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会议完全记录
(2005-01-02 22:39:29)
下一个
8 月3日起,按照毛泽东讲话精神和常委会定的基调,6个小时进入揭批
“军事俱乐部”的新的阶段。4日晚上,常委传达尤其是林彪的讲话之后,
当然更深入到“实质性”的问题:“武文合璧”,有计划、有准备、有组织、
有目的地反党、反中央、反毛主席;要按照“右倾机会主义”的面貌改造党;
彭德怀这个人是伪君子、野心家、阴谋家;历史上一贯犯错误,同毛主席三
七开,这次要算历史总帐。 在8月3日至6日的《简报》上,可以看到这样一
些“诛心之论”:
——他反对政治挂帅,第一书记挂帅,并不是对我们的,正是对毛泽东
同志的。
——彭德怀同志否定总路线,就是否定中央领导。彭德怀的信上说一般
不追究责任。意思就是特殊的还要追究责任。
既然领导错了,路线错了,就得改组领导。不过这下半句他没有写出来
罢了。如果他第一步成功,第二步他就会提出来的。
——彭德怀不是在会议上而是在各种场合下,常表示对毛泽东同志不满,
这是一个组织原则问题。
——他们意见书和发言都偏偏强调缺点,加以夸大,无视事实,满眼黑
暗,是什么思想意识,从什么立场出发的?是不是从个人有什么打算出发来
看问题?应该挖挖根子。尤其是彭德怀同志拿匈牙利事件作比,是什么思想?
——彭德怀同志拿匈牙利作比是严重的,可怕得很。因为他是国防部长,
意思就是说:人民起来闹事,我军队就不跟中央,不归中央了,你们去请红
军吧。
彭德怀同志的信,到处是伏笔,他们是恶意的,是反上的恶意。中
国革命历史上,每次大风浪都是毛泽东同志掌舵渡过的。可是现在居然有人
对毛泽东同志起不良之心,真不可想像。
——张闻天同志的发言,和香港报纸及右派言论差不多,什么“困难”、
“紧张”、“毛泽东下台”等等,所不同的是,香港报纸及右派是怀疑,张
闻天同志是肯定。
——他们怀有个人野心,企图按照他们的面貌来改组中央,改组党,自
然也改组军队。
——彭德怀同志为什么说过去都错了?实际上是说毛泽东同志错了,总
路线错了。
——彭德怀同志的信与张闻天同志的发言,是一个向总路线进攻的纲领,
他们企图以这个纲领来代替党的正确的总路线;他们的锋芒是直接对党中央
和毛泽东同志的,其目的是企图分裂党的团结,实现他们的恶毒阴谋。所以,
这次党内的争论实际上是阶级斗争在党内的反映,彭德怀同志与张闻天同志
代表着党内的一小部分具有右倾思想的人和资产阶级思想动摇分子,与党外
的资产阶级的猖狂进攻遥相呼应。
——彭德怀同志的信,不仅不是仓促写成,而是经过周密预谋的,整个
矛头是指向毛泽东同志的。
——意见书是一支箭,是射向党中央,射向总路线的。
——彭德怀同志这次出国访问中,是否向外国同志透露了他自己的观点,
以致赫鲁晓夫在波兰公开讲他对人民公社的看法。
对彭德怀,小组会上人们是诸如此类的分析,上纲上线。
会外,也有人去做他的工作,启发他提高认识:为什么要写这封信?这
封信是什么性质的错误?为什么总是在紧急关头都要搞一下?彭德怀急了,
说:是不是要逼我承认有什么企图呢?终于他承认:从客观上看,也可以说
影响了一些人,起了拉人下水的作用。
第四组是火力最旺盛的一个组。彭德怀同志同大家已经对话、对抗多天。
7日下午第四组开会中,彭德怀同批判他的与会者发生了正面冲突。
康生:上午彭德怀同志说我们有片面性,断章取义,我们大家不同意。
如果说有缺点,就是没有抓紧对彭的批判和质问。请问彭德怀同志:“计委
虽有安排,但因种种原因难于决断”,作何解释?对贾拓夫同志说:“一方
面批评你们,一方面支持了你们”,又作如何交代?(贾拓夫就在第四组,
他被迫作了许多交代,连去过彭家几次,彭送过他一个照相机这样的事,都
如实讲清楚。)
彭德怀:“难于决断”,我是指李富春同志说的,计委虽然作了许多努
力,但富春同志(我说他是好人)抓不紧,抓不稳,各部门情况不同,一下
又不好决定问题。
康生:那么说这不是讲毛泽东同志?
