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前壮烈的大青山突围战 及德国记者希伯牺牲之经过 ZT
(2010-07-13 15:25:08)
下一个
空前壮烈的大青山突围战
李学军的博客
1941年的那个冬天,对于那些亲身经历过沂蒙山区反扫荡的人们来说,是记忆中最为黑暗、最为寒冷的一个冬天。就在那个冬天里,爆发了山东抗战史上空前壮烈的一次战斗,几百名战斗人员,掩护着数千名非战斗人员,在敌人的包围圈里,与万余名敌人进行了一场空前惨烈的殊死搏斗,彻底粉碎了日寇企图消灭我山东抗战党政军领导机关的阴谋,这,就是气壮山河的大青山突围战。
合围
1941年11月,侵华日军调集第17、第21、第32三个师团和第5、第6、第7、第10四个独立混成旅团各一部以及伪军共计53000余人,由日军侵华总司令田俊六坐阵临沂督战,第十二军司令土桥一次郎中将亲自指挥,分11路向我沂蒙山抗日根据地大举进攻,发动了山东抗战史上最为残酷的一次“铁壁合围大扫荡”,企图一举消灭我山东党政军领导中枢,摧毁处于战略中心的我沂蒙抗日根据地。
在中共山东分局和八路军第115师的领导下,抗日根据地军民进行了英勇的反扫荡斗争,与凶恶的敌人进行着严酷的较量。
11月29日,在根据地内与敌人周旋的我抗大一分校校部和五大队从泰莱根据地返回,进驻大青山地区的费东县胡家庄、大古台村一带(今属费县马头崖乡)。
大青山,位于蒙山主峰东麓,海拔686.2米,是费县、沂南、蒙阴三县交界的最高峰,山上苍松翠柏,遮天蔽日,悬崖峭壁,灌木丛生,地势险要。自抗日战争开始以来,这里就成了八路军沂蒙根据地的中心区。
就在这一天,115师、山东纵队发起绿云山、狼窝子战斗,沉重地打击了敌人。当天夜间,恼羞成怒的敌人,迅速秘密抽调驻守岱崮、坦埠、桃墟、旧寨、垛庄、青驼寺和费县、石岚等地的日伪军,共计约五千余人,长途奔袭大青山地区,加上配合行动的土匪刘黑七部,敌之合围兵力多达万人。虽然我方的情报工作一向卓有成效,但是这一次我方却没能查觉敌人的这一行动。
11月30日凌晨,抗大一分校的学员们被东北山口上突然响起的急促的枪声所惊醒,紧接着,五大队军事哨位上冒出了阵阵烽烟,那是报警告急的信号,日军“三八”式步枪特有的“叭勾”“叭勾”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大家的神经立即绷紧了,凭经验知道与鬼子遭遇了,而且是大批的鬼子兵。马上,校参谋处下达了命令: “紧急集合!准备战斗!”
驻守在北石门村的抗大一分校五大队一中队率先与敌人接上了火,一中队长文金和立刻向五大队长陈华堂报告,并组织力量尽力还击,抢占制高点,迟滞着鬼子的进攻,为大部队转移赢得时间。
战斗一开始就打得十分紧迫。五大队前哨连还没赶到东北山口,有备而来的日军就抢占了一号高地,前哨连丝毫没有耽搁,立刻占领了隔山对峙的二号高地,密集的枪弹死死压住偷袭的日军。可是,西北山口上又响起了枪声,这说明从垛庄出动的日军赶到了。而校部西南方向的黑石峪,是土匪顽军刘黑七师部所在地,那里也接连升起红红绿绿的信号弹,显然,他们也与日军配合作战了。
情况万分紧急,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敌人就摆开了合围的架势。
周纯全校长不愧是老红军出身,身经百战,临危不惧,沉着果断地处理着最早出现的紧急情况。“全校紧急抢占大青山!向山东纵队和115师发报告急!这里出现大批鬼子,我们被包围了,正组织突围!”
几路队伍迅速且有秩序地移动着,由于敌众我寡,坚守二号高地的前哨连牺牲惨重,被敌人夺去了阵地,敌人马上用迫击炮、掷弹筒、机关枪向正在转移的队伍射击。这时人们刚刚到达两山夹谷的干沙河中一片开阔地,敌人的枪弹在密集的人群中如密雨般疯狂地扫射着,许多人被击中,鲜血染红了沙滩。校部传令向偏南方向奔跑,尽量减少敌火力下的横向运动的伤亡,继续向大青山前进。
突然,二号阵地上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手榴弹爆炸声和喊杀声,正在大逞淫威的敌人停止了射击。原来,我五大队前哨连为保卫全校通过,拼死打了一个反冲锋,将阵地又夺了回来,保证了大部队的侧翼安全,队伍飞快地通过了干沙河。
大青山北边的三号高地也十分重要,将决定着全校上千人能否顺利突围。五大队陈华堂大队长亲自率队在那儿坚守,战斗十分激烈,万一他们顶不住,敌人就会一下子缩小包围圈。关键时刻,周纯全校长看清了周围形势,严厉地命令侦察参谋郝云虹:“快去五大队告诉陈华堂,要死守阵地!他要丢掉了阵地,叫他提着脑袋来见我!”
