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分手（小说）

（写于2000年11月）

秦应当算是那种城市新贵吧。衣着华丽，面容光鲜，举手投足贵气十足。本来不打算与这样的人有什么瓜葛的，但经不住朋友的再三劝导，想想自己也确实不再年轻，相处一下也好。我不是先入为主的人。

几次见面后，朋友婉转地说，你真的应当少看一点书，多去逛逛美容院，商场。她是尽了全力去委婉表达的，但我的心还是沉了又沉。

第二天和秦见面，问他，竟然毫不掩饰。“做我的女朋友，至少应当是能上得厅堂的那种。”

“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我说。

“你会是的。“他倒是很肯定。

“可是，我不是能上得厅堂的那种女孩。”我忍住心痛，笑着说。

他看了看我，似笑我的天真。“你只是缺少包装而已。”那样的口气，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向白马王子乞求水晶鞋的灰姑娘。

“如果我不想改变呢？我喜欢素面朝天。”我依然笑。 

他沉默。多年来，我一直固执地要看人的心，而人的心，又怎是我所能看清的呢？

“我有钱。”他扬扬头。

“我也有。”我的话出口之快让我暗自吃惊。

“我真的有钱。”他唯恐我不信似的强调。

“我知道。”突然不想看他的眼睛，那里面的金属的色彩，让我感觉刺目。

豪华的落地窗外，点点烁烁的灯，在我，渐渐地成了一种诱惑。

我不该坐在这里的。这酒店华丽的大厅，高贵优雅的服务员，以及时时传来的女子的性感的高跟鞋与大理石地面亲吻的动听的声音……这里的一切都让我那么不安。

并非不喜欢高贵优渥，只是不是我的，我并不羡慕。就像朋友说的，我是那么得安于自己的现状。

“你不会拒绝我的，对不对？”他的语气是那么自信。可是他微微挑起的眉头却传递着一丝紧张。

我笑，极妩媚地笑——朋友说过，我的笑很妩媚。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妩媚，但我看到了秦眼中的闪亮。

“我会。”我温柔而清晰地说。

“你笑起来很美。我会让你更美丽的，你信不信？”他的口气不容我怀疑。“这是女人的梦想，不是吗？”

我信。我从来都相信我也能够美艳动人。只是，我为之美丽的人不是他。

实在没有必要再坐在这里了。此时此刻外边的夜色一定比大堂里暧昧的灯光要清亮可爱许多。

“你真是个典型的天蝎座的女人，自恋，倔犟。”他的眼里开始冒火。

“啊，原来你知道。”我笑。不动声色地穿外衣，收拾东西。我只是给自己作为人最基本的尊重和爱惜。

“别走。”他说。

我笑。

“你以为你是谁，你会后悔的。”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后悔？让他在前面等我吧。

走在大堂里，我大概是这里面唯一一个来去无声的女子吧。尽量地不想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

安静的空气中，冥冥地听见简爱对罗彻斯特的呐喊：你以为我穷，不漂亮……

我没有那么得自尊。不过，有时候，生活会逼迫你变成简爱。

还好，没有爱上他，也没有挽救他的义务。其实也许，他也未见得不对。不过，在我这里，他是错的。

走到街上，刺冷的风吹来，竟格外清爽。

我笑，这回是真的开心。能拥有这外面的世界，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