彭德怀:是的,我对计委工作不满意,它们没有做好综合平衡的工作,
我那个提法是告计委的状!讲毛泽东同志的也有。粮食产量是否有那样多?
我那封信是13日晚上写的,很仓促,我那封信是讲错了的,但当时没有考虑
周到。
彭德怀接着说:我在西北小组讲粮食去年增产30%是肯定的,“一面批
评,一面是支持”,也不是要刺毛泽东同志。我说过不唱《东方红》,那是
在常委会上提出的。在朝鲜我也和金日成同志说过,不要修“毛泽东广场”,
难道我还不清楚,毛泽东同志不仅是中国人民的领袖,而且是国际无产阶级
运动的领袖吗?毛泽东同志一再反对人家歌颂他,党中央七届二中全会也曾
就这些问题作过决议,这一点,我们都清楚嘛!
现在,如果把毛泽东赶走,我上台,你们能举手吗?
康生、李井泉:你并没有回答对你的意见书中我们提出的问题。
彭德怀:在这封信里,我并不是攻击毛泽东同志!
康生:你坚持你的看法,我们保留我们的看法。很明显么,这还骗得了
人?我问你,你那封信是否给人看过?
彭德怀:给小参谋抄过。
李井泉:你不是说,赞成你的人,看了你的信,给你帮了倒忙吗?
彭德怀:我说我是野心家,想把毛泽东赶下台,你们愿意听,我可不能
那么讲。
康生:我们也不这么天真,你骗人也不行!
(与会者指责彭德怀,为什么发脾气?)
彭德怀:我的信没有说清楚。第一部分讲工业,把对地方的意见也写了
进去,没有骂毛泽东同志的意思。我承认,这封信总的方面是错的。发脾气
是不对的,请原谅我这一点。
李井泉:信到底如何产生的?
有人问:你前天明明说,有人看了改了,为什么今天又矢口否认呢?
李井泉:大家都听见了嘛!那时感觉你还老实一点,怎么今天连说过的,
也不承认了?
彭德怀:我没有律师辩护,你们像法庭审判。
安子文:你斗争我们的时候,暴跳如雷,大家好心好意地问你,你竟说
是审判,讲不讲理?
康生:一方面说是这次会议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现在又说成是法庭审判,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
众:为什么如此态度?
彭德怀:我,说错了!你们这样问,我不好答复嘛!
康生:我们问你:一、信是如何产生的?二、讲讲和高饶的关系。三、
出国时讲过哪些关于人民公社的话?你按实讲就是嘛!
彭德怀:在国外没有谈过什么公社问题,在阿尔巴尼亚会过两次赫鲁晓
夫,只谈了些阿尔巴尼亚的重要性和建立基地问题。在罗马尼亚会过崔庸健,
谈过10分钟,系拜会性质。
在罗、保都谈过一些农业问题,他们都说要向中国学习……。
这些问题回来我向常委会汇报了。
苏振华:你说你保证同军队中没有任何个人关系,是不是都是一视同仁?