接到校长命令之后的陈华堂和政委李振邦坚定地对郝云虹说:“坚决执行命令!请你回去告诉周校长,我们人在阵地在!”
此时,校部带领大家隐蔽在大青山主峰下一条山凹里,周纯全、李培南等人在紧张地观察战况、部署作战,形势越来越严峻,在不远处的大青山主峰东南山坡上,突然响起了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声,这是一个不祥之兆,驻守临沂的日军主力部队也出动了!
突然,在大青山主峰同二、三号高地夹缝山脊上,出现了一支队形混乱的大队伍,正在急速向我方靠近。为查明情况,周校长大声命令“郝云虹,快带着警卫连迎上去。”
郝云虹马上带警卫连迎了上去,双方相距五百多米时,郝云虹让战士们散开做好战斗准备,然后高喊着:“哪一部分?站住!过来一个人!”
对方大队人马停住了,跑过来一个人,等到近前,郝云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山东纵队司令部的侦察参谋。他迎上去急切地问道:“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侦察参谋急促地说:“主力部队拔据点去了。山东分局、战工会,115师机关,两个文工团和一个警卫连,陈士榘参谋长指示统归周校长指挥。”
很快,两支队伍会合在一起。此时,我方总共约有五千多人,都在大青山下陷入了敌人包围圈里,情况万分危急。周纯全的心里颇时就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要知道,在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多达几千人的山东党政军机关队伍里面,除了那一个警卫连,其他全是没有战斗力的机关、后勤、医院、剧团等非武装人员,掩护他们突出敌人包围圈这副重担,全部都压在抗大一分校的身上了!而上千人的一分校,实际上有武器的,也只有几百人而已!
领导机关纵队的到来,大大加重了一分校突围的难度。战后军史专家们说,如果没有这些机关人员的加入,抗大一分校的突围战斗肯定不会那么残酷。
那么,这支机关队伍又是如何钻到敌人的口袋里面的呢?时隔多年之后,当人们重新审视这一悲剧时,种种说法,莫衷一是。但从当事人亲历者的回忆中,还是不难看出一些端倪。
在11月29日115师和山东纵队的前线指挥所决心攻打绿云山、狼窝子之敌前,曾经两次发电报向先期抵达大青山地区的抗大一分校了解情况,一分校也发回报告说:“此地没有发现敌情。”的确,当时确实没有敌人。狡猾的敌人是在29日的夜间,才突然秘密地向东蒙山区实施远距离奔袭合围的。
罗荣桓、朱瑞等领导人得知大青山安全时,下决心将师机关、直属队部分人员和山东分局、山纵机关以及战工会等单位,由115师司令部五科科长袁仲贤率领,于黄昏后过临(沂)蒙(阴)公路向大青山以北转移,这样,部队可以轻装上阵,准备战斗结束后,再分别到指定地点会合。这支庞大的机关队伍连夜行军,长途跋涉,拂晓前风尘仆仆地到达大青山东北一带,殊不知,这竟是一次投奔罗网的死亡行军!
解放后,当时任115师司令部队列股长的周之同,深刻反思并与一些老同志多方探讨了这件事。他在一篇回忆文章里写道:“抗大一分校于11月29日到大古台地区,白天和夜晚两次报告该地区未发现敌情,这在当时党政军的组织大都暂时地失去联系“和领导”的情况下,敌情随时千变万化,是不足为怪的。这导致师首长 11月29日决心把部分机关往该方向转移。但从罗政委向袁科长布置转移的第一个宿营地点,以及指定的前指和转移队伍的会合地点是上、下石盆,可以看出当时机关是向东五彩山方向而没有向大古台转移的意图。如果没有机关人员涌人大青山,受到敌人合围的抗大一分校完全可以机动转移,肯定不会受到如此大的损失。
“最根本的原因是袁科长在接受陈参谋长对转移队伍的宿营地具体布置时,没有把罗政委对转移后的宿营原则‘背山面路’的方案告诉陈参谋长,对陈的具体布置同罗政委的方案不一致,以为是陈和罗研究过的,也没有向罗报告。按罗的方案是转移队伍过临蒙公路后宿营,背靠西边的山占领阵地,面向东边的临蒙公路方向派出警戒。万一发生敌情,前指可以较快地派部队增援,机关警卫部队可以及早占领阵地,也正巧是在敌人的包围圈以外。当时把队伍带到山的西边宿营,看起来好像是比较安全,却恰巧进入敌人合围抗大一分校的外围以内。枪声一响,许多单位未接到通知,便向西南方向跑去,越陷越深。这个情况,我是在1941年12月底,总结沂蒙山区反‘铁壁合围’作战前,罗荣桓政委找袁科长谈话时才知道的。”
破围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周纯全校长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责无旁贷地挑起了指挥突围的重任。四点左右,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突围战开始了。
当时刘黑七匪部盘踞的黑石峪,扼住了我军向西南突围的咽喉道路,西北山的日军,正和他们联成一线,占领了西蒙山的所有制高点。对我方构成直接威胁的是二号高地上的敌人,他们已经连续向我方三号高地发动了三次冲锋,虽然都被打退了,但敌人还在组织力量进攻,一旦三号高地落到敌人手中,山凹里隐蔽的这几千名非武装人员,就全部面临二三百米内俯射火力杀伤的危险,而在大青山主峰上,我方没有任何防御力量。
面对严重的情况,周纯全和政委李培南从容镇定地做出了向西蒙山突围的决定,具体部署是:由一分校五大队的第二和第三中队近300人,抢占李行沟南北高地等有利地形,阻止敌人合围;由训练部副部长闫捷三指挥两个警卫连,负责打开突围口,掩护全部人员向西蒙山方向突围。
此时,五大队来人向周校长报告说:“敌人向三号高地猛冲,我们伤亡很大,子弹都打光了,请求增援!”周校长命令道:“对你们大队长说,现在校部正组织突围,无力增援,三号高地要拼死守住,人与阵地共存亡!”
