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在德州的高速公路上看两边一马平川的草场和荒地有时是挺无聊的，除了打开调频听乡村音乐电台咚咚噌噌的西部音乐，就是数天上白云几朵，看自己什么时候进入那一朵白云投射在大路上的影子，什么时候又从白云影子里驶出来，假想白云缥缈却不虚幻的空间。如果高速近处的牧场上有几头花色不一的牛闷头大口吃草，这单调的风景一下上升为了有趣的景致，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是否也该去美国人的牧场看看，对美国德州农民的生活一探究竟。也曾去过德州乡间农庄的一年一度的“庙会”，但农庄的主人却是一群以律师、医生等来自北方的专业人士，聘用了一些当地人建成了特殊的乌托邦群落，这样的组织，玩的是怀旧的情怀与与神秘的教义，不是美国牧场的缩影。要看就得看那种原汁原味，泥土飘香牛粪遍野的地方，那才是真农村真牧场。




而我今天参观的牧场，占地面积十分有限，却在这里远近闻名，游客络绎不绝。虽然车辆进进出出，熙来攘往，我能肯定的是真正的“游客”唯有我一人，这么多农场客人，究竟是撮麻去了，唱卡拉OK去了，还是去捉只三黄鸡做“叫化鸡”去了？问到这里，您终于答对一半了，这个牧场，就是德州人买新鲜肉蛋的地方。肉可以是客人挑选的某只活鸡或者某只活羊，也可以是牧场刚出产的新鲜猪肉牛肉。这里的鸡蛋也是符合中国人“土鸡蛋”的概念，难怪在鸡舍前站了三分钟，就见到三拨中国人面孔的亚裔。“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地方就停步不前了，我只想看看牧场里这些动物的真实“原生态”。

真希望可以拿这个鸡舍与中国农家的比比，可惜我也没有去过中国的真农村，农家乐度假村早就是变相堕落的、纯粹满足城市人或幼稚或虚伪的“返璞归真”愿望的田园风光，中国农家的鸡究竟是怎么个“走地”的，不得而知。这里的鸡，当然不是禁锢在小牢房里的童年还没有过完就被催肥成大胖鸡的那种所谓“肉鸡”。这里的鸡，个个修长挺拔、体健貌端、动作伶俐，绝对是鸡世界的模特和运动员身材。鸡舍呈半开放型，鸡们有一个很大的区域在圈中一起活动做体操，也可以自己从门口出来溜溜，在大院里散散步。不过要想进餐，必须老老实实回到鸡舍里吃大锅饭，外面的世界只是消饱胀外加强身健体用的。我曾经养过一只活泼调皮绿色（染色）的小鸡宝宝，直到它出落成一只白花花的少女鸡，才知道是一只肉鸡型的小母鸡。白色羽毛的鸡是这里的大多数，它们是“肉鸡”放养的后代，还是天生就具代代相传的放养基因呢？还有一些黄毛鸡、乌黑贼亮的鸡、芦花鸡，这些貌似中国农村土鸡的鸡们会不会由此身价高了一筹？有人开始进入进入鸡舍里甄选了，知道大事不妙，鸡们蜂拥向鸡舍尽头逃窜，一时间鸡飞尘扬。可惜鸡们生性太耿直，不会学人类装病号开假证明逃避军役，该利落的还是利落，该强健的依然强健，枪打出头鸟，越漂亮的被相中的几率就越高，赴黄泉就越快。


(小鸡快跑）










鸡舍遥远的对面，离农场主的mansion不远的地方是一大片可以伸展蹄脚的牧场。给鸡们拜完年后，我决定只身潜入农场的深处，与牛们单独来一个面对面。德州充分满足了我二十年多没有见过猪牛羊马的强烈好奇心，但是些动物还是怎么都看不腻。特别是德州的马和牛，身形和色彩都是千变万化，仪态万方。就这样，在这片只闻哞哞声的牧场，走来一位世外来客，手里还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是武器吗，谁怕谁哦，简直是不把我们牛的实力放在眼里嘛。时值正午，牛们面对突如其来的高温还非常不适应，有不少还躲在简易凉亭里纳凉。我走在牧场外围的砂石地里，一步步向牧场的铁丝防护栅栏靠近，尽管我尽量保持低调，还是招来了全体牛们的关注。最密切注视我的是一头初长成的黑色小牛犊，耳朵上左右都插着标签，换着各种姿态目不转睛地打探着我，大眼睛忽闪忽闪，它的专注和好奇让我这只好奇猫顿觉英雄气短，开始担心它要是真乐意，要跳出那片低矮的铁丝网一头撞入我的怀抱估计是易如反蹄，我开始慢慢一寸寸地往后退，给我们彼此多一点空间。小牛的眼神更引来了其他大大小小牛的视线，正在酣睡的、正在闷声大吃的、正在呜呜谈情说爱的，正在哞哞发牢骚的，全部停止一切活动，站起来或扭头，直视着我。睡得头昏脑胀的牛顿时也来了精神，一个个神清气爽地走出凉棚向我走来。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很羞恬的人，可这十几头牛齐刷刷的投射过来的眼神杀伤力大大地超过了几千个人的瞩目。难道它们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还是对于我这素不识相的不速之客下通缉令？在它们杀死人的眼光中，我变得羞愧无比，收好相机，悄然离开牧场，却不忘途中恬不知耻地继续对长相帅气的大牛偷偷地帕帕拉齐。







(午休的牛们)


(只有这头牛对我不感冒)







牧场入口附近，堆积着牧草剁，一卷卷一圈圈，黄色的牧草映称着湛蓝的天边，我虚幻的田园梦终于在松松软软的草垛上一寸寸地展开，真想爬上草垛，在马粪牛粪鸡粪气味中仰头对着蓝天大睡一场。然而这样必然有人会跟我急，也许不是农场主，而就是草垛边圈起来的这一对：一匹马和一只驴。这只驴子生得还蛮标志的，毛绒绒的身子，多情的睫毛，还有可爱的白口罩，真想不出它怎么就是个倔犟的主。与驴子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相对比，是这只栗色小马的超然。这匹马还相当瘦小，与我亲眼见过的为百威啤酒做广告的高头骏马不知差了多少个数量级。然而小马就是清秀，特别是它眉心的那点白，更是有枉凝眉般的楚楚动人。这一驴一马相处甚安，日子优哉游哉，比起鸡们羊们，甚至是力大无比的牛们都要幸运多了，顶多就是在地里卖卖力，需要的时候做作个秀，其余的时候就闭上眼过神仙生活吧，高兴地时候还可以变一个新物种骡子。

(麻花小驴？不是骡子吧？)

毕竟这个农场不是靠风景取胜的，它为方圆数里的居民提供价格大大低于超市却鲜活数倍的禽肉类，除了东方人喜欢买活鸡，讲究烹饪何种下水的黑人也喜欢光临此地。 老墨农场主头脑灵活，财源广进。牧场成了这个自由肉市的后院，全然无心收拾打理农场的地面，尽管这里凌乱与通常设想的美丽农庄有着相当大的距离，却也不虚此行。

只要往高速上多开几里，德州的牧场多着哪，而且面积可以大得广袤无垠，翠绿无边；有机会，还要再走走其他的牧场，相信绝对有无数更德州更田园的牧场。