彭德怀:工作关系是有的,……私人关系没有。……
…………
贺龙:有些历史问题,不讲也算了,请彭德怀同志谈谈和高饶关系问题,
交代一下那封信的问题。
李井泉:请彭德怀同志就贺龙同志说的两个问题加以考虑,老老实实地
向党交心。德怀同志今天小组会的态度是不好的。要端正态度。
8月9日第四组继续开会,有人又追查彭德怀出国的事。
萧华说:彭德怀同志在阿尔巴尼亚讲了一段话,说我们的党,在革命时
期最大的危险是右倾。当夺取了政权以后,最大的危险是官僚主义,是“左”
倾。(有人接着念了彭德怀在出访东欧几国时的谈话记录)
萧华说:我还怀疑他第二次与赫鲁晓夫的谈话,他们在一个桌子上,我
们在另一个桌子上,没有大使馆的翻译在场。
李井泉:有同志提出几个问题,请彭德怀同志考虑:一、你与黄克诚在
高饶问题上,有不可避免的联系,请说明。二、那封信究竟谁帮了倒忙,请
答复一下。三、你说毛泽东同志个人说了算,是指的什么问题?
彭德怀:我作过两次书面检讨了,我还要再做一次,你们不同意,我再
搞一次。我要搞深一点,搞干净一点。这样的小组会上,你一句,他一句,
有点气愤,有些事我又没有考虑,一时想不起来。
李井泉:请彭德怀同志说明与干部拉拉扯扯的关系。
形势已经是动员全体与会者揭批“军事俱乐部”了,人人表态,万箭齐
发。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都在小组会上作了检查,周惠和李锐
也作了检查。
开始,都不承认有一个什么“军事俱乐部”。大家如实说明了这几个人
彼此之间的关系,以及由于对形势有相同或相近的看法,这也不是有意串连
的结果。
黄克诚在小组会上甚至很激动地说:把他说成是彭德怀的走狗,砍了他
的头也不承认。刘少奇和周恩来都找他个别谈了话,他终于禁不起大家的耐
心帮助,最后还是承认了“我成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成为庐山军事俱乐部
的重要一员,绝不是偶然的”。他甚至还承认了“我的右倾机会主义思想,
对周小舟、李锐等同志有较深的影响。……他们卷入军事俱乐部,实际上我
是起了桥梁作用的”。
黄克诚在检讨中,不止一次说了“不管我主观愿望如何”这话,表明他
的过头的检查是言不由衷的。
张闻天与黄克诚一样,在检讨中几次说过“不管主观怎么想”这类话,
他甚至这样说:“第一次检讨说是动摇,同志们说,这样检讨还不够,这是
反党反中央的右倾机会主义路线问题。我想了好久,主观上是没有这样想的。
后来想,光从主观说是不够的,我开始感到同志们的批评是有道理的”。
“后来想”是批判、逼迫的结果。从他检讨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他
不承认有什么“军事俱乐部”,只是思想上有共同点罢了。
张闻天坦诚地说清了原因:“为什么同他来往较多?一方面是住在隔壁,
更主要的是思想上有共同点:感到为什么不能讲缺点,感到总结缺点经验谈
得少了,希望把缺点和经验谈得深刻一点,以后可以不犯。这个思想有共同
点。”解释原因的这番话,同样是对着“军事俱乐部”这顶帽子去的。
周小舟也是这样。他在小组会上作检讨,开始只承认“实际上起着给彭
德怀同志提供材料的作用。我和他的观点在某些方面有共同之处”,接着还
要撇开一笔:“当然,他的另外一套东西是与我无关的”。经过十多天的帮
助,他终于承认了“我陷入了以彭德怀同志为首的反党集团,成为这个集团