五大队是军事大队,学员大都是来自115师和山东纵队的连排干部,多数是***员,有很好的军政素质和丰富的战斗经验。因而在行军中总是担任先锋、后卫,宿营时住在离敌人最近的前沿,以警戒敌人保卫学校,这一。次,他们又担负起了突围战斗最沉重的任务。
五大队的两个中队,不愧是一分校的中坚力量,他们以迅猛快捷的动作,很快就在通往西蒙山的李行沟、梧桐沟方向撕开两道口子,并像两道钢钉死死固守在两道沟口的高地上,拼死阻止敌人合拢包围圈。
突围队伍刚跑到谷地沙滩上,二号高地上的敌人,中断了向三号高地的冲锋,转移火力集中向突围队伍猛烈射击。密集的队形中,有许多战友纷纷倒下,立刻也出现了冒着生命危险抢救伤员,前后奔跑的景象。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一阵急促而集中的手榴弹声从二号高地传来。原来,一中队的英雄们对敌人实施了主动冲锋。他们是在弹尽粮绝、伤亡很大的处境下,用自己最宝贵的鲜血和生命吸引敌人的火力,掩护同志们突围。
闫捷三率领的两个警卫连以最快速度逼近敌人,一接近西山坡,就疏开成梯次队形,迅速展开,向敌人实施了几次猛烈的齐射。伴随着突然发起的勇猛冲锋,吹响了震撼敌胆的冲锋号。就在这时,又一次出现了战场奇迹,论地形,敌人居高临下,论装备,敌人占绝对优势。但在我军勇猛的冲击下,敌人向两翼溃散,突破口被撕开了。
几千人的突围队伍,沿着英雄们用鲜血和生命杀开的血路,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着涌了过去,越过一个干涸的河谷,冲向西边洋山(即今天费县塔山)的丛林。
但是,突围单位庞杂,建制被打乱了,非武装人员又太多,要全部从这样一条狭窄的山沟里突围出去,需要很长的时间,而急红了眼的敌人又在不断纠集兵力,拼命向突破口压缩过来,企图把包围圈重新封上。
为了拯救这几千名优秀的中华儿女,一分校的几百名战斗人员,继续坚守在各自的阵地上,以其劣势的武器装备,抗击着武器装备优良的敌军,从凌晨打到下午,使敌人在数小时内不能合围封口,为我方突围人员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壮丽篇章。
二中队指导员程克,带领一个区队约40人,坚守在李行沟东北的一个高地上达大半天之久,先后打退敌人多次进攻,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砸,最后只剩十几个人,当他们撤退到李行沟村西的一个小院时,被迫上来的敌人团团包围,穷凶极恶的敌人嚎叫着要“抓活的”。程克大吼一声“同志们!和鬼子拼了!”他看准一个日本兵,猛地冲上去抱住他,一口咬下了他的耳朵。日本兵疼得哇哇直叫。另外几个日本兵,端起刺刀,狠命地朝程克背后刺来……人们后来发现,小院里留下了 18位抗大勇士的遗体,其中8名勇士被绑在一起,已是尸、首分家。据当地一位掩护过我4位伤员的大娘说,那是在程克牺牲后,鬼子恼羞成怒,将剩余的8名伤员绑在一起,用东洋刀砍掉了他们的头颅。
与此同时,二中队长邱则民和副中队长汤世惠带着另一个区队,在658高地北侧阵地上阻击敌人,同样凭借有利地形打退了日伪军的多次进攻,为突围的队伍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子弹没有了,他们用手榴弹、石块和敌人拼杀,当敌人蜂拥上来时,邱则民高喊着:“同志们!宁死不当俘虏!我们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将机枪向大石头上一摔,纵身跳下了悬崖,剩下的同志也都砸碎了手中的武器,纷纷跳崖,壮烈牺牲。打扫战场时人们发现,只有腿负重伤的区队长温攸兴一人在战友的尸堆里幸存下来。
