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朋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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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的真情流露

却说羊祜听到陆抗被罢免兵权，孙皓又缺德无道，认为攻打东吴有机可趁，於是写了一本建言书派人送到洛阳请晋王伐吴。建言书的内容说∶

「先王顺天应时，V西平定巴蜀，向南联合吴国，使海内得以平和，兆民得以安居乐业。如今东吴再次背信，边疆兵革又起。天时机运虽然是皇天上帝所授，然而功业必须由人去完成。此时若不一举消灭吴国，那麽民众的劳役将永远无法停息。为了荣耀先王的功勋，我们必须采取行动，才能完成统一大业，才能进一步促使社会达到无为而治的理想。

这就是为什麽唐尧兴师讨伐丹水、虞舜出兵远征三苗的原因，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维护社会的安宁，使天下太平。

当我们平定西蜀时，世人都说吴国也应当一齐消灭，如今十三年已过，此时正是统一天下最好的时刻。

蜀国的地势并非不险恶，那里的高山耸立云霄，山谷深若无底，来往的运输得靠束马悬车才能通行。人人都说只要蜀军一夫当关，就能使千人莫敌。然而当我军进攻之日，犹如进入无藩篱之境，敌人兵败如山倒，被杀的蜀军数以万计。我军乘胜追击直到首府成都，汉中一带城池的守军都像栖息的鸟儿一样，不敢出来抵挡。这不是他们没有战斗心，实在是因为力量不足以抗拒。等到刘禅投降，蜀军的阵营纷纷瓦解！

如今江淮之难，不如剑阁；山川之险，不过岷汉；然而孙皓的残暴却远超过刘禅，吴人的贫困也远甚於蜀汉。更何况今天晋国的兵力比过去强大，物资器械比以前丰盛，若不趁此时削平吴国，只求派重兵守御，一定会使天下为征伐所困。您应该知道盛衰迟早会更替，今天的局面不可能维持长久，所以我们应该选定时日誓师，以完成统一四海的使命！......」

司马炎读完奏章大为喜乐，决定按照羊祜的建议，下令兴兵。可是贾充、荀勖、冯浑三位内臣力言不可，司马炎只好打消出兵的念头。

羊祜听说上级不答应，私下感叹说∶「天下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如今皇天上帝赐给我们，我们反而不去争取，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就这样，晋吴对峙的局面又继续保持了一段时间。到了咸宁四年（公元278年），羊祜入朝奏请辞职，准备归乡养病。司马炎捉住机会，趁机问他说∶「将军有何治国安邦的良策，可以教教寡人？」

羊祜回答说∶「孙皓的暴虐日愈严重，按照今天的局面，我们可以不战而胜。倘若孙皓不幸殒殁，更立贤君，到时东吴就不是陛下可以轻易攻取的了！」

司马炎听了恍然大悟，继续问羊祜说∶「假如将军今天就提兵去讨伐东吴，你认为如何？」

羊祜回答说∶「臣子年老多病，已无法再担当此重任，但愿陛下另选智勇之士，才是上策。」

经过再三推辞，司马炎担心羊祜的病情恶化，终於批准他归乡养病。

同年十一月，羊祜病危，司马炎亲自到他家里去问安。司马炎一到病房，羊祜禁不住泪流满面地说∶「臣万死不能报陛下知遇之恩了！」

司马炎看了心中颇为伤感，也流著眼泪说∶「我後悔当初没有采纳将军伐吴的策略，如今你认为有谁可以继承将军的职务？」

羊祜含泪拿出一份推荐书说∶「臣子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远，不敢不以诚相告，右将军杜预可以担此重任。讨伐吴国，一定要由他领军。」

说完随即叫家人把推荐书烧毁。

司马炎对羊祜这个动作觉得奇怪，就问他说∶「举善荐贤，乃是美事，将军何以推荐贤士後，随即把奏稿烧毁，难道你不想让世人知道吗？」

羊祜回答说∶「推荐贤士入朝为官是公事，但若为了推荐而感谢我个人，是臣子所不取的！」

这时羊祜已经病的很严重，说完没有多久即咽下最後一口气，安然与世长辞。

司马炎看著羊祜去世，内心感到悲伤不已，不禁大哭而出，真情流露无遗。由於当天是大寒，沾在需鬓的涕泪尽都结成冰，回宫後随即追赐羊祜为太傅、巨平侯。

南州的百姓知道这个消息，全州停工悲泣。至於江南边防的将士们，听到羊祜离世的後消息，也纷纷挂孝哭泣。

襄阳人为了追思羊祜，决定在岘山建庙立碑，以感谢他的功绩。来此地观光的人见到碑文无不被感动的痛哭流涕，当地的居民看到游客们真诚地怀念羊祜，有感而发，乾脆把这块石碑叫做「堕泪碑」。後人有诗赞叹说∶

晓日登临感晋臣，古碑零落岘山春；
松间残露频频滴，疑是当年堕泪人。

到了唐朝时，羊祜的襄阳同乡人孟浩然也写了一首诗〈与诸子登岘山〉，纪念这位允文允武又仁慈的将军∶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

人世间的事情不断新陈代谢，
过去和未来分别成了远古和今天；
然而山水间存留的名胜古迹，
让我们後代有机会登临怀念。
当湖水退潮的时候，堤堰内的水变浅，
当天寒来临，云梦湖的水又再变深；
这时羊祜的堕泪碑依然肃然挺立，
读完碑文泪水不禁沾湿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