中经贸协议，转眼间非但让他觉得失去了效用，甚至面对政治对手的攻击，还有可能“火上浇油”。这就是为什么特朗普过去一段时间一再表示，现在对第一阶段协议的看法与1月份达成协议时截然不同，他对是否还维持这个协议感到“纠结”（torn）。这个时候，这个协议对于特朗普而言，已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食之无味”，就是在新冠疫情居高不下，美国经济难以复苏的今天，美中第一阶段协议已经失去其选举政治上给特朗普加分的效用。美国企业研究所中国经济问题专家史剑道（Derek Scissors）说：“新冠疫情让中国在政治上变得有毒。即使美国出口比任何人预期的都要高得多，快得多，也不能再给总统提供他在政治上想要的东西。他不可能声称第一阶段协议成功地促进了与中国的关系。”

　　按照第一阶段协议，中国在2020、2021两年内购买的美国商品和服务金额将在2017年的基础上增加2000亿美元。其实，这个协议内容比采购要广泛得多，还包括了市场开放、知识产权、对等待遇、技术转让等所谓“结构性改革”的内容。但特朗普最在意的无疑是中国的采购，因为采购几乎是立竿见影的，能拿来吹嘘的，有助于选举的。这就难怪特朗普至今一说这个协议，就有意无意地加码500亿美元，称中方承诺要多买2500亿美元。

　　不过即便是协议签署时的1月份，新冠疫情的影响尚未呈现，已经有人质疑两年多买2000亿美元的宏图能否实现？美方专家指出，但这对于特朗普来说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选举，2000亿美元目标是否达到，是2020年11月以后的事情。

　　新冠疫情在中美两国暴发，客观上加大了协议执行的难度，给兑现协议蒙上了阴影。现实是，今年前4个月的采购进度滞后。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鲍恩（Chad Bown）表示，中国今年需要购买1720亿美元的美国商品，才能实现2020年的目标。要想实现这一目标，到4月底中国本应购买约580亿，但实际购买了260亿，相当于所需进度的不到一半。

　　尤其是国际能源市场的动荡，使得中国两年完成购买530亿美元美国油气产品的承诺，难度很大。另外疫情不止，飞机不飞，旅行限制仍存，中国游客和留学生来不了美国，中国购买380亿美元美国服务产品的承诺如何兑现？更何况美国对中国高科技出口限制收紧，令中国购买780亿美元美国工业制成品的选择余地受到极大限缩。

　　即便如此，特朗普政府对美中第一阶段协议还是抱有希望，来之不易的协议“弃之可惜”。这一方面是因为中国官方即便面临新冠疫情带来的压力，一再表示仍然会尽力履行协议，并希望美方一道创造有利于协议履行的氛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美方还需要这样一份协议，不管是出于特朗普竞选的需要，还是美国自身经济复苏的需要，美国都不可能轻言放弃中国的巨大市场。

　　引人注目的是，在新冠大流行限制全球贸易之际，中国重新夺回了美国最大贸易伙伴的地位，成为美国农民和其他出口商少有的亮点。4月份，两国贸易额增至397亿美元，较前一个月增长近43%，足以再次超过墨西哥和加拿大。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今天的最新预测，中国今年经济可望增长1%，是今年唯一可能实现正增长的世界主要经济体。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会长艾伦（Craig Allen）表示，中国可能是2020年或2021年全球经济增长的最大引擎。“我们希望美国公司绝对能从中受益”。他认为，不能仅从采购目标来判断这个协议的价值，中国在金融、农业、知识产权等方面监管措施的改革承诺对美国公司具有更大的长期意义。据纽约荣鼎集团统计，去年外资在华并购创350亿美元的10年来新高，今年上半年外资投入中国继续增长，表明包括美资企业在内，外商根本无意撤离中国！

　　至少从农产品来看，中国从4月开始加大了采购力度。美国农业部表示，截至6月4日的一周，在2019-2020销售年度中，美国净销售100万吨大豆，其中33.7万吨销往中国，21.32万吨未透露销售地的大豆据信大部分也销往中国。2020-2021销售年度，美国出口中国并将交付的大豆已达65.7万吨。因为对华出口大增，美国大豆总外销量创下16个月以来单周最高纪录。今年4月份，美国对华猪肉出口达到创纪录的12.9万吨。

　　农民是特朗普的重要票仓，中国能否大量购买美国农产品是特朗普念兹在兹的事情。农产品对华出口，将是美国经济走出新冠疫情低谷的重要推进器；大量进口农产品，符合当前中国保证食品供应，稳定市场物价之切身利益。这样双赢互利的事情，双方没有理由不大力推进。

　　中国大力购买美国农产品在美国产生了正面的政治效应。曾经被认为是对华“强硬派”的贸易代表莱泰泽日前在国会听证会上肯定中国履行第一阶段经贸协议取得进展，并相信中方能达到承诺的目标。他还称对华经济脱钩当前不是美国政府的政策或合理的政策选项。莱泰泽与财长姆努钦、白宫经济顾问库德罗等一道，成为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的维护者，他们对特朗普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力。

　　目前特朗普舍不得第一阶段协议，并不意味着他肯定不会放弃，一切还要看今后4个多月，特朗普选情的发展和美中关系的走势。现在还存在许多变数。

　　新冠疫情迎来第二波高潮，对美国经济的影响如何演化？“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风起云涌，给美国两党之争注入新的不确定性，特朗普为了挽救选情，会否有惊人之举？在美国人有清算新冠疫情的冲动，与美国两党候选人争相对华表现强硬的背景下，愈演愈烈的美中战略竞争将走向何方？博尔顿新书披露特朗普为了连任而求助中国，在舆论压力之下，变化无常的特朗普会否为了显示比拜登更强硬，对中国使出更狠的手段？

　　特朗普政府内的“鹰派”一直没有放弃推动美中脱钩的议程，而放弃第一阶段经贸协议，就等于卸去美中之间加强联系的一个大钩。纳瓦罗日前接受福克斯电视台专访，自行断言第一阶段协议“完了”。虽然因为特朗普表示“与中国的贸易协议完好无损”，纳瓦罗不得不赶紧澄清，但“脱钩鹰派”目前在特朗普政府内占上风，特朗普本人日前也否定莱泰泽的论断，扬言“美国确实在各种情况下保留与中国完全脱钩的政策选项”，说明特朗普对于下一步的打算，还在观望纠结之中。

　　诚然，特朗普不舍得放弃美中第一阶段贸易协议，但对于以竞选连任为当前最高优先的他，对于退约成瘾、反覆无常的他，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