抗大一分校为了掩护大批党政机关非战斗人员的突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事后统计,全校人员在这次战斗中牺牲的有297人,其中学员160多人,另外还有 300余人负伤,特别是五大队二中队的牺牲尤为惨重。
中午过后,被合围的大部分机关人员,在枪林弹雨之中,在我方警卫部队掩护下,冲上了洋山的丛林,终于跳出了敌人的大包围圈,进入安全地带。事实证明,周纯全校长最后选择的突围方向是正确的。
尽管抗大一分校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由于敌众我寡,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山东抗日领导机关还是遭受了重大损失,总计我方有近千人牺牲。山东省战工会副主任兼秘书长陈明、115师敌工部部长王立人、保卫科长李绍贤、国际友人汉斯·希伯、抗大一分校二大队政委刘惠东、蒙山支队政委刘涛等许多优秀干部壮烈牺牲。山东分局秘书主任谷牧、组织部长李林等身负重伤,藏在沂蒙山的山沟之中,经老区人民精心保护调养,后来得以重返部队。山东知名左派抗战人士李澄之在突围中不幸被俘,押至日本,受尽磨难,1943年春才回到解放区。许多被俘人员后来被转运到东北煤矿或者日本国内做劳工,受尽磨难摧残,几无生还。
应该说,大青山战斗是山东抗战史和115师战史上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也是英勇的山东抗战军民表现最顽强最勇敢的一次战斗,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抗大一分校以高度的自我牺牲精神和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硬是在敌人的“铁壁合围”中撕开了一条生路,成功地保卫了山东抗战的党政军领导机关,保留了东山再起的熊熊火种,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军事史上的奇迹。大青山突围胜利后的第二天,中共山东分局书记朱瑞这样评说:“一场壮烈的拼杀,换取了转危为安的空前胜利……这是了不起的胜利,是抗大学员立下的有独特意义的战功!”
1997年11月30日,中共临沂市委、临沂市人民政府和中共费县县委、费县人民政府在大青山的西北:公路东侧的李行沟建立了“大青山胜利突围纪念碑”,并建碑亭一座。碑高19.41米,正面镌刻“大青山胜利突围纪念碑”,碑阴碑文记载着大青山胜利突围战战斗的经过,以供后人瞻仰和凭吊。
2000年6月,曾经当过国务院副总理、全国政协副主席的谷牧同志再次来到他负过伤流过血的沂蒙山区,在临沂市委书记、费县县委书记陪同下,专程重访大青山旧战场,拜谒大青山突围战纪念碑。缅怀牺牲的战友,视察如今的新变化,感慨万千,他喃喃念出早年写下的两句题词:“常忆沙场共征战,喜看旧地发新葩。”
一场惨烈的突围战打响了,走在队伍里的女孩子们都震惊了。虽然她们怀着满腔热血加入到抗日救国的队伍里,但由于性别特点的原故,她们很少有上前线打仗的机会,大多安排在机关后勤部门工作,有的当演员,有的当卫生员,有的当政治宣传员,有的当报社编辑。因此,她们的战斗经验都是间接的。这场战斗,对于她们来说,是一场噩梦,是一次生与死的关口,也是一段特殊的人生经历。她们可以淡忘所有的事,唯独忘不了大青山。
马楠负伤后被俘,她往自己的脖子上砍了一刀却没死成。
“叭叭叭”,子弹从四面八方雨点般打了过来,庞大的机关队伍置于狭窄的山坳里,敌人在大大小小9个山头架起了9挺机枪,这时的情景就好比,机关后勤人员都掉进一个游泳池里,敌人把池里的人当成活动靶子。机枪从四面八方扫射过来,每打死1个人,池子里就会冒出一个血泡。