的成员之一”。8 月13日他给毛泽东的信中说:“……推论结果,我必然是
反党、反中央、反主席的俱乐部成员之一,同时我有许多右倾思想和观点,
推论结果,又必然作出犯右倾机会主义路线错误的结论。……而解剖我自己,
披肝沥胆,又感觉与实际情况确有出入。我想到假若戴上这样两顶帽子,我
对主席、中央、全党、湖南党员和人民,甚至对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必须
说我犯了反党、反中央、反主席、反总路线,右倾机会主义路线两条错误,
然后再说下去,势必泪潸潸下,不尽欲言”。这篇声泪俱下的陈情表,并没
有能够感动毛泽东。
由于周小舟这封信中反映了李锐同田家英、胡乔木等接触的情况,毛泽
东在这上面批的是:“印发各同志。全篇挑拨离间,主要是要把几个秀才划
进他们的圈子里去,并且挑拨中央内部。”
唯有“军事俱乐部”的当然领袖彭德怀,却始终不承认有这样一个“俱
乐部”,甚至对于那些“批判”也仍然保留自己的意见。8月4日下午第四组
会上的一段对话是这样的:
彭德怀:我不喜欢李白的诗,喜欢杜甫的诗。(他应当知道毛泽东喜欢
李白,而不喜欢杜甫的诗,是否以此说明他是不喜欢浪漫主义的呢?)我有
我一些看法,我还是要革命的。
人家斗我我受得住。你斗,不开除党籍和杀头就行。就是撤职、开除党
籍,我可以劳动生产。
苏振华:百团大战的后果应该想一想。
彭德怀:过去没有了解到中国战争的规律性。对中国革命的长期性,农
村包围城市的问题,没有解决。
李井泉:彭德怀同志不老实,总是讲你写给毛泽东同志的信,是不准备
印出的,是仓促写的。那信决不是13日晚上写、14日完稿的,许多材料在脑
子里积累了很久。(彭德怀:这是真的,参考消息装得太多了。毛泽东同志
讲,参考消息不可不看,不可尽看)因此,你的信是有准备、有计划、有组
织、有目的写的。彭德怀同志讲三种可能性,说要革命,只要不杀头,也不
会自杀,开除党籍,还可劳动生产,我是不赞成的。因为这不是积极的态度。
彭德怀:这是过去说的。
康生:我怀疑。这是一种向中央的对抗,完全不是共产党员的态度。请
彭德怀同志严肃对待这个问题。我想起延安整风、华北会议,你经常说不会
当反革命。当时我是社会部长,对我刺激很大,谁想你会当反革命?这完全
是造谣的手段,来拒绝自己改正错误。
康生:毛泽东同志提出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小组也是根据毛泽
东同志的精神进行批评。我们的批评只有不足,没有过份。你这样提法是企
图堵着别人的嘴,使人不敢讲话。你的想法影响你进步,越走越远,很危险
的。
彭德怀在八中会全上发言,虽然也说了“这次错误的严重性,还因为它
不是我一个人的偶然错误,而是一种有准备、有组织的行动。毛泽东所提出
的‘军事俱乐部’,就是发动这次进攻的‘司令部’。”但这只是在高压之
下不得已的表态,完全是言不由衷的。
他接着说“具体事实,就表现在我和张闻天、黄克诚、周小舟等同志的
关系上”。从他叙述的这些具体事实中,人们实在得不出一个有组织的“俱
乐部”的印象。如果说,在庐山,他还这么应付了一两句,那么,在紧接庐
山会议后北京举行的军委扩大会议上,彭德怀就完全不能接受“军事俱乐部”
这个提法了。在军委扩大会议上,有人逼他老实交代“军事俱乐部”的组织、
纲领、目的、名单,他火了,说:“开除我的党籍,拿我去枪毙了罢!你们
哪一个是‘军事俱乐部’的成员,就自己来报名罢!”
