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朱大可:21世纪阅读:最畅销就是最垃圾
您提到当代的文化和文化批判的衰退,西方情况怎样?
现在西方也一样,马尔克斯没人看,但总体水平要比我们高得多。1997年澳大利亚做过一个调查,哪个符号你印象最深,没人说十字架,第一名是麦当劳的M,你说晕倒吧?很正常。文化的贫乏,他比我们更早,这是全球性的。这些年诺贝尔文学奖,全是二流的。
又不愿意空缺一年,等一年。
等?等10年也不会有一流作家,我看不会产生了。西方也是消费社会,出版和写作都要迎合市场,以大众的口味当作他衡量的标准。不过是大众读物的要求,比我们高很多,《哈利·波特》就是大众读物,不同的是,它是个好的大众读物,而我们畅销的,恰恰是最垃圾的,但也被炒作得最厉害。
既然已经发现了这种存在,为什么还是这些东西在引导市场?
你知道商业社会的原则,这东西肯定是“安全”的,反正也看不死人。
尽管这些阅读是非理性的,但是大众没有自己的判断能力,通过炒作很容易带出浪潮来。同时,低龄化的写作也貌似很成气候了。
我们很清楚,垃圾就是垃圾,但它有市场,书商的目的就是赚钱和赢利,就是垃圾也在所不惜。他不顾及这个社会的价值尺度,但批评家要管这个,这就是一对矛盾,但是发行权、宣传权都在他手里,所以整个社会里,我们的声音是很弱的,你说一万遍也没人听。研究文化批评的研究所,全国就一个,声音非常细小,我们非常无奈、非常无力、非常无能。我们是三无研究所。
您怎样给现在的青年“断代”?
70后问题少点,80后问题大点,据说90后问题很严重,我不知道,都是据说。我看每一代都有问题。我们这代,难道就没有问题了吗?
有的时候,国家主流文化一直在推动某种东西,而民间批评家一直在批判,这会起到怎样的作用?
一般来讲,在威权时代,个人声音还是很弱的,国家打压一下,民间就沉默一阵。从历史上看,批判知识分子过去只有一个质疑者,那就是体制,而现在还要面对另一个对手,那就是大众。知识分子必须面对两面夹攻的形势。
中国还有批判知识分子吗?
只有极少数还活着。上世纪90年代初,知识分子或叫批判知识分子的死亡,成为当时最重要的历史事件。有些人不能叫知识分子,最多像王朔说的,叫“知道分子”。“知识分子”这个汉语名称容易引起误解,因为有没有知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独立的批判精神。这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现在许多人研究归研究,写归写,没人看。《读书》也远远不如从前,与大众没有多少关系。知识分子一旦脱离民众,就跟死掉了没啥区别。
1998年,《读书》还出过20年纪念光碟,当年定价100元是很高的,但卖得还挺好。
不错,尤其是在二三线城市,教师们以看《读书》为荣耀,在《读书》上发表文章,是件了不起的事。现在,书都没人读了,哪还会有人挂念《读书》。
当年很多人看陈寅恪,是因为看《读书》在读什么。
那时民众老在琢磨知识精英在读什么,这样就能学习和仿效精英了。现在非但不读书了,而且也不要当什么精英了,专家加个石头旁——那是对整个知识阶层和专家缺乏信任感。民众与精英之间发生价值断裂,拒绝追随你,也不以你为荣。自文革以来,中国知识分子面对着第二次被民众蔑视的危机。
当然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自杀式炒作”,使作品在市场化的同时,变得垃圾化、泡沫化,快感浅显、转瞬即逝。要么就更加实用化,流行养生、英文、计算机之类。所有跟思想、精神和信仰有关的书籍,都遭到了读者的冷淡。这不仅是阅读的失败,更是整体文化的失败。
Z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