夜行军时,马楠本来是跟辛锐走在一起的,枪声一响,队伍就乱了,大家纷纷往山上冲。突然,马楠觉得有人狠推了她一把,她不知道自己中弹了,只是本能地往前跑。她觉得穿着棉袄棉裤跑迈不开步,跑不动,干脆把棉裤脱了,穿着单裤跑。跑在马楠前面的是分局宣传部的党小组长李后,马楠觉得自己的两条腿越来越软,她不知道是流血多的缘故,本能地喊了一声李后。李后一回头,见是马楠,立刻伸出手来拉着她一起跑。
马楠越跑越沉,身体直往下坠,李后急得说:“快走快走啊!”但马楠不但不往前跑了,还跪了下来。她的胳膊按着地想要撑起来时,才发觉胳膊自动弯回去了,已经断了,还有血。这时,敌人就要追上来了。马楠看到德国记者西伯,他太胖,跑不动,又不会骑马,就那么笨拙地骑在马上,一个警卫员帮他牵着马。马楠“哎呀”了一声,替西伯着急:“糟了,一个外国人,挺显眼的,高高地骑在马上,语言又不通,也没化装,这回肯定跑不脱了。”
李后费力地拉着马楠跑,但是她实在跑不动了,她想到了放弃。她对李后说:“你走吧,逃跑一个是一个,不要两个人都给抓住了。”李后还是死死地拉着马楠,带着她跑,马楠坚定地说:“你还是走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就在这时,马楠看到西伯被打中一枪。马楠毅然甩开李后,自己找地方藏身。她到处藏,最后藏到老百姓的一个篱笆草房里,马楠一头钻进去,她自以为藏得很保险,结果没有躲过去。汉奸队第一次跑过这个草屋时,看到里面没人本想过去。可有个汉奸提议再搜搜,就又回来搜。汉奸们从草堆里把马楠扒了出来。“啊,这里真还藏着一个呢。”把马楠刨出来后,他们都呆了,这原来是个漂亮的女人。马楠听出他们是平度口音,就说服他们:“哎呀,咱们都是中国人,何必对中国人这样呢?我知道你们也是家庭有困难,才走这条路的,要不然谁愿意当汉奸对吧?”几个汉奸听到漂亮女人给他们上政治课,都笑了。马楠一看这样不行,换了一种方式:“这样吧,我还有点北海票,你们拿去吧。大家都是中国人,应该相互帮助。”汉奸们需要钱,商量了一下,他们拿着钱走了。
马楠赶紧换地方,她跑到附近有个大祠堂的地方,旁边有个大坑,坑里有水,她不顾一切地跳到水里去。她把身体浸到水底,只把脑袋露出来,时不时地换换气儿,原以为能躲过去呢,结果还是被敌人发现了,他们大喊着包围了水坑,马楠不得已被俘了。
马楠被押往汉奸的一个据点。那时满地都是死人,满地的文件到处飞,她心里难过极了。到了据点,敌人一看马楠负了伤,心想这个女八路跑不了啦,也就没捆绑她。马楠流了很多血,渴得厉害,她对汉奸说:“我想到厨房喝水。”汉奸同意了,叮嘱她:“不要喝多啊,你现在有伤,血稀了就要死人的。”马楠想,我正好想死。她进到厨房,一看有把刀,想都不想,拿起来就往自己的脖子上砍,跟过来的汉奸立刻把马楠扑倒。
马楠往自己的脖子上砍了一刀,流了很多血,却没死成。汉奸们骂骂咧咧地给她包扎了一下,把她扔到一个草堆里了。晚上,一个汉奸一个日本人一个日本翻译开始审讯马楠。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服装厂的工人。”
“你姓什么?”
“我姓杜。”
“叫杜什么?”
“杜素贞。我是做服装的,因为我们河南闹饥荒,大家都没有吃的,反正哪个地方有饭吃就到哪个地方去,听说这里有工厂,我就来了。”
“这个工厂的商品是什么?”
“商品?我不知道,我们不卖商品。”
由于是临时编谎,马楠在这个环节上露馅了。
“哈哈,你是工人,你懂得什么商品啊?你是八路军的干部吧?”
审讯的人都坐在草堆里头,他们与马楠之间隔着一排砖。马楠豁出去了,拿起砖就想砸他们,“哈哈哈,还想拿砖砸我们啊?”鬼子和汉奸都笑起来,原来那些砖都被他们用绳子串起来了,拿不动。
晚上,来了个小卫生员。马楠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叫小付,16岁。她背着个卫生包,上面有十字。马楠冷冷地问:“你是哪的?”小姑娘偷偷地告诉马楠: “我也是被抓来的。”“那他们怎么不关你?”马楠不信任她。“他们说有人受伤,叫我帮着治伤。”
马楠拒绝道:“我不治,你不要给我治!”