后来,彭说过自己的心情:“其实,在庐山会议结束后,我就想把我在
军队30年来的影响肃清、搞臭。这样作,对保障人民解放军在党的领导下的
进一步的巩固,是有好处的。我就是持着这个态度,赶回北京作检讨的。但
是我不能乱供什么‘军事俱乐部’的组织、纲领、目的、名单等,那样作,
会产生严重的后果。我只能毁灭自己,决不能损害党所领导的人民军队。”
为了动员有关的人出来揭发彭德怀,会内会外都有人做工作。8月5日,
陶铸写信给黄克诚,说:“德怀同志的错误已明若观火,你为何不断然站出
来与之划清界线,帮助德怀同志挖掘思想,切实认识错误,改正错误!我以
为这种帮助即使你与德怀同志友谊决裂,也并不表示你对德怀同志‘落井下
石’,而是‘君子爱人以德’,真正站在党的立场上给他以同志式的帮助。
你我都读过一点所谓古圣贤之书,一个人立身于世,不讲求操守是很悲的。
尤其我们作为一个党员,对党的忠诚等于旧社会一个女人嫁了人一样,一定
要‘从一而终’,决不可‘移情别恋’,否则便不能称为‘贞节’之妇”。
这种要有封建道德所要求于妇女贞节般的政治操守,当时确是绝大多数
人的共同心态!为保卫毛主席、党中央,什么事不能做呢?
陶铸、廖鲁言等问周小舟:你说基本同意彭的信,又说与他基本不一致,
彭的信中提到粮食与钢铁的关系;全民办钢铁;人民公社搞早了;不讲缺点,
有压力,民主不够;浮夸作风;认识到小资产阶级狂热性;纠“左”比纠右
难,你同意哪些条?
周小舟:前五条基本同意,后三条不同意。如小资产阶级狂热性,讲一
部分干部我同意,讲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我不同意。
周小舟:我说了。23日晚上到黄克诚同志那里,我心情紧张,李锐和我
讲的多,周惠讲的少。讲到毛泽东同志这样讲,是什么道理?这样突然,是
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认为庐山会议原来提出18个问题,现在不提了,只提
反右,并提彭的信是反总路线的纲领,我有抵触。还讲到党有分裂的危险;
主席对彭这样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中间有什么原因?是不是毛泽东
同志一时的愤慨?这些事情,中央常委的意见是不是一致的?是常委决定的?
还是主席一个人决定的?是否会造成党的分裂,影响毛泽东同志的威信?
周小舟:我们是想向主席进忠言,觉得主席的批评过份了。
李富春:就是实际上给彭德怀同志打抱不平。
周小舟:是有这个意思。
罗瑞卿:算不算阴谋司令部?
周小舟:我说不是阴谋司令部。
陈正人:你说不是阴谋司令部,为什么在黄克诚同志那里敢那么骄傲,
狂妄,连毛泽东同志都不放在眼里。
8月10日这一天,是揭批“军事俱乐部”中突破最后“堡垒”的一天,
在3个临时小组中,都是上午开始揭开所谓“斯大林晚年”这个问题的。
8月10日下午和晚上,临时第二小组组织少数人继续开会,毛泽东同志
说是反对派、湖南集团,是毛泽东同志错了,还是你错了?
周小舟:根本不存在反党集团、湖南派,我不是反对派,我是拥护中央、
毛主席的。我也有右倾机会主义的错误,对毛泽东同志讲话有抵触情绪,认
为批评彭德怀同志的罪名大了、重了。因此,我说毛泽东同志是否到了斯大
林的晚年了。
廖鲁言:你犯了这样大的错误,一点不感到良心的责备,不知是什么心
情?
周小舟:我心地坦然,假如把我搞成反党集团的成员,肯定是错误。
李富春、廖鲁言等问:斯大林晚年是什么意思?
周小舟:直接形成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毛泽东同志多疑,独断专行,
自我批评不够。
有人插话:你讲毛泽东同志读了很多古书,很厉害。
彭德怀:我讲过毛泽东同志提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他在中
国革命中是很厉害的人。这个我讲过。张闻天为什么到我那里去?因为臭味
相投他才去的。因为我脑子里反动的一面升起来了,加上过去的不满,联系
在一起。他还讲毛泽东同志对中国历史很熟悉。
李井泉:他讲的你赞成,你讲的他赞成,这不是共同的吗?
