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出发

    尤金在空中兜着圈子,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僚机机组起飞.远处的海平面上,昆仑岛巍然屹立.

    东国的第一代"机器核电岛",全部用大山名字加'岛'命名,以形容坚不可摧而又浮于海上."昆仑岛"是五艘中的首舰,因此这五艘为昆仑岛级.它携带的地效扑翼艇大队'朱雀大队'辖有30艘700吨级扑翼艇,每6艘一个小队,相当一艘驱逐舰,其中4艘的平台上各载有一架'蜻蜓'.

    '蜻蜓'是一种直升机,但模样怪怪,像一支粗短的钢笔,背上有一个宽宽的上单翼,前后身各有一对鸭式小翼.它起飞时,上单翼旋转,成为主旋翼,垂直飞起后,发动机动力传递给机尾另一个螺旋桨,上单翼则锁死成为固定翼飞机的机翼.这样的飞机对于扑翼艇来说还是很合适的.但这四架飞机只有两组飞行员.

    无人飞机一直是各国研究的重点,但人的因素太重要了,所以东国避重就轻,搞了自己的特色:1+1机组,即一架有人机带飞一架无人机.无人机在有人机的右后方250米空域完全模仿有人机的飞行动作,就像双机飞行表演一样漂亮.作战时,等到要开火了,有人机上的火力官才稍稍分心想一下是两架一起发射导弹还是让无人机先开火.或者等敌人的导弹快挨上自己了,飞行员才会想一想要不要'茄子'----自己的无人机----顶上去替死.其他时间,你干你的,它跟它的,就跟遛狗没两样.

    尤金今天要带一组乙种飞行员,这使他有点烦.

    东国开放全国500米低空空域后,商用直升机铺天盖地而来,但,且慢,所有国产直升机均出自4家公司,所有发动机均出自3家工厂.各型飞机的外貌千姿百态,但内舱尺寸,电线接口完全按国标安排才能领到适航证.换句话说,这些直升机可以在一夜之间按标准程序改装成对应的一款武装直升机.十几年间,东国有了10万架民用飞机,30万以上的直升机飞行员.这些民机飞行员,每年要接受军机驾驶培训,否则驾照不准延期.

    这种民兵飞行员,最高也只能领乙种驾照.他们的水平,跟尤金这种军队练出来的甲种二等飞行员那是没法比的,不过也没关系.尤金明白,这仗要打到连自己都挂了,那对手也差不多该龇牙了,这会儿再派这三五千的乙种机上去打群架,别跟我说什么天下第一王牌,照样见一个灭一个.所以东国的军机飞行员,根本没有士气问题,老子挂就挂了,你小子没得跑,铁定下来追我.尤金参加过'东北梦幻'大演习,那他妈真叫梦幻,两千乙种改装机黑压压而来,那是蝗虫啊!

    昆仑岛这次出航,一是例行公事到海上油气田边上转转,二是有一些奇怪的科学实验,今天尤金的任务就是巡逻,肃清周边海空域.

    二组也中规中矩起飞了.等这四架'蜻蜓'离艇,泊在水面的6艘扑翼艇也飞离水面,编队跟在他们后面.机上艇上的设备一起开动,天上水面水下,一针一线都逃不出他们的眼睛.

    四架飞机已变成固定翼飞机,齐刷刷转向,对着昆仑岛飞去.在昆仑岛和他们之间,海上孤零零地泊着一艘补给舰,宽阔的甲板上空无一人.实验就要开始了,昆仑岛上倒数的声音在机舱内回荡.

    三,

    二,

    一....

    尤金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咯噔了一下,仿佛有0.1秒的失明.这实验应该不关我们什么事啊,他条件反射地瞄了眼平面显示仪.

    他猛然抬头,手也不由抖了抖,灵敏的飞机不分青红皂白地执行指令,俯仰了一下,跟着的'茄子'也咣荡跳了个小步舞.

    跟平显上的资讯一模一样:眼前,补给舰好好地在那儿,可是,可是,昆仑岛,不见了!身后的扑翼艇编队,也消失了!

    这世界什么都没变,只是茫茫海中,只剩下这四架飞机,一条船.

    昆仑岛上,黄舰长直勾勾盯着大屏幕.一切都精确地规划好的,他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可是,我的飞机呢?

    主持实验的总师尽力保持平稳的声调:"当家的,是能量迁移,把他们包进去了.他们会回来的."舰长在岛上BBS的花名是'黄药师',弟兄们私底下称他当家的,总师级别在那儿,可以不分场合.

    黄药师把头转向自己的老同学:

    "1943年,美国海军在爱因斯坦主持下进行了一次驱逐舰隐形试验.当时爱因斯坦已经致力于统一场的研究,即:用一个方程式说明电磁力,引力,核子力这三种基本力之间的关系.一个高强度的场,比如电磁场,可以将光线扭曲,绕过一个物体,从而使它隐形.你可以欺骗人的眼睛,也同样可以欺骗雷达.

    "所以,美国在军舰上开始实践----飞机太小,无法安装高能设备.当年,在费城,'爱尔德里奇'号成功依靠电磁场在肉眼和雷达上隐形.当时在场的还有护卫实验的'愤怒'号驱逐舰.

    "这艘军舰回到人们的视线中后,问题才出现:高强度电磁场改变了舰上的官兵,有些人如同'冻僵'了,完全丧失了现实的时空感;有些人则不愿回到现实.爱因斯坦震惊于这结果,他的第一反应是改善实验.但杜鲁门轻率地试用原子弹,使他认识到伟大的物质世界不应该向如此轻浮随意的人敞开大门----秉持正义的小丑太容易变身为魔鬼了.

    "他知道一个上天任命的看门人该怎么做.1955年4月18日凌晨1:00,爱因斯坦因主动脉瘤破裂死在新泽西的医院病床上.此前他焚毁了自己的最新手稿.这手稿是如此重要以至于家人遵遗嘱将纸灰混入他的骨灰----他连死后都要看紧.

    "或许你能让我的人回来----派个人去用手摸一摸,他们大概还在原地.但我命令你:让我的人健康平安地回来!"

    总师严肃地看着他:"你对实验的理解依然肤浅.那样的隐形发生器,可以装在驱逐舰上.可今天,我需要你全岛一半以上的功率.而且补给舰上没有人员.我不希望你的部下被包进去,那是一个事故.你现在能看见我,朝我吼,因为我们处在相同的空间点,也就是相同的经纬线上,同时,我们也处在相同的时间点上.改变这两个向量中的任何一个,时间或空间,我也就消失了.你向那里打一炮试试,他们不在那儿了."

    "那你改变了什么?时间还是空间?"

    "我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不用太担心,别忘了有四个人包在里头了,那两个可是我的人."

    "顶多一边赔两个,为什么不用担心?"

    "因为我那两个,就是因为有本事改变时间,才让我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