小卫生员就说:“你治吧,咱们还要想办法逃出去。我要能跑出去,我一定给你送信。”
一连三天,小付都来给马楠抹药水,她始终没有暴露马楠的身份。
敌人要把马楠带走了。她的手有伤不能带手铐,敌人就把她的一只手和一只脚铐在一起,越铐越紧,手铐的齿轮深深陷进肉里。敌人把马楠先带到一个小屋里等着,那时外边摆着一个担架,显然是为她准备的。马楠环视周围,发现屋里的窗台上放着两颗手榴弹,她假装没在意。敌人低头穿行军鞋,就在他们系鞋带的工夫,马楠已经把手榴弹够到手里了。
“我不能跟你们走,谁要是过来,我就拉响手榴弹。”马楠厉声地说。
敌人被吓了一跳。可惜的是,马楠受伤的手抓住了手榴弹,那只好手却带着手铐,怎么弄,手榴弹的线也拉不出来。这时,缓过神来的敌人一下子都扑过来。
“哎呀,你还想炸死我们啊?你想当英雄啊?”汉奸们又好笑又好气。
“我是中国人!我不能跟你们去日本人那里。”马楠顽强地挣脱着,但无济于事。她被绑在担架上,敌人就像抬牲畜一样,把她抬到临沂城,丢进宪兵队。
临沂城的宪兵队已经关了许多人,大多是地方上妇女会的人,她们都是老百姓装束。一看到马楠,她们都围过来安慰马楠:“哎呀你也来了,别紧张,咱们想想办法,准备跑吧!”马楠跟这些姐妹们在一个大炕上睡了两天后,敌人把她单独提走了,先是坐火车,又坐公共汽车,她被敌人当作要犯带到济南,投进了监狱。这一年,马楠21岁,刚出生两个多月的女儿就寄养在东辛庄于大娘家的地窖里。
刘奇跑着跑着,前面的路都被烈士遗体盖住了。
19岁的刘奇在山东纵队工作一段时间后,调入抗大一分校女生队学习。她跟着队伍到了东蒙山的大古台。这天拂晓,远处来了部队,老百姓高兴地喊:“八路军来了,八路来了!”其实是日本鬼子从东边来了。
山东五大机关一下子被包围在9挺机枪的火力之下。9挺机枪从东到东北包围了半面,刘奇恰好就在包围圈里。她一抬头,看到穿黄衣服的鬼子兵和穿黑衣服的汉奸狂叫:“捉活的!捉活的!”机关人员纷纷往西南方向跑。刘奇也沿着沟底跑。她的周围都是骡马,驮着报社的一些东西。有的骡马惊散之后,驮在上面的箱子甩到沟里。刘奇跑着跑着,看到女生班的王秀英突然倒下了,刘奇立刻把她扶起来,问:“王秀英,你怎么了?”
“你看我胸前流血了,我中了一枪,我不行了。”王秀英吃力地说。
“我架着你走吧!”刘奇架着王秀英要走。
“不行不行,把我放下你快跑吧。”王秀英放弃了奔跑,牺牲了。
刘奇继续往前走,碰到她的同学麻文轩倒下了,烈士的女儿刘曾蔼倒下了,还有杨明的左耳打穿了,脖子流了好多的血。她跑啊跑啊,跑着跑着路面看不到了,全是烈士的遗体,把沟都盖满了。
刘奇仍然弯着腰向前跑,前边不远处持枪卧着一位军事队的同学,他正在持枪打阻击,看到她还在跑,便着急地骂道:“该死的东西,你快卧倒。”
刘奇卧倒了,她往前爬了两步来到他的身边,生气地问:“同志,你为什么骂我?”
“你一点军事常识都没有,敌人射击时你要卧倒,他换弹梭子时你再跑。”军事队的男生说。
刘奇好像懂了,站起来刚要跑,男生又吼她:“跑什么?也不看看方向,不要往西南方向跑了,你没看到尸体把路都盖住了吗?你应向西北方向翻一道山梁向西蒙山突围。”
“可西北山梁容易暴露,离鬼子机枪手很近。”刘奇害怕地说。
“你上西北翻大梁,不要害怕,大盖枪不容易打到你,沟内才是敌人9挺机枪扫射的,它们的方向是打沟筒子,不打大梁。”
刘奇一口气翻过山的大梁,前边是一条小河,她砸开薄冰喝了两缸子水,才觉得有力气了。过河后,她看到很多伤员,还有瘸腿的骡子。她跟着大伙一起往西蒙山上爬,到了山顶,她坐下来喝开水,这时刘御正带着抗大医务人员营救伤员呢。山沟里抬来一副担架,刘奇一看,担架上的人是辛锐,辛锐脸色黄黄地,她问刘奇: “你看到陈明了没有?”
“没看到。你怎么了?”刘奇关切地问辛锐。
“我的右膝关节炸伤了,骨头都没有了,我已经怀孕三个月,现在他们准备把我抬到山洞里去藏起来。”辛锐焦虑地说。
“那你赶快去吧。”刘奇催促道。
刘奇往北边的小山上爬,遇上了女生队的指导员洛林和张达队长。张达正在流眼泪。刘奇问洛林:“指导员,大队长为什么哭啊?”
“他爱人牺牲了。”
张达抹去眼泪看看刘奇,关切地说:“你正在发\'疟疾\',快跟着医务所走吧!”
刘奇发“疟疾”有一个多月了。每天一次,行军时直发抖,发抖过后就发热,发热以后就剧烈地疼痛。但她照样行军,从未掉过队。
刘奇来到望海楼的山下休息时,她的棉袄被汗水湿透了,一拧棉袄袖子就往下滴水。夜间,刘奇挨个找小房子休息,老百姓们也都跑没人了,刘奇钻进一间小房子里,摸着黑问:“里面有人么?”