李井泉:你与黄克诚究竟谈过这些问题没有?你们的关系是否有不正常
的地方?
彭德怀:工作关系多,谈别的很少。张闻天在庐山三次到我楼上来,他
讲过毛泽东同志厉害,讲过斯大林的晚年,讲过独裁。……
毛泽东的长篇讲话为彭德怀定了性
8 月11日下午开大会,毛泽东发表了长篇讲话,说“他们三十几年的资
产阶级立场没有变动过”。
毛泽东说:“彭这次迫不及待,你挂帅,组织派别,进行分裂活动。所
提出的问题,就是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
总路线有问题,大跃进有问题,人民公社有问题。他们提出的批评,据
我看,提出的尽是些鸡毛蒜皮的问题。我说他们看错了。”
8月16日,毛泽东作了长篇讲话。
这一天通过了一个公报和两个决议。《中国共产党第八届中央委员会第
八次全体会议公报》是当时就发表了的,它告诉全党、全国和全世界:8月2
日至16日在庐山举行了这一次全会,却不提这以前在此地开了一个月政治局
扩大会议,对这座“秀甲东南”的山上一个月里(从 7月14日彭德怀上书算
起)闹得天翻地覆的中心议题,即对彭、黄、张、周的斗争,在公报中只是
含糊其词地说了这样一段话:
“当前的主要危险是在某些干部中滋长着右倾机会主义的思想。他们对
于那些根据客观条件和主观努力本来可以完成的任务,不去千方百计地努力
完成。他们对于几亿劳动人民和革命知识分子在大跃进运动和人民公社运动
中所取得的伟大成绩估计过低,而对于这两个运动中由于经验不足而产生并
且已经迅速克服的若干缺点,则估计过于严重。他们对于在党的领导下几亿
劳动人民轰轰烈烈地进行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运动,污蔑为‘小资产阶级狂
热性运动’。这是完全错误的。他们看不见党领导下的一切人民事业,成绩
是主要的,而缺点错误则是第二位的,不过是十个指头中的一个指头而已”。
甚至这种“右倾机会主义思想”的代表人物彭、黄、张、周的姓名,在
公报中也没有出现,可是细心的读者不久就从报纸上关于国庆十周年活动的
报道中,特别是这次重新发表的国务院各部部长、副部长名单中,发现彭德
怀、黄克诚、张闻天等名字已悄悄地(未做任何说明地)消失了。从报纸上
连篇累牍地批判“自由平等博爱”,批判得不偿失论,批判观潮派,批判算
帐派等等的文章中,即使不怎么敏感的读者,也能感觉到发生了某种事情。
当然,党内是随即作了分级传达的。
彭、黄、张、周被罢官
《中国共产党八届八中会关于以彭德怀同志为首的反党集团的错误的决
议》,是这次庐山会议最重要的成果,这个决议当时没有发表,甚至在会议
公报中也不曾提到有此一个决议。整整过了8年之后,那时已在“文革” 期
间,彭德怀已经被红卫兵从西南揪回北京批斗过了,1967年 8月16日,这决
议才在报纸上公开发表。
这个《决议》一开始就给他们定了性:“以彭德怀同志为首,包括黄克
诚、张闻天、周小舟等同志的右倾机会主义反党集团”在庐山发动了“反对
党的总路线、反对大跃进、反对人民公社的猖狂进攻”,而“来自党内特别
是来自党中央内部的进攻,显然比来自党外的进攻更危险”,因此,“坚持
粉碎以彭德怀同志为首的右倾机会主义反党集团的活动,不但对于保卫党的
总路线是完全必要的,而且对于保卫党的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中央的领导、
保卫党的团结、保卫党和人民的社会主义事业,都是完全必要的”。
《决议》说,彭德怀的信和发言“是代表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向党进攻的
纲领”,特别指出他是“向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领导举行猖狂进攻”,使
“毛泽东同志的领导”受到某种威胁,这就是要害所在。《决议》用概括的
语言叙述了彭德怀“进攻”的内容,为“反对群众大办钢铁运动,反对人民
公社运动”等等,但是有两处引用了彭的原话,就是“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性”
和“如果不是中国工人农民好,早就要发生匈牙利事件,要请苏联军队来”。
看来这是最触犯忌讳的两点。
《决议》宣称:“八届八中全会揭发出来的大量事实,包括彭德怀、黄
克诚、张闻天、周小舟等同志所承认和他们的同谋者、追随者所揭发的事实,
证明以彭德怀同志为首的反党集团在庐山会议期间和庐山会议以前的活动,
是有目的、有准备、有计划、有组织的活动”。而且,“这一活动是高饶反
党联盟事件的继续和发展”。
《决议》中还有这样一段彭高反党异同论:“高岗在手法上是伪装拥护
毛泽东同志,集中反对刘少奇同志和周恩来同志;而彭德怀同志却直接反对
毛泽东同志,同时也反对中央政治局常委其他同志,同政治局的绝大多数相
对立。”你看他,连伪装都不要了,直接反对毛泽东同志,只能说彭德怀比
高岗更加疯狂,所以叫做猖狂进攻,不过也还是有伪装的:“由于他的一套
伪装爽直、伪装朴素的手法,他的活动是能够迷惑一些人并且已经迷惑了一
些人的。”因此,《决议》提出了“揭露这个伪君子、野心家、阴谋家的真
面目”的任务。
为了揭露,《决议》清算了彭德怀的历史老帐:“立三路线时期、第一
次王明路线时期、第二次王明路线时期、高饶反党联盟事件时期,他都曾经
站在错误路线方面而反对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正确路线”,他们“本质上
是在民主革命中参加我们党的一部分资产阶级革命家的代表”。
他们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地发难,猖狂进攻呢?《决议》对此作出了分析,
这些分析今天看来特别值得回味:“党的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运动的
胜利,显然注定了资本主义经济和个体经济的最后灭亡。在这样的条件下,
以彭德怀同志为首的高岗集团残余和其他形形色色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就
迫不及待,利用他们认为‘有利’的时机兴风作浪,出来反对党的总路线、
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反对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领导”。不是因为决策上的
重大失误导致的严重后果引起彭德怀等人的意见,而是总路线等等的胜利使
面临灭亡威胁的剥削者蠢动的。这一段文章,也许是从斯大林的“社会主义
事业越胜利阶级斗争越尖锐”的公式里得到了启示的。
最后,宣布了对这几个人的处理:“把彭德怀同志和黄克诚、张闻天、
周小舟等同志调离国防、外交、省委第一书记等工作岗位是完全必要的。但
是他们的中央委员会委员、中央委员会候补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政治局
候补委员的职务仍然可以保留,以观后效”。这也就是毛泽东说的“批判从
严,处理从宽”的意思。
林彪取代彭德怀当上了国防部长
全会闭幕的第二天, 8月17日,还开了一个中央工作会议,会议由毛泽
东主持,刘少奇做了主要发言,林彪在这次会议上被决定担任军委第一副主
席和国防部长。
刘少奇的讲话,当然一开头就说:这一次全会开得很好,是我们党的一
个伟大的胜利。接着他就谈到无产阶级革命家对待革命群众的态度问题,他
说:我想,革命的本身就是乱子。我们现在搞大跃进,搞人民公社,破除规