“刘奇!刘奇!”小黑屋里有个男同志喊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刘奇问。
“我是王勇啊。”男同志虚弱地说。
“哎呀,王勇同志你怎么了?”刘奇惊叫着。
“我腹部负伤,肠子流出来了,能帮我搞点火来吗?我想抽烟。”
“哎呀,你要我上哪儿去搞火啊?”
“老百姓锅底下还有火。”
刘奇跑到老百姓的饭屋,从锅底下弄了点火,着急忙慌地过来给王勇点上火:“你平卧行不行?”
“我不能平卧,只能坐卧。”王勇开始抽烟。他说:“刘奇,请你帮我给家里父母写个信好吗?我家是青州县××村人,你告诉我父母,就说我在外很好就行了。”
刘奇帮王勇写好信后,就另找一个地方休息去了。第二天一早,刘奇到小房间去看王勇,没人了。她问医生:“王勇同志伤情怎样了?他到哪去了?”医生低沉地说:“他昨夜已经牺牲了,我们刚把他埋在后边的山坡上,你是她什么人呢?”
“我是他的战友,一起到抗大的同学。”刘奇难过地说。
敌人退了,刘奇到山下组织老百姓掩埋尸体。放眼一看,山下都是书籍和烈士的遗体,牺牲的大部分都是干部队的学员。抗大学员每人都有一个书包,里面装着中共党史记、布尔什维克党史之类的书,现在散得到处都是,刘奇默默捡了一本放在自己口袋里。
刘奇想找到那位救过他的阻击手,但是一直没找到,想必早就牺牲了。
姊妹剧团张杞和倪振华被俘。
倪振华和张杞这两个姑娘跟着机关跑了一夜的路,本来就累得走不动了。战斗打响后,她们跟着甄磊往松林里跑。可是她们穿着棉袄棉裤,拉不开步子,真急死人,她们索性脱下棉裤,穿着单裤跑。辛锐负伤后,姊妹剧团被打散了,敌人的火力把两个姑娘压得抬不起头来,她们实在跑不动了,就近躲到大石头底下。只见日本鬼子在机枪的掩护下冲了过来,一个穿大皮靴的鬼子,照着张杞的额头就是一脚,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倪振华也被另一个鬼子用大皮靴踢了出来。
姊妹剧团两个专门演小媳妇洋太太的女孩被俘了。
卫生员李琳背着药水瓶突围出去。
第一声枪响时,卫生员李琳正给周校长点眼药水。周校长一说“撤”,李琳就开始跑,她的个头矮小,又背着许多药瓶、药水,跑不快也跑不动,周校长的警卫员见状,提拉着她一起跑。
山里面到处都有机枪响。敌人约好了似的,这个山头机枪响时,另一个山头不响,等人往不响的山头跑时,它又响了,让跑的人没有喘息机会。李琳参军后,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没有实战经验,听到机枪一响,她站起来就跑,后边的人急得直喊:“小李,不要跑。”她还是要跑,她不懂为什么要趴下。后来机枪不响了,她也趴下了,等枪一响又爬起来拼命跑,在她身后的人都急死了,她还回头找:“山那么大,是谁在喊我啊?”
李琳害怕身后背着的药瓶子打碎了,不时地用手摸摸,所以跑得很慢。战争时期,能弄到一瓶红药水多困难啊,所以她一瓶也舍不得丢掉。当她终于爬到一个高坡时,往后一看吓了她一跳:十几个女孩被俘了,鬼子和汉奸用绷带把她们的手串起来,押着往梯田里走呢。
李琳来不及看清楚她们是抗大女生队的还是地方的妇女,只能往前跑了。跑到一个水坑前时,她身子往前探了探,想弄清有多深,跳下去会不会把药品搞坏。这时,后边不知什么人,推了她一把,她栽了个狗啃泥。等清醒过来后,她伸手摸摸,药瓶子一个没碎。她的身下是一大汪水,把她的衣服浸湿了。这时,校部的邵丽和一个挑夫跑到她前面,山上有人喊:“你们不要跑,机枪响着呢!”她们却听不见似的跑,结果挑夫中弹了。
邵丽吓得直哭。李琳拉着她往一个宽阔的平原地带跑,她们发现有人刻意放了一些石头做路标,就知道是校部的人干的。她们沿着路标前行,终于穿过一条没有水的干河,看到了抗大的队伍。
李琳大口喘着气,她想幸亏自己个子矮,跑得快,才没被机枪打中。这时,她发现文化教员的腿不对劲儿,便问:“你的腿怎么湿了?咱们刚才过河时没有水啊?” 刘教员说:“是吗?我都忘了!”李琳说:“我给你打开看看吧!”裹腿绷带一解开,李琳惊叫:“呀,你挂彩了!还好,没伤到筋骨,赶快包扎吧!”