章制度等等,有些人视为乱子,实际上并不是乱子,并不是缺点错误,而是
一种革命的正常现象、正常秩序。所有的群众运动,都总会有一个指头和九
个指头的关系问题,或者八个指头和两个指头,或者七个指头和三个指头的
关系问题;七分成绩三分缺点错误,或者是八分成绩两分缺点错误,或者是
一分、一个指头,总而言之会有的。刘少奇回顾建国以来的历次运动,谈到
近两年有人建议不要再搞运动了,彭黄张周就是反对搞运动的,无产阶级革
命家应该顶住这种议论。
刘少奇这篇讲话最重要的内容是进一步赞扬毛泽东。他说:党中央的领
导,毛泽东的领导,是不是最好的领导,最正确的领导?我看是可以这么说
的。如果还不满意,还要更正确一点,即在“左”,又不右,那么,请马克
思、列宁来是不是会更好一些?我看也许可能更好一些,也不见得,也许更
坏一些。
刘少奇的这篇讲话,自然不是他个人的意见,在当时是极具代表性的。
因此,也可以说,庐山会议这场惊心动魄的党内大斗争,对提高毛泽东的个
人威望,作出了一次新的贡献。刘少奇后来的遭遇,使人们不禁想起两句杜
牧的文章:
“秦人无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
也”。
最后,毛泽东也在中央工作会议上作了讲话。
通过了《决议》,还开了17日的会,八中全会各项议程即圆满结束,人
们纷纷下山。
8 月18日上午,张闻天下山前写信给毛泽东:“我衷心感谢你和中央其
他同志所给予我的帮助”。
9月9日,在北京开了军委扩大会议后,彭德怀也写信给毛泽东:“我诚
恳地感谢你和其他许多同志对我耐心教育和帮助”。
这正是毛泽东希望得到的反应,他对此感到满意,立即作了批示,通报
全党。
毛泽东下山前一刻,8月19日,给“休想挖走的秀才”吴冷西、陈伯达、
胡乔木写了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为了驳斥国内外敌人和党内右倾机会主义,或者不明真象抱着怀疑态度
的人们,对于人民公社的攻击、诬蔑和怀疑起见,必须向这一切人作战,长
自己的志气,灭他人的威风,为此就需要大量的材料。请冷西令新华社和人
民日报将此信讨论一次,向各分社立即发出通知,叫他们对人民公社进行马
克思主义的调查研究,每个省(市、区)选择5个典型,特别办得好的公社,
例如广东省增城的石滩公社、河南省长葛县的坡胡公社(以上均见 8月18日
《人民日报》)、河北遵化县的王国藩公社,不要夸大,也不要缩小,总之,
实事求是,反复核对,跟县委和公社党委认真研究,不适当的,修改而又修
改,文字要既扎实又生动,引人入胜。并且要跟地县派下去的有能力的工作
组同志们一道去办。
每省5个社,要派5个有政治、经济头脑而又文笔很行、思想很通的同志
去,你们认为是否可以办到呢?请你们接信后,即日动员,一个月,两个月,
至迟 3个月交卷。我希望能于30天、40天内交来第一批,每省先送一个至两
个典型公社,其余陆续交来即可,你们看,是否可以办得到呢?办不到,即
延迟,总以情(情况)文并茂为原则。文字可长可短,短可三四千字,长可
万余字,平均以七八千字为适宜。写好,一律交给我,由我编一本书,例如
1955年《农村合作化社会主义高潮》一书那样,我准备写一篇万言长序,痛
驳全世界的反对派。
请陈伯达同志立即组织几位熟悉俄国革命初期所办公社的材料、具体情
况(要详细材料)及其所以崩溃的原因的同志,一定要加以分析,提出论断。
这也是极端重要的。目的在打击同志们中的许多反对派和怀疑派。此书出版
及我的文章,国庆节不可能,最快要到秋天、冬天,最慢要待明春,因为准
备工作来不及。此信你们看后,如以为可,交尚昆同志立即用电报发给各省、
地、县三级及新华社、人民日报,指定从事此项工作的记者们,使他们知道
我的意向,好为此问题而向世界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