刘教员跑了好几里路都过来了,一发现挂彩了,马上就跑不动了。
打扫战场的同志以为刘峰宜牺牲了。
刘峰宜醒过来时,耳边全是枪声和人的呼喊声,就像在大崮山跟日军拼刺刀时一样激烈。她想,这个时候如果站起来跑,非叫敌人打死不可。打死无所谓,千万别当俘虏。想到这儿,她就把背包往头上一盖,把手榴弹的环拉出来放在手上,做好准备,如果敌人来就打死自己,打不死的话就拉手榴弹炸死自己,绝不当俘虏。
刘峰宜藏身的沟底也就是半人高的一块石头,站起身就能暴露,离路边才几十米远,奇怪的是,子弹飞来打去,她竟然没负伤,敌人跑来跑去,也没发现她。她昏昏沉沉地躺在那儿,终于枪不响了,她更担心鬼子来捉活的。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开始有人来打扫战场了。她的身旁就有一个牺牲的,她听到有人说就近埋吧!那些人抬那个牺牲的同志的尸体时,看到刘峰宜也躺在沟里,就说:“哎,这里还有一个,干脆一块埋了吧!”
刘峰宜赶紧把脸上的背包拿开,与此同时差一点把手里的手榴弹弦拉开。那几人见状忙说:“哎,别拉别拉!是自己人。”其中一人冲上来就拿走了手榴弹。刘峰宜坐起身,但双腿怎么也站不住,还是打扫战场的同志帮忙才把她扶起来。
那个牺牲的同志就埋在了刘峰宜躺着的地方。
站起来后,刘峰宜看看来人,有穿便衣的,有穿军装的,更多的是老百姓,没有一个认识的。她急切地寻找熟悉的面孔,终于,在人群中,她看到了一个女生班的人,两人激动地抱到了一起,刘峰宜直想哭。那女生说你饿了吧?她拿出几片高粱饼子让刘峰宜吃,两天两夜没吃食物了,刘峰宜狼吞虎咽地把饼子吃进肚里的同时,只觉得嘴唇特别干裂,真想喝口水啊!她四处找水,却发现沟里已经没有一点水是干净的,全都是血红血红的水,一片血流成河的景象。
这天晚上,刘峰宜跟着打扫战场的人一块走。因为四周仍是鬼子,这些同志准备突围出去。刘峰宜心里踏实多了,只要跟同志在一起,上哪里都行。大伙儿不敢走沟底,因为敌人已经注意到沟里;而山上也爬不上去,因为山顶上也有敌人。大伙决定从半山腰走。带路的是个放羊人,就是他带着八路军到这儿打扫战场的。放羊人知道一条通往山外的小路,大家就跟着他走,走着走着,不知从哪儿突然传来一阵枪响,枪响以后刘峰宜就觉着腿上火辣辣的,她一跟头栽下山去了。
刘峰宜屁股朝上,头朝下挂在了一棵不大的荆轲树上,她的两只手窝在前胸动弹不了。挂住以后,她自己不能动了,就听到上面有个同志问:“喂,你死了没有?” 另一个男同志试探着说:“好像没死吧?怎么听到有哼哼声呢?”刘峰宜因为身体倒立,加上受了伤,这会儿光会哼哼,不懂得喊了。这时,有个男同志说:“我下去看看吧。”他就用裹腿布拴着下来了,他找到了倒挂在荆轲树上的刘峰宜,问,“哎,你死了没有?”
“没有没有。”刘峰宜这会儿知道说话了。
那男同志就让上边的同志把系成长绳的裹腿布甩下来。因为刘峰宜的头朝下,他就捆住她的腿。刘峰宜疼得直喊:“这不行,不能提啊!”
“那我捆哪儿?”
“捆我的胳膊吧!”刘峰宜觉得那样会舒服些。
男同志就把刘峰宜的胳膊捆上,她又喊:“不行啊,我手腕子很疼。”
“疼也没法儿啊!”说着,他打手势让上面的人把刘峰宜往上提。
刘峰宜被提上来,满手都是血。她只穿了个棉衣,里面连个衬衣都没有。她的手臂全都扎破了,手腕从此残废了。
那个救刘峰宜上来的男同志催促道:“快走吧!”
“哎呀,怎么我走不动啊?我这腿怎么好像没有了似的?”刘峰宜说。
“你怎么走不动呢?你怎么没有腿啊?你两条腿都有啊!”那男同志奇怪地问。
“腿不行了,抬不动啊!”刘峰宜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挨了一枪。
那男同志过来一摸,说:“哟,你的腿断了。”说完,他把刘峰宜的棉裤撕开,拿出纱布绷带给她缠上,这时刘峰宜还有点羞涩,因为棉裤里只有一条短裤,连条长衬裤都没穿。男同志好像没意识到这点,他说:“你不能走,我背你走吧!”说着,就把刘峰宜背到身上了。
刘峰宜开始觉得腿疼了。另一个男同志就在后面托着她的腿。后边这个人嫌背着刘峰宜的高个子走得快,他抱怨说:“范维文,你慢点行不行啊?你两条长腿走得快,我能跟得上吗?”
于是,刘峰宜有个印象,背着她的人叫范维文。下山以后,她被送到收容队的医务人员那儿,救她的这些人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